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正满脸恨意地将晾干了沾满墨汁的休书拿到苏芷面前。
    “休书在此,你可以走了!”
    “不,不,你不是赵晋,你不能休我!啊……!”好痛,苏芷身子越来越软,今日受到的打击和意外太多,她的肚子一阵阵收缩,孩子似乎已经感染到了她的情绪,正在里面大闹天宫,时不时地便要踹她一脚,痛意让她保持着清醒,不至于被气得晕厥过去!
    “赵晋由我这个父亲作主,什么妻子休不得?”
    三纲五常中,赵德正的确有替儿子休妻的权力。
    一大群赵府的下人朝苏芷靠拢过来,苏芷不愿走,她要等赵晋,赵晋会还她清白!
    可柳嬷嬷看着她突然变得苍白的脸心疼地抱住她:“小姐,别再坚持了,咱们走,走,回去老奴请老太君给你作主!”
    苏芷摇头:“不,不行,我随时都可以走,可今时今日却不能走,不能带着这些冤屈走!”
    平日里离开赵府是她不想住了,可现在只要前脚出门,后脚赵府就会把她根本没有做过的事的传播出去,到时候她的名声,赵晋的名声,还有国公府的名声……
    “小姐啊,你不能这样强,你可是咱们老太君的心肝宝贝,是皇上御赐的绵州县主,你岂能受此侮辱?”柳嬷嬷哭得老泪纵横。
    这二小姐的性子也着实太像从前那表小姐的性格了。
    一旦认定了,就出奇的倔强!
    “既然赶不走,就给我撵出去,谁人不走棍棒给我伺候!”赵苏氏发了狠。
    为母则刚,动她什么都好说,可要动她唯一的儿子,就算她出自国公府,那她也是不怵的!
    现场乱成一锅粥,柳嬷嬷生怕那些没轻没重的下人撞到苏芷的肚子,连忙命了青离和青园护在她身边,将她半抱半哄地拉到了院子外面,可赵德正和赵苏氏依然不改心思,他仗着有摄政王那句话:“给本王可劲儿折腾他们夫妻俩,最好将其休弃出门!”
    原本他看着赵晋与儿媳的关系那么好,还怕这个任务完不成,没想到就立马有人把机会送到了手上,这回他要是不好好利用,他就是个大傻瓜,不配为摄政王爷办事!
    “赶走,赶走,快点,给我上大棒子!”赵德正大手一押,家丁们都拎了棒子朝着苏芷的人身上招呼。
    虽然不敢往她那儿打,但她带来的人却好些人都挨了打。就连护着她的青离和青园都不例外。
    “再不走,就给我打他们的主子,坊间传闻她那腹中怀着的都不是咱们赵家的骨肉,给我打掉!”
    苏芷心头一凉,惊讶地看着赵德正,这还是赵晋的父亲吗?他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出这样冷酷的话来的?
    她眼睫间的泪水沾在长长的睫毛上,像一颗晶莹透明的珍珠挂在上面,身形零落……
    “动手!”赵德正话音一落,身后便响起了一道响亮的声音:“谁敢!”
    苏芷心头一颤,缓缓转过身去:“相……相公”
    她激动地往前走,却不知四肢早就被气得没了力气,这一脱离青园的扶持,整个人就软软地往下倒。
    “娘子!”赵晋吓了一大跳,连忙五步并作两步跨步而来,堪堪接住直挺挺倒地的苏芷。
    两人相拥的一刹那,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啊……娘子!”赵晋不停地拍着胸膛喘气,刚刚吓死他了,看到苏芷即将肚子朝下的摔下去的时候,他的心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苏芷刚刚全部的倔强和坚强都化作了柔软和一滩流不尽的泪水,脆弱地窝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颈小声地哭:“相公……你不要休我!”
    “谁敢休你!”赵晋紧了紧搂住她的腰,看她浑身瘫软,比两人云雨时还要柔软,不由心中一疼,打横将人抱了。
    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还有眼中未曾来得及掩去的恐惧和害怕,他的心骤然一紧,疼得他差点抽搐。
    “谁敢越过我休我娘子?”他费尽心思想要好好爱着护着的宝贝娘子,居然有人不经他的允许说要将其休弃,这特么是在说笑话吗?
    他的眼神瞬间凝结成霜,冰冷地盯住赵德正。
    他已经不需要有人来回答他了,因为他看到了他手上拿着的那张休书。
    浓黑的正楷大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是你要休我的娘子?你,凭什么?”他抱紧苏芷,腰背打得直直地,一步一步地逼近赵德正。
    此时的他在他面前不像儿子,而像一个从战场上下来的王者。
    便是赵德正自认是长辈却也莫名被他身上强大的气场震得心肝儿狂跳,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双腿战战,莫名就比赵晋矮了一大截。
    而赵晋气场全开,暖风吹过他的发他的脸时,却瞬间凝成了寒风,朔朔地刺得赵德正和赵苏氏浑身发寒。
    “你……你想干什么?”赵苏氏牙齿打着架,她也不知道面前这个以往看着温润如玉的年轻人怎么如今看着这么可怕,她情不自禁地想躲!
