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哐哐哐的又是几脚去,像是跟这扇门有着深仇大恨一般,毫不留情。
    可任由她怎么踹,北堂烨死活就权当没听见一样。
    北堂雪恼怒不已,并着一腔委屈都涌了上来。
    “你有种就躲一辈子吧!一辈子都不要出来,我们北堂家没你这样的子孙,我北堂雪也没你这般遇事只知躲避的兄长!”
    她一席话骂完,转身便要走。
    却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北堂烨垂着头扶着雕着荷叶的门槛而立,神色萎靡非常,身上还是那一日的衣衫,只是将盔甲卸了去,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腥气。
    北堂雪闻言倏地就转回了身来,几步走到北堂烨面前,二话不说便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小姐!”堆心惊呼了一声,急忙上前拉住了北堂雪。
    北堂烨没有任何防备,加上北堂雪这一巴掌又是用了狠劲的,直扇得他踉跄地退了好几步,他有些怔忪的抬起头来,望着北堂雪,眼睛红的厉害。
    北堂雪甩开堆心,行到他跟前,这才看见北堂烨右肩膀处竟还赫然插着一截断箭,箭头仍旧还在他的皮肉之中,因没及时处理的缘故,似乎已有了发炎感染的迹象。
    她狠狠地剜了北堂烨一眼,才对堆心道:“赶紧去找大夫过来!”
    堆心也是瞧见了他的伤势,连伞也顾不得撑,忙就奔出了南院。
    北堂雪盯着他,恶狠狠地问道:“不吃不喝伤也不管,你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北堂烨颓然地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去,扯开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上许多倍的笑,道:“我活着倒还不如死了——我救不了爹,还害死了华颜,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他低了头去,双手撑着额,黑漆的墨发散垂在了两肩,他闷声说道:“你别管我了。。。 。。。”
    “我不管你要去管谁!”北堂雪眼睛一热,失声道:“现在爹身处险境,你就是咱们北堂家的主心骨,你倒了,北堂家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我。。。”北堂烨哽咽着摇了头,沮丧地道:“我以前总认为我什么都能做得好,可我现在才发现,我什么都不是!永远不可能成为爹和爷爷那样的英雄。。。我根本不配为北堂家的子孙!”
    “谁说的!你十三岁便跟随爹平复汴州暴乱,十五岁就被先皇金口封为镇南将军,国公岛一战,你带领数万水师给予西宁大创,这些功绩都摆在这里,你凭什么说自己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自暴自弃!”
    “可我害死了华颜。。。 如果不是我,她根本不会死!”北堂烨闻言忽然抬起头来,抬高了声音道,“我分明知道单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救不回爹,还不听劝阻,到头来连累了她,该死的是我才对!”
    不得不说,这个情形委实有些扭曲。
    一个连哭带吼的边数落对方边又不许他放弃,一个则是死活认定自己活着没用,一无是处,且还认定的理直气壮。
    北堂雪见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觉得头都要被气昏了,她是知道北堂烨有时爱钻牛角尖,但绝没想到他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照你这么说,华颜就不该救你!她既然救你就是认定你活着还有用处,如果知道你会如此,倒不如真的让你一死了之便罢!你要真是个男人,就去给她报仇,就把爹救回来!”
    见北堂烨表情略有松动,她又道:“还有璐璐,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放不,她呆在攸允这种人身边,你放心得吗?误会是要人来解开的!还有这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你来做,你必须要站起来,听到了没有?”
    北堂烨一时有些发怔。
    他望向北堂雪,见她一脸的戚切和彷徨,好似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呢?
    北堂烨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有多荒唐!
    遇事后的反应,他竟然连北堂雪这样一个女子都不如!
    甚至还要北堂雪跟在他后面提醒他该怎么做,让她担惊受怕。
    现在爹也不在了,所有的事情都一团糟,他竟还乱上添乱。。。 。。。。
    他怎么就说出了方才那些不负责任的话来?
