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帝阴沉着脸盯住齐泰,吓得他把后面的话直接咽了下去,想要辩解一番都有些力不从心。
    苏芷叹息一声,同情地看了一眼齐泰,这伴君如伴虎,一句话没有说好,还真的就有可能有生命危险,瞧着这会儿皇帝那冒着火光的眼神,可不就是想要立马将齐泰给凌迟处死嘛!
    “皇上容禀,齐院正并不是这个意思,是说皇上病体中虽有沉疴,但其实也是可以治好的,不过这需要时间!”
    苏芷考虑到庆丰帝性子着急,可不敢再在中途随便断句停下了,一口气就把情况全都分析完了。
    庆丰帝这才安心下来,睁着一双虎目瞪着她:“当真?”
    “当然,皇上您大可再问一问齐院正!他的医术可是得到了鲁老大夫真传的!”
    苏芷毫不吝惜地夸赞了齐泰一回,好让他找回一点自信。
    他咬着唇站出来连忙应和苏芷的话:“没错儿,皇上,是微臣该死,刚刚不会说话,皇上这毒症自然可治,只不过得隔一日便要针灸一回!”
    “隔一日就针灸……你这得扎朕多少回针?”庆丰帝阴沉着脸又不高兴了。
    他堂堂九五之尊,居庙堂之高,居然还要忍受他这小小的银针扎!
    “皇上恕罪,可这毒性顽劣又蛮横若是不用银针导出来,还一直留在体内的话只怕要坏大事!”
    皇帝所中之毒乃是“虫生!”
    所谓“虫生”之毒,就如其名,像最强大的虫子一般具有再生能力。
    如同此刻,虽然齐泰与苏芷合力才导出了体内主要的毒液,如今只在其他地方还留有一小部分不集中的毒体,但是如果在十日之内不去管它的话,那么这毒液很快就会侵蚀皇帝的心神,再次成长起来!
    所以要弄就要一次性全部弄出来!
    “你扎得太疼了!”庆丰帝没好气!
    他可没有忘记,刚刚齐泰出手的时候一针就差点把他给扎晕了,他现在后脑壳都还有些隐隐地疼痛。
    “那……那不如请赵夫人来为皇上诊治?”齐泰很快就抓到了其中的精髓。
    皇上只是在责备他扎得疼,但是却没有指责说苏芷扎得疼,这意思不就是……
    他总不可能不治吧!
    庆丰帝抬眼去看苏芷,只见她一脸茫然地听着他们说话,此刻对于齐泰的话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想到若是她隔日就入宫一趟,他的心里莫名就有些小小的雀跃,当即就趁着苏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口答应:
    “那行吧,赵夫人哪,你可得对朕好一些,不能跟他一般使劲扎朕!”
    “啊……”苏芷一蒙,还没开口就被安下了这个重任,
    每隔一日就来替皇上针灸一次,一次半个时辰。同时她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庆丰帝跟她说话时与跟旁人说话是完全不同的。
    直到出宫,她还在茫茫然中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齐泰背着厚重的医药箱子追上她,弯着腰一脸不好意思地道歉:“苏大夫……不好意思!”
    苏芷看着她,耳边是溯溯的寒风,冷意让她清醒。
    “我是被你坑了!”她虽然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但是态度却极其的肯定。
    齐泰不安地舔了舔干燥的嘴角有些心虚地解释:
    “呃……也不算坑吧,皇上他中毒之后皮肤紧实,痛感放大了,扎针的时候动静大一点就喊痛,我们男人嘛手重,这不……”
    “你手重,我手不重呀!”特么的真不是人!
    大冷天的,她好好的有暖烘烘的屋子不在家宅着,她吃饱了撑的要穿越大半个京城跑到皇宫里来给皇上他老人家扎针呀?而且这一旦扎不好还有可能掉脑袋!
    “呃,这个……这可是皇上下了口谕的,苏大夫你就多担待些吧,你放心我和我们太医院的太医们全都记着你的恩德!”