    “孽……孽障,你……我是你的父亲,你竟敢如此逼视于我,你……你是想要忤逆不孝吗?”
    “赵大人,我倒想要问问你,何为孝,何为忤逆?何为不孝?”
    赵晋停在距离两人三叔远地距离,以他高大的身形俯视着他一字一句道:“圣人有云,父不慈则子不孝,如今有你为父不慈,背着我休弃我怀了身孕的爱妻,我为何要孝要顺?”
    他陡然放大声量,吓得赵苏氏双腿完全软倒,跪坐在地。
    赵德正虽然还稳得住,可也是身形摇晃,面上涨成了猪肝色,他竭力寻找着自己的存在感,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他:“你……你……”
    “你什么你……拿来!”赵晋一把抢过他另一只手上的休书三两下撕成了碎片扔到地上,命人拿来火折子,一瞬间烧成了灰烬。
    “我的妻子是我母亲为我所娶的,你们要是不喜欢我们离开便是,可你们设下计谋让我们回来,原以为你还有一丝慈心,没想到却只是为了如此折辱她,这个赵家,我们不回便是!”
    他们爱参他孝就参吧,他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
    他抱着苏芷便要走,可此时苏芷却突然揪住他的衣袖,失声叫道:“啊……相公,我肚子痛,好痛!”
    她实在受不住了,先前就被他们气得动了胎气,可刚刚赵晋不在,她告诫自己,他们都想害她,她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出自己脆弱,便一直咬牙死死忍着,而此时赵晋到来,她找到了自己的依靠,这才放任脆弱外露。
    赵晋瞧她圈住他脖颈的手无力地搭着,脸上的血色正以看得见的速度流失。
    “姑爷,不好了,小姐的身子不能再随便动弹,需得静养,快送小姐回房!”柳嬷嬷连忙拦住赵晋,不让他再往外走。
    孩子事大,可经不得任何波折了!
    闻言,赵晋用力抱紧了她,吻住她的额角,不停地安慰她。
    一旁的圆脸小丫环还想悄悄地绕到赵苏氏身边说了一句什么,赵苏氏突然尖着声音道:“我要报官,我要报官,你家娘子害了我儿子,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是因为她突然看到赵晋转过身来瞪着一双血红的大眼锁住他们:“我娘子现在要静养,谁要是敢再对她生出任何心思来,我必杀之!”
    他手一挥,身后凭空就出现了四个身穿黑衣,手持绣春刀的侍卫,他们个个板着脸,冷若寒冰,一双眼睛扫过赵府众人时,仿佛看着的就是一堆尸体!
    “啊……”那圆脸胖丫环似乎认出了什么,立刻往后退去,再也不敢再使幺蛾子!
    赵晋此时是谁也信不过,立马命人去齐府请了鲁老大夫前来,鲁老大夫一把脉吓了一大跳:
    “呀,小丫头,你说说你这么大气性干什么,都怀上六个月了,怎么还跟个小丫头似的生那么大气,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非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赵晋听得一脸紧张:“我娘子怎么呢?可还好?”
    鲁老大夫花白的眉毛深深一锁撸着一头杂乱的山羊胡须摇头,顺带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好,不好,非常不好,我说赵家小子,你到底是怎么照顾苏丫头的,孕妇切忌情绪大起大落,切忌动气,切忌受气,你这是给了她什么气受了,弄成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还请鲁老救救我娘子!”赵晋说着“咚”地一头跪下,揪着鲁老大夫地衣角认真地求他。
    “唉,起来,起来,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官儿了,怎么轻易就折了膝盖,可不是一件好事!”
    赵晋却摇头:“为了娘子,折了膝盖又如何,便是这条命也去得!”
    “嘿……行了,我老头子既然出马了,自然就治得,你赶紧边儿去,别碍事!”鲁老大夫也不拿乔,立刻从随身的瓷瓶里倒出一粒碧绿色的药丸喂进苏芷嘴里。
    可刚塞进去,苏芷便又顶了出来。
    “唉,你来,赵家小子你来!”鲁老大夫挽了袖子让开身子。
    赵晋学了他的样子用手指塞进去,可苏芷却不知为何不吃。
    “这丫头保护心理太强了,生怕别人趁她昏迷喂她吃莫名其妙的东西,这是顶死了不吞了,你自己想办法吧,我这是好东西,费了一年的功夫才得了十粒,这可是头一回舍出一粒来!固本培元最好用!”
    赵晋一听如此好东西,一心只想着让自家娘子吃下去,便想也不想,将药塞进苏芷嘴里,弯腰捧着她的嘴,用舌头轻轻顶开她的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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