    他真真是妄为人兄——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心中有愧,可你一直这样去,我真的好担心,好害怕。”北堂雪吸了吸鼻子,泪水始终在眼眶里徘徊着不肯落,声音也略带了沙哑,“振作起来好不好?”
    北堂烨心中一时酸涨的厉害,伸出左臂抱紧了北堂雪,道:“好。哥答应你——是哥糊涂,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北堂雪心松一口气,眼泪终究也不必再忍着,唰唰地落了来。
    好一会儿,她才抬手抹了抹眼泪,唤道:“哥。”
    “嗯?”
    再说被攸允当作了弃子的明家,于昨日一早便被令抄了家,上上几百口全部入了狱。
    据说明尧之躲也没躲,藏也未藏,让人仔仔细细的梳洗了一番,跟明景山了一盘棋,最后还喝了一杯茶,冷静非常的坐在厅里等人官差过来捉拿。
    大致是觉得人证物证俱在,逃也没处逃,死活是躲不过去了,自认倒霉看走了时势之余,便想保留最后一丝气节。
    可在外人看来就觉得太过没必要了,认为他此举未免是有装逼的嫌疑,心想毕竟你都造了反了,还谈什么气节不气节的。
    权倾朝野的明尧之,在这一日,终于结束了他的政治生涯。
    而那些本来是有二心,但没像明尧之这么堂而皇之的表露出来的广大臣子们,皆是将那念头给扼杀了去。
    无一不在心里对当今皇帝惧敬加之。
    一时间,朝堂之上,出奇的和谐。
    而这种和谐仅仅只维持了半月之久。
    这一日,早朝上,众位大臣就是否主动出兵讨伐允亲王一事产生了莫大的争议。
    这个提议是由北堂烨所提出的。
    半月来,他伤势好了七七八八,便跟北堂雪琢磨着要营救北堂天漠的事情,认为此时攸允应刚回到凉州,先前遭受大创加上长途跋涉,应是最力量最薄弱的时候,若在此时出兵胜算应最大。
    辅政大臣们有话要说了。
    “微臣认为,北堂将军之言虽是有理。但弊端更大,此次一战我卫国同样受创不小,现诸国都隐约有了动静,想必是想趁此时机进犯我朝。试问在此关头,怎可再分散兵力去讨伐攸允!”
    “戚大人所言甚是,经此一战反贼之力虽有削弱,但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前去讨伐,只怕也需耗时极久,此举必定会使我大卫景况雪上加霜啊!”这一位显然是觉得上一位渲染的力度不够强大,直接是将雪上加霜这等词汇也搬了上来。
    “攸允经此一战,只怕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来修整养息,并无威胁——微臣认为在此期间。应该集中兵力对抗外敌才是上策!”
    北堂烨脸色渐沉。
    现在北堂天漠还在杀人不眨眼的攸允手里。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他们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什么诸国波动,什么攸允暂时不会威胁到朝廷,说到底还不是只顾想着自身安危!
    若是没他们北堂家军几代誓死捍卫大卫江山。他们的安宁和富贵又从何而来。。。 。。。
    来之前,北堂雪特意交待过他只需提出进言便可,不管他们怎么说他只需静观其变,是担心若是北堂烨反应太过激烈,只会让他们拿定了把柄,认为此事完全是北堂家私心作祟不顾大局而提出的。
    届时,只怕想要征得同意就更难了。
    北堂烨不提却有人要提的。
    周满纶就是其中的代表,他惯来是属于路见不平必会拔刀相助的那一类热血路人,在他的世界里,忠义二字才是最顶要的。而非什么狗屁大道理。
    “启禀皇上,臣认为北堂将军的提议十分合乎情理,此时不去打那攸允狗贼更待何时!再者说了,北堂丞相人在凉州凶险非常,需得速去营救!”周满伦神色俱慨地说道。
    “。。。臣万分赞同周将军所言!”