    齐泰把话撂下之后就忙不迭地跑了,留下苏芷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寒风在耳边呼啸着,她的心阵阵下沉。
    然而反抗是没有用的,她紧握着手,心里默默地问候着齐泰除了鲁老大夫和其夫人以外的所有先人们!
    恰到此时,不远处由风声送来了阵阵说话声。
    她听出里面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心头一紧,立马闪身到了宫墙之间的一个缝隙里。
    站在下风处的她清晰地听到了来人所说的话。
    “小月,你没事的时候多盯一盯小星!”玉叶公主的声音让苏芷的身子抖了一下。
    “公主,您最近是不是觉得小星有些不对劲?”
    “没错,她很不对劲!”玉叶公主声音冷然,显得极其的无情。
    “是,请公主放心,奴婢一定不负所托!”
    “行了,别说了,青翼哥哥来了!”
    “公主……皇上那边可是好了?”
    “青翼哥哥对不起,我可能暂时没有办法替灵儿姐姐做那件事情了!”
    “为何?”孟青翼浑厚的声音响起。
    “我父皇不知为何生了病,如今还躺在病床上,太医院几乎所有的太医都来了,可到底也没有查出父皇的病因,也不知道我父皇什么时候才能好,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万一伤到他的身体那可怎么办?”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孟青翼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只能沉默着应了。
    苏芷心口一凉,玉叶公主这话没说错,却也不全对,不过是一半一半罢了。
    庆丰帝病是病了,可经由她与齐泰合力救治,倒也不至于有玉叶公主所说的那么严重。
    但她却偏偏将其严重化,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她丫的就是不肯替赵灵洗脱那层误会,她就是不想让赵灵得了好!
    苏芷揉了揉手腕,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玉叶公主,有关于赵灵的事情他们最好就是不要再对她抱一丝一毫的希望!
    待到前头的声音越来越小,苏芷知道他们已经走过去了,她长吸了一口冷气,差点没把自己给呛到。
    她沿着湿透的白玉石板出了宫,远远瞧见赵晋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立马掩下抑郁换了一副笑脸上前。
    “傅青渊说得那么着急找你何事?”
    赵晋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反而问她道:“娘子,是不是皇上那里出了事,情况可严重?”
    苏芷一怔,继而意识到了能让傅青渊这个堂堂锦衣卫指使使着急紧张的事情恐怕也只有跟皇上的安危有关了。
    她随即将皇上中毒,而她经齐泰推荐与他一道为皇上施针驱毒之事说了。
    赵晋脸上便显出了了然之色。
    “原来如此,难怪锦衣卫里如临大敌,已经派出去了近一百人分散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据说就为了抓住那个下毒之人的同盟。”
    “同盟?那下毒之人呢?”苏芷先前一直在忙活着如何扎针,如何驱毒,倒是没有问过下毒之人的事情,如今听到赵晋说起来却是挺新鲜的。
    “死了!”赵晋口气有些冷漠。
    “是谁?”
    “宫里的妃子,一个入宫刚刚一个月,才受雨露的汪才人!事发后就立刻被皇后娘娘下令处决了,只是查到那毒药乃是由宫外带进去的,而汪才人身边的小宫女玛瑙不见了。”
    苏芷轻声道:“所以锦衣卫如今在京城之中撒下天罗地网为的就是抓捕那个叫玛瑙的小宫女。”
    赵晋点头,然后突然想起问皇上如今的状况如何?
    “皇上的身子暂且没有大碍了,但我听齐泰说需得有人隔一日便去替他针灸行针!”说到这里苏芷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小小的心虚。
    赵晋是何等聪明之人,见她这般模样顿时猜到了:“齐泰算计你!”
    苏芷点头:“嗯……”
    “我去跟皇上说!”
    苏芷看赵晋一脸认真,见他竟然是认真的连忙阻止:“别,跟皇上说,怎么说,难道说我不愿意救他,不愿意替他施针?”
