此时媚如的话无异于一个巴掌“啪啪”地甩到了高一铭等人脸上,弄得他半晌都抬不起头来。
    不过他手底下那群人却没有那么好说话,原本他们的人被打得连连败退,一个个的脾气也不见得有多好。
    如今又看到这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女人一直都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就不说,此时竟然将他们的头儿都给骂成了孙子,不由得一个个都不服气起来,朝着媚如吹胡子瞪眼的。
    媚如倒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见他们这样,她也不怕,横着眉头就对上去了,眼神之中藏着阴鸷之意和浓浓的杀气,竟然生生就将那群大男人给吓退了。
    好些人刚刚还在帮腔,这会儿居然噤声了。
    不过也有人依然还是不服气地道:“与其在这里责怪我们没有用,你怎么不自己上呀!你不是很能的吗?”
    这话却是戳到了点子上了。媚如不自己上自然是她也弄不过这么些人。
    但是她认为自己是当惯人上人的,对于这些不那么友好的态度,她当然不能服气,又是一番大肆争吵,直把脾气还算好的高一铭吵得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又瞧见河道那边攻过来的那人所乘坐的船已经冲破了他们设置的路障,他一下子就怒了:“吵够了没有?”
    高一铭虽然武力值不行,但是为官这么久,也是积威在身的,一声令下,下面的人倒是一片安静。
    只剩下媚如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不过这次没有人回应她,她一下子就安静了。
    而且她也瞅见那船已经冲破浮桥正朝着上游的方向而去。
    “拦住他们!”她想到了出发时在桃花岛上接到的命令,心里一下子就慌了,也顾不得与他们打嘴仗了,立刻投身正事上去。!
    正准备遵照她的号令行事的高一铭看着经过自己身边的大船时眼神突然一下子就紧了。
    他发现船上所坐之人竟然是他熟识的人。
    男的一身黑衫,身形修长高大。而那女子一身青衫罗衣,秀发高挽,面上如玉般白皙,在初升的太阳光的照射下整个人好像自带光环一般,亮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是他们!
    他心中一震,自从接到桃花岛那边发布过来的拦截命令之后,他只知道王爷让他拦住一艘从闽州府码头开过来的一艘搭乘北上的客人的船只,据说是被人劫持了。
    一直到刚刚他们又是放箭又是暗斗地捣腾了好一会儿,这才知道,原来坐在这船上的人竟然是他认识的。
    难怪指挥起战斗来是如此的厉害精到,以少胜多,连一点压力都没有。
    而且认真说来,船上的这两人都对他有恩,原本觉得打不过高一铭心里就有些犯怯,如今见着是熟识的人,对于这一场战争就更是连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但是碍于身边那个一心怂恿着他下令放箭的媚如,他却是有几分为难。
    从情感上来讲,他不想对那船上熟识的人下手。
    一个是从朝廷派过来的京城钦差,一个是救过他和全镇子百姓性命的神医……
    他感激他们还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要将他们弄死?
    如果一开始知道是他们的话,他肯定连来都不会来,如今他心里也早就没有了半点伤害他们的意思,只想着该如何将这事完满地圆过去。
    既能让他们平安无事的离开这里,又能让身边的媚如不至于太过怀疑他们的动机!
    高一铭想了好一会儿,媚如已经急声催促了好几回了,有时候催得急了,她简直恨不得将高一铭直接踢下水去,然后接过他手里的指挥权。
    可是她到底也还是不敢的,在这里,除了高一铭知道她的身份,其他的差役根本不知道她是谁,要是没有了高一铭约束着他们,可能他们根本不会给她任何面子。
    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上头吩咐要留下来的人就那样毫无阻碍的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媚如美艳的脸简直要变得扭曲了,她大叫道:
    “高一铭,你到底让不让你的人上?我可告诉你,你父亲在闽州府阻击他们失败,主上原本就已经大怒,这是给你们父子俩赎罪的机会了!”
    高一铭心头一沉,这个女人除了会拿摄政王和他父亲的事情来压他以外,还能干什么?
    还有他们从头到尾有没有问过他的意见,他并不想效忠什么劳什子摄政王——事实上他早就已经不是摄政王了,他记得他在前年的时候就已经被废黜了,变成了一个什么事儿也不管的普通番王。
    现在还拿着摄政王的名头叫什么?
    高一铭心里颇有怨忧地腹诽,但是碍于媚如口里所点的那些的人名字,这些话他还真不能直接说出来,而是转了一个弯道:
    “现在他们都已经突破了第一道防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不如媚如姑娘你来说说吧,请恕我一介文弱书生实在是有心无力!”
    说到这里,高一铭立刻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而且他也意识到了在这场失败中他应该能够找到的突破口。
    这第一点就是面前那一位实在是太厉害,能够从主上防守着的桃花岛逃离,而且还突破了他父亲亲自镇守的闽州码头,接连一路突破到达这里……
    他又能做什么呢?