    先前开口反对的一伙人闻言即刻就驳道:“此等头等国事怎可意气用事!”
    周满伦闻言彻底恼了,“你们成日除了之乎者也还知道什么!北堂丞相保国为民几十载,怎是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玩意儿能相提并论的,他今日落入敌手,于公于私都要去救!”
    “你——”先前开口的那人俨然被气红了一张脸,但多年来的恪守言行,他总不好跟周满伦对骂,便转身朝着慕冬道:“皇上明鉴,周将军多次公然辱骂同僚,其恶劣行径令人发指,目无法纪!按律该——”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周满伦一嗓子给吼了过去,“放屁!老子什么时候骂你了,老子说的都是实情!”
    北堂烨在一旁觉得这情形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料。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跟他好像没什么关系了。。。 。。。
    周满伦虽建功不少,但终究是草莽出身,行事说话从无顾及,性子太直,再任由他吵去只怕不知道还能蹦出什么难题话来。
    北堂烨只得往前迈去了一部,在周满伦身侧轻声劝道:“周将军好意北堂烨心领了,此事皇上应自有决断——”
    周满伦闻言往高座上瞧了一眼,见慕冬正垂目翻开着什么,似乎根本没将他们的话听进去。。。 。。。
    这可不是自有决断了么。。。 。。。
    两拨人吵完了这么一场,慕冬也没个明确的表态。
    只是在退朝之时点了北堂烨的名,让其去御书房候着。
    --
    北堂府。
    今日周云霓来了北堂府。
    似乎打从中秋节那日过后,她整个人有大有不同。
    在六王府也格外的“安分”,再没听说她闹出什么事情。
    且经常会显得焦虑不安。
    吴妈将她的反常都看在眼里,试探着去问,周云霓却如何也不肯说。
    这倒是前所未有的。
    周云霓自小到大即使有事情不敢对爹娘说,那也是绝不会瞒着吴妈的,一来是吴妈的口风紧,二来吴妈极其宠她不管她闯了什么祸端,她会想着办法替她摆平。
    虽说北堂府上没几个喜欢周云霓的,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人家上门来做客总是不好将人赶出去的。
    丫鬟引着她进了花厅,又给奉了茶。
    却没一个人想着去通知北堂雪或是北堂烨。
    毕竟,没人不知道周云霓跟他兄妹二人都是看不对眼的,现北堂天漠不在府里,是也不知道周云霓来做什么,便就呆在一旁候着,等着周云霓开口。
    周云霓吃完了一盏茶,总算是意识到了这点——她被晾着了。
    “。。。 。。。怎不去找我表妹过来?”
    那丫鬟小吃了一惊,是绝没想到周云霓是来找北堂雪的。
    周云霓见状略有不悦,“还愣着干什么?”
    “是,奴婢这便去请小姐过来。”
    “等一等——”她刚一转身,却又听周云霓忽然制止道,好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丫鬟疑惑的回了头。
    周云霓顿了顿说道:“不必去打搅她了,反正她应也不乐意见我。”
    再者,她觉得北堂雪的心眼较多,若是直接去问她,只怕会惹她怀疑。
    想到这里周云霓更是打定了主意此事不能叫北堂雪知晓,便对那小丫鬟摆了摆手道:“我问你件事儿——”
    那丫鬟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作垂首聆听状。
    “近来府里是不是买了新的丫鬟?”
    “这倒是没有听说。”丫鬟想了想,就摇了头。
    怎么可能呢?