    这话别说是说出来了,就连想一想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都是死罪一条。
    他们家赵灵的事儿还没有解决了,可不能再由着她任性再来一回。
    赵晋心头莫名地心烦,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件事情不是一件好事。
    “哎呀,相公,咱们也别想太多了,反正隔日一次行针,又不是天天去,再说那毒总也有驱完的时候,我今日太过仓促,没有太过仔细研究,待到下次入宫时我好生看看,也许还有别的办法能够治好也不一定!”
    苏芷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信心的!
    只能如此了,赵晋叹气!
    同时苏芷为了安慰他随口道:“灵儿的事情我看靠玉叶公主是靠不住的,我待这几日在皇上那里找个机会求个情,希望他能够看在我替他治病的份上饶过灵儿!”
    想到这一点才是苏芷打算默默接受下来这个使命的最大的原因。
    俗话说得好,靠山山要倒,要水水要流,这靠人嘛自然不如靠己来得保险!
    只是苏芷此时想归想,却根本不知道在那深宫后宛之中到底有什么样的危机正在等待着她!
    冬月十三日,京城下了一场雪,这也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花不大,飘飘扬扬地落下,还没等到凝聚在一起,就被路过的行人踏成了水,一滴滴地积下去,也在青石板上积成了一汪小小的积水。
    苏芷开始执行她答应庆丰帝与齐泰的要求,履行为庆丰帝扎针的使命。
    赵晋今日还得要协助傅青渊查探追捕谋害皇帝的宫女玛瑙的行踪,所以只能把她送到宫门口便要离开。
    只是迎着雪花,他的心神却极其的不安宁,有一种说不表道不明的恐惧笼罩着他的心神,让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闯入宫禁之中把还没有走远的苏芷拉回来。
    然而已经不可能了,傅青渊来了,带着他一并去到了大街上,今日他们有一个十分明确的地方要查——美颜馆。
    这是他派出两百名锦衣卫张罗以待才查到的结果。
    傅青渊一边走一边报怨:“走吧,希望咱们能够在大雪降临之时把这事儿给办了,不然大雪来临,这鬼天气非得把咱们冻死不可!”
    赵晋对于他们正在查的案子一点儿也不了解,就上次跟着跑了一圈,只知道他们正在追查的那个人是导致皇帝中毒之人,但是具体的傅青渊没说,而他也没问。
    他自认为他掌控的是大理寺,这些宫庭秘辛的案子如果没有主动被交到他手上的话,一般来说他是没有必要去管的。
    况且,这其中还牵连着皇帝中毒和后宫妃子下毒。
    这听着就觉得不怎么好听,如今皇帝身体不适可能不会与调查的官员怎么样,但是一旦等他好了,想到自己有这么大一个把柄落到自己的下属手里,他怎么样都会做出一些事情来的,所以最好的就是闷声跟着,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
    看到他别样的沉默,傅青渊却是忍不住了:
    “你就不好奇这个案子?”
    赵晋摇头:“不好奇!”也不是太想知道!
    “你变了!”傅青渊叹息。
    赵晋直接怼了回去:“你也变了!”
    傅青渊何止是变了,简直是变得不要太多。
    曾经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傅青渊还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但他与景王在一块,虽然表面上看着放荡不羁,实际上却是一个侠骨柔肠之人。
    对待皇帝被摄政王操控的事情心里不忿,却不会说出来,也不会动不动就抱怨,更不会一心一意听从皇帝的命令。
    甚至连自己的是非观都没了!
    这是赵晋一直以来跟他之间最大的隔阂。
    他认为做官,不仅仅只是为了皇帝做官,还得为了天下的万民来做这个官。
    不过在寒风中冒雪前行,他倒不是很担心自己与傅青渊,而其实心心念念地却是那个独自走向皇宫的女子。
    心中微微沉下,有一种说之不出的抑郁。
    “怎么啦,还在担心着你家夫人呀!”傅青渊眼神犀利,看出赵晋与他在政治立场上的不苟同,于是便想重新找话题。至少找他感兴趣的。
    “无事!”赵晋摇了摇头,关于这个话题他不想多聊,因为多说无益。
    他只想赶紧着把这个任务完成了,然后来接娘子!
