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已经基本想清楚了的苏芷还缺少一些支撑她想法的论据,而这一点自然要从与赵晋关系最为密切的云柏和云松身上来找。
    她没有再坚持让云松去查探此事,而是道:“既然你一心要保护我的安危,那么请问现在我们该去哪里?”
    县衙是肯定回不去了,而她此时又该去哪里呢?
    云柏似乎一直在等着她问这个问题,听到后,便立刻将车帘子一放,吩咐车夫起行。
    大约行了一刻钟,马车停在了一栋十分普通的小四合院外面。
    苏芷下了马车,刚走近就听到了里面有孩子追逐的笑声。
    她立时僵在了门口,嘴唇颤抖着,有些不敢相信却又莫名的笃定地道:“是丫丫,是我的丫丫吗?”
    云柏点头,指引着他们一行人进得院内。
    绕过简易的石膏雕成的照壁,看到了院子里追逐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粉嫩的小袄裙,浓密漆黑的头发不长,却扎着两个小包子,小脸儿粉嫩嫩的,似是精工雕琢了一般。
    那嘻笑地声音带着一抹让人心动的舒畅。
    “丫丫!”苏芷再也忍不住了,看到她跑圈再度经过她身旁的时候,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娘,娘亲,亲亲!”小丫丫听到自家娘亲的声音立刻伸了小胖胳膊来团她的脖颈,将她紧紧抱住。
    母女俩像是久别重逢一般,紧紧相拥。
    尤其是苏芷在经历过赵晋出事,有可能她的丫丫也出事的恐惧之后,她的心里似乎走过了许许多多的路,这一路上却没有丫丫的陪伴。
    她的心是累的,身体是软的。
    而此时抱着她,便有一种自己的宝物失而复得的欣喜。
    闻着她身上浓浓的奶香味儿,听着那稚气未消的声音,她的心底暖意流淌,满眼满脸都是温柔。
    “丫头,咱们这是出什么事儿呢?”
    赵母听到动静突然从正房里出来,一眼看到了抱着丫丫的苏芷,连忙问道。
    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快两个时辰了,并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开住得好好的县衙,也不明白其中缘由,而那个带路的云樟却又是个闷嘴葫芦,不管她怎么问,他就只有一句话:这是大人的意思。
    当她问起苏芷的时候,他会说,夫人很快就到!
    再问为什么,又没了话!
    她着实快要被他折腾得没了脾气了,只好转身去逗着丫丫玩儿。
    还好小丫头特别乖巧懂事,离了娘亲爹爹,又乍然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却敢没有半点闹情绪地意思,反而跟底小的豆芽儿玩得很是开心。
    果然是个孩子了!
    可她却只能揪着心等待着不知道会不会归来的儿子和儿媳妇。
    幸好在天黑之前,苏芷回来了!
    “娘,没事儿,县衙里出了一个案子,相公恐怕要连夜去审理。”
    “那也不至于让我们搬出来吧,我说丫头呀,你可不能哄我嗦!”赵母又不蠢,苏芷的情绪掩饰得很好,但她眼角的某处还是将她心底的担忧与抑郁尽数暴露了!
    自家这宝贝媳妇儿是个什么心性,她难道还能不清楚吗?
    以往的时候,见到她可每每都是笑意盈盈的,哪次有过这样眉宇深皱的时候,而且都这么晚了,一向准时下职的赵晋可从来都没有晚回来过!
    这一切都透露着一股不同寻常。
    赵母又不是孩子了,哄是哄不住的,便拉着苏芷小声道:“孩子,到底出了啥子事嘛?你现在可是怀着身孕,不能多思多忧,要是有啥子烦恼,你直管与我说,虽然不一定能帮得上忙,可分些忧愁也是好的!”
    苏芷摇头,一份快乐分享出去,也许能够变成两份快乐,可是这一份痛苦分出去了,就变成了两份痛苦,此事有她一个人操心也就够了,没有必要再引得赵母也来担忧!
    她又不会调节情绪,别到时候出问题就不好了!
    她于是乎编了一个赵晋要陪着讨人厌的于镇山去悦宾楼里吃饭的事。
    “又是那姓于的!”赵母对于镇山的名声也有所耳闻,知道他一出去吃喝,那必定是要陪许久,而且这人还喜欢召妓,又好女色……
    上次她家侄女儿赵秀不就是这么一去不复返的吗?
    “难道你如此担心,不过丫头你放心,晋儿便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苏芷当然相信,而且这会儿他肯定是没有机会做这样的事情了!
    将赵母安顿下去,苏芷又亲自替她煮了一杯人参安神茶,以便让她能够真正抛却今日的烦恼。
    哄睡了赵母后,苏芷回身去看还等在花厅里的赵灵和赵煦。
    他们正一脸殷切地看着她!
    “大嫂,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两个人精,小的时候就古灵精怪的,长大了更是聪明伶俐,人小鬼大。
    赵母能够好言相劝,骗得住,可他们一个个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盯着她。
    大有一种不说出来,他们就不会放过的意思。
    “是这样的,你大哥跟于大人之间好像生了一些误会,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你大哥既然有此安排,就说明他早就已经洞悉了这一切,所以才会提前将我们安排好!”
    这事儿苏芷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刚开始听说赵晋出事,她心里全是焦急,但在焦急过后发现并没有什么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赵晋安排下这一切的良苦用心。
    他虽然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但是全程都在用行动告诉她:不要担心,我没事,我很好!