    周云霓拧起了秀眉,想了想又道:“你再好好想一想,应该是个粗使的丫鬟,八月十五前进的府!个子不甚高。。。”
    她还想再描述些关于那个丫鬟的容貌,却深觉根本记不清,那日她心中惊骇,加上天色太暗,故她并未能分神去细看那丫鬟的长相,只记得是穿了一身粗使的衣裳。
    “。。。八月十五前麽。。。 。。。。”那丫鬟闻言思衬了一小会儿,大许是觉得不大有可能,便犹犹豫豫地答道:“那时府里的确来了个人,后来被小姐收留了来,但却不是买来的。”
    再者说了,那个暮蝶她见过几次,都是在伙房里,好像干活还挺卖力的,天一黑做完了活儿就回院子休息了,应没可能被周云霓见过才对啊——
    “哦?你且说来听一听!”周云霓觉得也不无可能,便示意她说去。
    周云霓这回算是找对人了。
    这身穿嫩绿衣裙的小丫鬟正是整个北堂府里头最。。。八卦的丫鬟。
    里至北堂府大小事,外到王城各个层面的新鲜事,她不仅爱听更是爱说。
    秉着反正闲着也没事儿干的想法,她便将这暮蝶的来历从头到尾的跟周云霓说了一通。
    其间不乏一些夸大的言辞和比喻手法,比如:“当时听说那门房瞧见她的时候,浑身都是伤,愣是一处儿好皮也没有,趴在那里动也不动,那门房都给吓昏过去了!”
    周云霓一阵咋舌。
    随即她便反应了过来事情的重点好像不在这里,险些都被这丫鬟给带的偏离了主题去。
    绿衣丫鬟还想继续说去,却被周云霓适时的打断道:“你是说她现在是在伙房当差吗?”
    “嗯,是在伙房洗菜倒水——”
    应该就是她没错了。
    周云霓点了头,从腕上褪了一只翡翠镯,递与了她。
    那丫鬟小愣了片刻,有些迷茫的看向周云霓。
    周云霓冲她一笑,倒还是她来到卫国以来第一次对人露出这等好脸色来。
    可她不笑还好,一笑更让那丫鬟打从背后发寒。。。 。。。
    “你说的这个失忆的丫鬟,很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你去把人找来见一见我。”
    那丫鬟闻言惊讶之余,不由也松了一口气,本来周云霓上来就赏她东西,她还以为是要让她去做什么难办的事情,合着就是将那暮蝶找来看一看,倒算不得什么。
    周云霓将镯子塞到她手里,嘱咐道:“这件事情莫要让二小姐知道,你也清楚我姐妹二人素来亲近不起来,叫她知道你帮我办事。。。万一惹得她不高兴就不好了,你说呢?”
    那丫鬟虽不认为北堂雪会此般小气,但这种事情也的确是能不叫北堂雪知道就最好不让她知道的,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点头应道:“奴婢明白。”
    周云霓想了想又道:“让她待会儿去后花园碧游亭见我。”
    绿衣丫头稍稍一滞,便点头去找人了。
    碧游亭处在北堂府后花园最偏的一处,甚少会有人过去,只晨早的时候,会有人去粗略的打扫一番。
    绿衣丫头一踏出厅们,周云霓便朝着碧游亭去了。
    而她在碧游亭坐了差不多等了半个时辰,都不见有半个人影过来。
    她向来是没什么耐心的人,但现除了等也无其他法子,只能揪着衣角着急。
    在这着急的间歇,她也细细想了很多。
    那日那丫鬟塞给她的纸条,上面的确是她父亲周礼的笔迹没错,可是。。。在她心中,周礼虽是一介文人,但性格却是刚直不阿的,那种事情,他应该不屑于为之的。
    难道,是有什么苦衷吗。。。 。。。
    越想她便越无法安心来。
    焦急间,她余光瞥见有人影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周云霓忙抬头看去,一簇嫩绿色隐约闪现在几棵桂花树后头。
    果然。不消多会儿便见那绿衣丫鬟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位怯生生的丫鬟,身上穿着驼色的束脚衣裙,不知那绿衣的丫头对她说着什么。只见她一个劲儿的点着头。
    真的是她!
    二人渐渐走近,绿衣丫鬟先是对周云霓福了一福,便极有眼色的道:“奴婢就先去了。”
    周云霓颔首,“去吧。”
    待她行远,周云霓即刻就站起了身来,“上次你塞给我的信从何而来!”