    而此时被赵晋一心一意记挂着的苏芷已经到达了养心殿。
    庆丰帝看到她到了很高兴,说太医院这么多的太医,多少年了,他真正信任的也就只有两个人而已。
    一个是鲁老大夫,一个便是苏芷。
    闻言苏芷也并没有多少情绪,只是恭敬地道:“皇上,臣妇替你针灸!”
    她牢牢地记挂着她此行的任务,就是替庆丰帝扎针把他身体里不知名的余毒导出来。
    一番行针运气过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没有齐泰在旁,苏芷一个人的动作自然是有些跟不上的,不过还好,主要的毒素已经清除,余毒倒是没有那么凶蛮了,她一个人也还是能够对付。
    只是令人有些尴尬的是这一次庆丰帝是有意识的,在她替他施针的过程中,他全程都在盯着她瞧。
    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普通的衣衫,因为不是来正经觐见,而是来治病的,所以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换上正三品诰命或者县主的大妆。
    但就是这样,瞧着却更让人觉得亲近,少了以往表面上的富贵奢华,留下的便是清新自然,这样的气质比之他皇宫那几十个妃子都要讨人喜欢,令人着迷。
    不知不觉间,庆丰帝竟然看得发了呆。
    苏芷收针行气,眼见着他这般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出声想要将这种令人尴尬的旖旎气氛打破:“皇上……”
    “哦,行完了?”好在庆丰帝是帝皇,他的反应倒是十分快速。
    “对,臣妇再替皇上把把脉!”苏芷说着便要悬丝把脉,可手头刚动,便见庆丰帝直接自己挽了衣袖把手伸了过来,示意她可以直接把脉。
    苏芷一怔,她以往看到庆丰帝除了让齐泰这样把过脉以外,其他太医院的太医过来全部都不能直接接触龙体,所以她非常识趣的想要悬线而诊,没想到……
    还在想着为什么,庆丰帝的脉搏已经放到了她的手上。
    入手的皮肤干燥而热烈,仿佛里面存放着头一个小火炉。
    苏芷捏了捏手心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感觉,但她告诉自己这只是把脉。
    心绪很快平静下去,脉搏之中的跳动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要比寻常更缓更慢一些
    按理来说这样的脉搏不像是有病的,而更像是一种累了缺少休息。
    “怎么样?”庆丰帝瞧见她紧皱着眉头,想到齐泰的提醒,便猛地抽回了手。
    苏芷吓了一跳,但很快就稳住了,随口答道:“没……没什么,皇上身上的余毒清理得差不多了,臣妇这就告退了!”
    一般来说在皇帝这里,一个人要来见面需得通报,得到允许后才能进来。
    相同的一个人告退却也需要得到皇帝的允许。
    而现在庆丰帝一言不发,苏芷心里便有些小小的打鼓,因为她不确定皇帝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
    所以她只好站在龙榻前一动也不动,其间地龙烧得过热,连怕冷的她鼻间都隐隐掉出了颗颗汗珠。
    庆丰帝看着突然开口道:“既然苏大夫怕热,怎么不把大氅脱掉?”
    苏芷一怔,这话听着可不适合一国皇帝说。而说完之后,其实庆丰帝自己也愣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张年轻而娇嫩的脸上盈着汗珠,他的心里自然而然地便将这话说出来了。
    他是怎么呢?这几日似乎很不对劲!
    按理来说,他以前也见过苏芷,她长什么样子,他都是知道的。
    但是不知道为何,以前看着只是漂亮好看的容颜到了现在却隐隐有一种想要强行占有的冲动。
    他是皇帝,不管是他想要的东西,还是想要的人他都拿到手里!
    冲动像魔鬼一样怂恿着庆丰帝,他在毫无预兆地情况下突然伸手,抹了一把苏芷脸上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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