    “是的,我们大哥那么聪明,他一定会没事的!”赵灵看着苏芷,还反过来安慰起她来了!
    苏芷微微扬唇,轻轻一笑,朝她点点头:“嗯,一定会的!”
    一夜过去,大家虽然都互相安慰了,可是却并没有谁能够睡得安稳。
    就连大家以为不懂事的小丫丫都在半夜里醒了两次。
    一次是唤娘亲,一次全是唤的爹爹!
    苏芷对着暗夜里没有一丝星光的认空叹气,也许她是时候做些什么了,不然这些讨厌的人就像老鼠一样,时不时地就跑出来转悠两圈,也许并不能将他们怎么样,却也着实有些太过讨厌了。
    天亮时分,苏芷又听到丫丫地哭声,她立刻到了隔壁的厢房,柳嬷嬷有些焦急地安抚着她的情绪,但是以往管用的拨浪鼓,好看的大字画册,还有苏芷请人替她缝制的小动物绒娃娃好像也不再管用了!
    “嬷嬷?”苏芷在门口小声地呼唤着“嗯,夫人呀,今日小姐也不知是怎么了,怎么地躁动,怎么哄都哄不住!”柳嬷嬷有些心塞。
    小姐一向是她带着的,可还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我来!”苏芷上前将丫丫抱在了怀里。
    好在是亲娘,这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就让小小人儿平静了,只是她哭得太久了,到了苏芷怀里,止住了哭声,却也在不停地打着哭嗝。
    嘴里轻轻地叫唤着:“爹爹,爹爹……”
    苏芷心里顿时被塞得满满地,胀得难受,却又感动得想哭,紧紧抿着唇道:“宝贝乖乖,你是想你爹爹了吧!”
    “爹爹……”小丫丫还在不停地呼唤着。
    “丫丫放心,娘亲这就出门把你爹爹带回来!”
    苏芷咬住了唇,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轻轻哄了几句。
    小丫丫似乎听懂了一般,嗯了一声,便露出了笑脸。
    将孩子放下,苏芷立刻回屋洗漱,整理衣冠,对着昏暗的铜镜拿出了脖颈上挂着的铜钥匙。
    “行不行就看你了!”
    那把暗铜色的钥匙印在烛灯下,似乎散发着幽幽的光芒,那光又长又亮,直直地射进了人的心底里!
    看她径直站了起来,就朝门外走,云柏立刻履行大人临别时给他下达的命令:“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知道我相公出事了,你要是真想救他,就不要拦着我!”
    “可是夫人,大人有话……”云柏迟疑着,他不确定那些话眼前的娇弱女子是否够承受得住。
    苏芷不耐烦地扬眉,瞪着他道:“有话你就说,否则我相公出了任何事,我唯你是问!还有我要提醒你,我先前不是没有想过让相公自救的,可是你也看到了,这都已经过了一个晚上了,却连一点风声都没有,这事儿拖和时间越长就越容易出问题,你可要想清楚了!”
    她看着娇娇弱弱的,清美的脸蛋似乎只有巴掌大小,可一双凤眼却闪着坚贞不屈,坚韧不拔的眼神,让人无法不动容。
    云柏突然有些心虚地解释:“大人说这次他可能会吃些苦头,但是他一定会活着回来……”
    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走廊外有茶盏摔落在地的声音。
    “娘……”苏芷一眼看到了白着脸的赵母。
    此时的她老脸上一片惶然,那双眼睛里没有焦距,好似又重新失明了一般。
    “晋儿,晋儿出事了?他出什么事呢?”赵母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落。
    儿子是她此生最大的希望,他怎么能出事呢?
    怎么能?
    “没……没事!”
    “不,丫头,你别想骗我,我知道的,我昨儿个就知道了!”
    但是那时候只是猜测,心里隐隐明白,但又忍不住抱着希望,却不如这般亲耳听着来得更加的有冲击性!
    “娘,我保证他一定会没事的,我现在就出发,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既然是于镇山派人干的,那么 一定是往剑阁府去了。
    “不行,丫头,你不能去!”
    她还怀着孩子,自己都还需要让人好好保护着,她怎么能让她这样去呢?
    苏芷却坚决要去,两人僵持不下,最后云柏道他去!
    “你去没用!”苏芷取出铜钥匙,凑近赵母小声地说了什么,赵母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铜钥匙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这……这是真的?”她呐呐地道。
    “当然,我外祖母给我的,还能有错吗?”
    苏国公府往年是长期在巴蜀一带活动,在这里他们根深蒂固,谁也别想在短时间之内将他们的势力清除掉。
    赵母虽然不放心,但是却被那柄铜钥匙上赋予的光芒给震撼了。
    苏芷趁机提出要请她在家里好好看着赵灵姐弟俩还有照顾着家中的丫丫。
    “娘身上的担子可比我重多了,我与相公最在乎的人都交给娘了!”
    苏芷生怕赵母临阵再反悔,连忙拿话往她肩上加负担。
    赵母听得连连点头,想想还真是这个理。
    现在外面这么乱,而他们自己可千万不能乱!
    苏芷换上厚厚的衣衫,命云松亲自赶了马车,而直接往绵州城的方向而去。
    她记得以前就有一个姓孟的武将是在绵州府附近的。
    那个时候围剿千佛山的时候,他被傅青渊和梁景瑜派过去了!
    而据她所知,他正是苏国公府的人,曾经受过苏国公的恩惠。
    这铜钥匙或许能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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