    暮蝶仍旧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恭恭敬敬地垂首站着,但语气却是带着一股冷意,“别急,你想知道什么。我自然都会告诉你。”
    “我父亲现在怎么样?”
    “不得不说你这句话问的有些多余。他私自将你放走。惹了皇上不快,还险些被冠上了通敌的罪名,你认为。他能好到哪里去?”
    周云霓眼中闪过一丝惧怕。
    通敌?!
    “那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暮蝶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周云霓,眼中微微带着笑意,道:“放心,皇上宅心仁厚,只是将他暂时收押了起来罢了。不过。。。待到秋后提审,若还找不出可以替周大人洗脱罪名的证据,只怕——”
    她话未说完,只摇了摇头,像是十分遗憾。
    周云霓脸色顿时被惨白所覆盖。
    “所以。。。 你们才逼迫他写了那封信吗!”
    暮蝶一皱眉,似乎不满意她的口气。纠正道:“不是逼迫,是为了救他。皇上念他功高,特意给了他这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你能办得到,到时再没人敢说他私自放你是为通敌,而是,潜伏在卫国为西宁打探消息,到时,不止是周大人,你们整个周家都是功臣之家。”
    “不。。。 ”周云霓不住的摇头,“我不能这样做!”
    “难道,你真的就想让周大人被扣上通敌卖国的恶名,被治死罪,甚至死后还要被人指着牌位谩骂吗?”暮蝶冷冷地一笑,“周大人的生死,整个周家的荣辱,可都掌握在你手中了。”
    周云霓惶然地往后退了两步,小腿撞上了石凳,跌坐在了上头,眼中闪现了泪光,口气却是十分的忿恨:“我舅舅现在是生是死都且不知,你们还想要我怎么办!”
    其实,在她听说北堂天漠被挟持去了西宁之时,担心之余,心底还是有着那么一丝丝庆幸的——至少,至少她不必再陷入两难的境地。。。 。。。
    可现在来看,他们既然是精心为她设了这么一个圈套,想也知道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放过北堂家!
    甚至用她父亲的名声和性命来逼她妥协!
    暮蝶全然没将她的愤怒看在眼里,淡淡地道:“北堂烨,不是回来了吗?”
    周云霓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们竟然是要连北堂烨也不放过。。。 。。。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就明白了过来——西宁的用意并非是在北堂天漠,也不单单就是北堂烨,而是。。。北堂家军!
    正所谓千兵易得一将难求,北堂家军如果没了北堂天漠和北堂烨——
    “来之前,我奉陛之命去看望过周大人一次,我甚至都不敢认了,周大人竟像是老了几十岁的模样,想来应是想周小姐想的紧了。”暮蝶似感慨地说道,末了笑叹了一口气。
    周云霓眼睛酸涩的发痛,刹那间浑身都是冰凉的。
    却在这时,忽然传来了谈话的声音。
    “小姐,今日奴婢出去遇见了那个。。。松,松尾来着——”
    “哦?该不是又是跟他爹闹脾气,偷跑出来的吧?”
    “嗷呦!”
    周云霓闻声一惊——北堂雪怎会来这里!
    她快地将四周环顾了一番,这亭子三面靠着水塘子,根本无处可躲!
    让她见到她跟这暮蝶呆在一起,定会起疑心。。。 。。。
    暮蝶也是一皱眉,显然是没料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过来。
    她看了眼塘边的几株花树,脚微微一动,正待施展轻功掠去,却听一道响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姐。小姐——少爷回来了,让小姐即刻过去!”