    当然这其中原由自然是因为像他这样一介文弱书生怎堪来当这样一场战争的指挥官!
    能力有限,这也怪不得他呀!
    “你……”媚如狠瞪他一眼,刚想再放些狠话,却见眼前一花,接着突然听到一声惊慌的叫声,那个被自己瞪着的男人居然一下子就朝着河道里栽了下去。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落水了!”
    “快来人啦,救大人!”
    “救人哪!”
    ……
    此时岸上好是一番奔走狂叫,大家都失去正常的判断力了,只是为着救他们的大人而努力着。
    至于河道上行驶过去的那艘大船谁顾得上?
    反正顾得上他们也打不过,还不如就趁着这个好机会跳下河去救一救他们领头的人,这样还能得个一功半劳的……
    于是岸上的人忙活起来,而在船上一直高高提着心神的赵晋和苏芷等人却颇为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
    好像刚刚这些人还在高高地举着他们手里的长弓利箭暴跳如雷地表示着要将打破他们路障的人等一并弄死在这河道上。
    可是在后一刻,就看到他们自己乱了起来。
    而这起因更加可笑。
    高一铭掉河里了,于是所有的人都去救他去了,已经顾不上他们这些敌人了!
    苏芷想不明白,赵晋却是十分善于把握机会,立刻就道:“所有人等停止射箭,速速离开这里!”
    等到船行驶了好一段路程,能够看到后面的那支拦截的队伍已经变成了一个虚影,基本快要看不见的时候,苏芷突然道:“相公,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高一铭的水性我曾经是听说过的,据说他因为自小就长在海边,所以那水性堪比水猴子!
    他就算落下水去,也用不着别人去救他呀,而且还那么多人齐齐涌下去了!”
    赵晋却笑了:“高一铭我曾经与他接触过,一开始他下令攻击我们恐怕并不知道船上坐着的人是我们,等到我们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他大约是认出我们来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可能受限于那个站在他身边表面陪伴,但实际上却是督战的妖艳女人,所以他不敢怠慢!
    但是又不想彻底与他们为敌,故而才想的这一出来,既能够牵住他手底下那些人的目光,又能让他们安全地离开这里,且不会被人怀疑他的用意!
    听得赵晋的解释,苏芷恍然大悟,拊掌道:“他倒是个聪明的,只是可惜,却非要跟了顾衡!”
    苏芷叹息着:“自古乱臣贼子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对于这话赵晋却突然摇了摇头:“娘子这个时候便下这样的结论岂非太过于早了!”
    苏芷眉头一掀,凝神看着赵晋。
    这张脸因为岁月的沉淀,显得越发的有男子汉的气概。
    他站在她面前,虽然只比她高了一个头,但是却让她有一种他站立在这里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一般,她仰着头看着他,便是高山仰止,不足以形容她心中对于这个男人的崇敬之情。
    十来年了,他的变化好像一直都不大,但是每每都是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的那种,他的气质已经完全融入到了骨血里,所有的变化都是由内而外的。
    从一开始在乡间时的那个轻柔而又温润的书生,到他进京考中状元后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意气风发。
    再到他在风头最盛的时候被皇帝下令下放为梓州县令时的沉着稳重,以及他在官场历练这么多年,经历过无数的起起落落,也感受过数不清的官场潜规则和多少的尔虞我诈……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成长起来了,他就像一道光融进了骨血里,照亮了与他同行的所有人!
    “相公!”苏芷心神一动,眼神里荡着无数的爱恋。
    赵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揉着她脑后的发丝,爱怜地轻吻一记。
    苏芷情动之时,也忍不住轻轻踮脚,将吻印在他的嘴角。
    这氛围旖旎而温情,突然间出现在画面里的天干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在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后道:
    “呃……大人……夫人,好像前面有些不太好!”
    “怎么回事?”赵晋已经习惯了与自家娘子时不时地温情一番,倒也不怕被自己这些手下看到,当即沉稳地回应。
    “应该是摄政王安排在佛鼓镇阻拦我们的第二波攻击!”
    “正常,不过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现在过来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难道还能掀得起什么大浪来不成?”
    赵晋十分不屑,这倒不是他骄傲狂妄,而是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其实刚刚高一铭假装落水,避开了与他的直接攻击,倒是救了他和他的手下们一命。
    虽然赵晋这边人少,但是能够跟着他一路从桃花岛杀出来的人,哪里会有弱者?
    而现在他们已经过了刚刚那个尴尬的窄弯,也没有了埋伏在岸上的诸多弓箭手,他们并不害怕!
    “这老话说得蚁多咬死象,我看着黑压压的一片,怕就怕他们人多……”天干有些犹豫,似乎有些什么事情非要让赵晋做个决定,下个命令似的。
    “你先过去盯着吧,余下的事情我来处理!”赵晋挥手。
    在刚刚那样的绝命包围之中他都不怕,现在难道还怕区区小事?