    “咿?”北堂雪疑惑了一瞬,竟是比她预料的还要早回来。
    就是不知结果是好是坏了。
    她揉了揉小小花的脑袋,道:“改日再带你过来玩儿。。。走。咱们先回去。”
    小小花不情愿地点了头,是还惦记着去那塘子头捉鱼,但也是知晓轻重缓急的,便跟着北堂雪掉了头回去。
    走到岔路口,北堂雪便让两个丫鬟带着小小花回了栖芳院,她一人径直去了北堂烨那里。
    北堂烨已将朝服褪,换了一身铅色对襟窄袖长衫,坐在正厅之中。
    丫鬟过来奉了茶,便就被他打发了出去。
    北堂雪过来的时候他正靠在椅背上,瞌上了一双眼睛养着神。
    听到脚步声。也未有睁眼。
    北堂雪坐到他身旁。也不急着开口问。端起了一杯香茗来细细的啄着。
    好一会儿,北堂烨才开口道:“你猜怎么着?”
    “要么是同意了,要么是不同意。还能怎么着。”
    “你这话说得倒是一点也不像是废话么。”北堂烨取笑了她一句,也不再绕弯子,“皇上同意了。”
    北堂雪脸色一喜,“真的?”
    北堂烨点头。
    见他如此态度,显是不甚高兴,北堂雪便意识到了不对,暂时压心头的喜悦,想了想道:“该不是对你提什么要求了吧?”
    “对我,没什么要求。”北堂烨闷闷地答了这一句,就睁开了眼睛。将身子转向北堂雪这边,皱着眉头问道:“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是不是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北堂雪被他这突然转移的话题和更突然的问话给绕的有些迷茫,“你指的是什么事情?”
    “你的事情。”
    北堂烨顿了顿又一脸怪异地道:“你和。。。皇上的事情。”
    其实那晚城门之战,他去救北堂天漠之后,慕冬带着北堂雪赶来的时候他便就觉得不对了,只是那时他一心沉浸在华颜的事情中无法分神去在意,或者,更早之前他便该意识到,只是他天生的在这方面就不够敏感。
    北堂雪一口茶没吃去,呛的咳嗽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气来。
    北堂烨的脸色更加的怪了。
    “你们,该不是真的。。。。。。。”
    北堂雪斩钉截铁地道:“绝对没有!”
    这话说的,好似就是他们有什么。。。奸。情一样?
    北堂雪红了一张俏脸。
    北堂烨将信将疑,“真的没有?”
    “本来就没有!”北堂雪喝了口茶掩饰,试探着问道:“他,他究竟跟你说什么了?”
    北堂烨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有此一问。
    不过是去了趟宫里——
    “没说什么,就是闲谈了一个时辰而已。”
    没什么。。。还闲谈?
    而且,还一个时辰那么久!
    慕冬真的会。。。闲谈吗?
    北堂雪觉得这简直不科学——“那你们,都闲谈了些什么?”
    “既然你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也就。。。不说了,说了只怕你会多想。”北堂烨摇了摇头,不打算将他二人‘闲谈’的内容透露给她。
    试问一句,她现在还有办法不去多想吗?
    北堂雪觉得北堂烨变得狡诈了,学坏了。
    这摆明了是要她亲口‘招认’跟慕冬之间的确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不然,要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消息,一个字,难。
    她强自忍好奇的心理,在心里默念着,不蒸馒头她也得争口气,绝对不能让北堂烨的奸计得逞。
    “不说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听。。。 。。。”北堂雪咳了咳,转开了话题:“对了,几天前我新研究出来了一种面点,晚上做给你尝一尝如何?”
    北堂烨见她如此反应,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从宫里回来这一趟,心里就有些发闷。
    北堂雪是他看着长大的,兄妹二人的感情自然没的说,他保护欲强,是还没能完全将北堂雪当成个大人来看。
    而他今日跟慕冬谈了这一席话之后,才恍然发觉昔日那个被他保护在掌心里头的妹妹,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心事了。
    这种感觉,是当初她跟宿根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的。
    另一方面,若真的是他想的那样,日后北堂雪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能否接受得了——
    这些都是问题。
    而北堂雪不仅没有打算跟他和盘托出,且还遮遮掩掩的,这种不甚良好的‘认罪态度’更让他觉得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身为一个兄长的挫败感。
    “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