    而此时苏芷却一直将目光投向的岸边。
    她看到了被人救上来的高一铭,他正紧紧地裹着一床防风的棉絮站在岸上,头发还湿漉漉地,毫无往日那里那清尘绝世的文弱公子的形象。
    想来他是看到他们既然已经突破了最厉害的第一道防线,他们的攻击对于此时的他们来已经形成不了什么威胁了,所以才会碍于媚如的脸面派人出手。
    苏芷笑笑,也是暗赞这高一铭真是端的好算计。
    只可惜他的年纪太轻了一些,不然恐怕以后也会变成另一个赵晋!
    不过两个人的心态好是好,只是面对着另一波攻击他们却也需要打起精神来。
    因为那是一艘比他们要更小的船只,但看那上面银光闪闪,铁甲板板,却是一艘小型的战船。
    这种船一般是朝廷投入到沿海的一些水师身上所用的,上面是配备了整齐的装备和武器的。
    打起来,虽然赵晋自认己方不会输,却也有可能会有一些不必要的伤害。
    所以在刚刚那一番不屑之后,还是打起了精神,积极应战。
    不过这种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又有人欢呼起来。
    “来人了,来人了!”
    苏芷循声望去,却见在那艘小型战船出现的小渡口的对岸附近竟然出现了一群人,他们穿着的竟然是清一色的铠甲,手上配备的是军中作战的长枪。
    而看他们一路走过来的动作也是整齐划一,让人一眼就知道这些人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将士。
    赵晋也看了过去,替所有看着惊奇却认不出人来的众人解释道:“他们来了!”
    “他们……是谁?”苏芷只看到那在前面带队的将领是一个个子不算太高的男子,他身形有些瘦弱,但是行军之时的动作十分干脆利落且沉稳有力。
    “梁夏!”赵晋轻笑,朝着在岸上已经停下来的众人挥了挥手。
    “赵大人……”那领头的将领用手卷了喇叭隔着河岸大声地呼唤着他。
    “你们还好吧?好吧,好……吧……”长长的回音穿过宽阔的河道传过来。
    赵晋指了指离他们不远的小型战船摇了摇头,说他们不太好!
    “赵大人勿忧!”梁夏此时前来接应,自然是早就有所准备的,大手一挥,身后的卫士立刻就动了起来。
    露出了他们带着的精兵利器,然后迅速将其对准了那艘战船。
    那船上的人其实离得并不远,此时也看到了这些厉害东西,立刻就传来了一阵阵喧嚣声,接着船身剧烈地摇晃了几下,然后在苏芷和赵晋等人的直视之下,竟然直接原地掉头驶离了此地。
    “嘿,他们走了!”一直密切关注着他们的天干大声道。
    “他们怕了!”赵晋双手背在后面,一脸笑意。
    “这些人倒是十分识趣!”
    “他们大概也不太怎么认同摄政王的统治,所以觉得不值得为了他的事情而拼命!”
    摆脱了追兵,赵晋趁热打铁,命人速速把船靠到对岸去,趁着下面有人接应的时候,立刻离开这里, 回到福宁府去。
    不然等到先前九嶷寨那些被打散的山贼盗匪再凝聚到一起来,他们可不像这些官家的卫兵,他们因为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所以有些怕死,但九嶷寨那些人却不同,他们本身就是江湖之中流亡之辈,生死不计的。
    虽然赵晋未必多害怕他们,但是想到一旦迎头碰上了,也还是要出事情,现在的他是一点儿伤亡都不想用。
    他想要将这些从桃花岛里带出来的人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这是他给他们的承诺,也是他应该做到的!
    所以心有所感,他们的动作很快,一下子就将那船腾空了,不过倒还是给他们留下了原本那几个船工,也好让他们可以把船给重新开回去。
    毕竟这些人好歹也是普通百姓,他们如果连这些人都伤害的话,那么他们跟那群草菅人命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将人放走,赵晋一行人才转身上马车朝着福宁府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梁夏就福宁府目前的情况向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
    相比于闽州府与不堪寂寞的佛鼓镇,被赵晋牢牢抓在手里的福宁府显得平静多了。
    “这倒不是我的原因,多半是因为景王和梁夏在那儿做的功劳!”赵晋对于梁夏说福宁府百姓对他的话十分听从之后,笑着解释道。
    他不认为他有那样的魅力,能够让那些百姓惦记着他的功绩。
    事实上他到达福宁府也并没有多久,跟一直驻守在那儿的景王所呆的时间完全没法比!
    而且所做的工作也并不比来得晚的梁夏多,毕竟他此行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来救灾的,其实顺和帝还在背后秘密地向他下了一道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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