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撩开马车的帘子,望了望那缀满星星的夜空,回过头来带着笑意道:“明日是个好天儿,我带你去山里走一走, 那里没什么人,你好撒撒欢。”
    上回去那山里,虽是经历过一场生死攸关,但潜意识里北堂雪还是有些感谢那场暴雨的,它让自己看清了真相, 把小小花带回了自己身边。
    小小花闻言乐得便往北堂雪身上扑,现在的小小花,可不是北堂雪能轻易推开的了,但不代表它不怕北堂雪拍它的头了。
    “啪 !” 毫无悬念的声音自马车中传出。
    “嗷呦 。。。”
    骑着马的侍卫们闻的这声响亮又悦耳的声音,觉得很是解气。
    由于小小花在府里闲的实在无聊, 平日里可没少闹腾他们,不是把他们的房间弄的一团糟,就是追的他们满府跑,即使是用轻功,也不是它的对手,前些日子不知是谁偷偷藏着的堆心的画像,给挂在了他们院子里的一颗大树上面。
    无奈打也不敢打,就算敢打也打不过它的侍卫们,日子久了也就认命了,只能借自家小姐的手来解解恨了。
    次日,卯时。
    北堂雪睁开惺忪的睡眼,便见小小花一半身子在面,两只前爪趴在床上,脑袋枕着她的胳膊,鼻子还吹着大泡泡,睡的好不香甜。
    北堂雪见状不由苦笑, 怎觉得一夜之间小小花似乎又大了些,竟然睡在地上,只稍稍伸了伸脖子,便能把头放到床上来了。
    北堂雪伸出手指戳破了挂在它鼻子的泡泡,将它挠醒。
    见它迷迷糊糊睁了眼睛,这才道:“今日吃饭的时候,可莫要再与他们闹了,如若不然的话就不带你出去了。”
    小小花眯了眯眼睛,捣蒜般的点着脑袋瓜儿。
    北堂雪抬头望见有些蒙蒙亮的窗外,便想去外面吹一吹晨风。
    推开房门,一阵带着些凉意的微风拂面而来。
    迈步上前,双手扶着栏杆,望着一汪碧绿的湖水,不由的深深吸了口气,
    小小花站在北堂雪身后,也享受着这宁静的清晨, 看着北堂雪纤细的背影——若是能永远跟主人在一起便好了。
    自己才不想开天灵呢,做神仙可没什么好玩的,自己就是这样,才一直被它们说成没出息,自己都跟着主人上千年了,还是一点修为也没涨,甚至一百年前还为了保住主人已经分散的魂灵,散去了所有的修为,回到了元婴期。
    不过,现在能跟在主人后面,就是值得的 。
    正美滋滋的小小花,乌溜溜的葡萄一样的眼珠子闪了闪——咿?好像是那个人的味道!
    从第一次见他,便闻到了有九龙之息的味道,就连向来只信仰主人的自己,都会觉得被臣服了。
    千年来,自己见过的数不胜数的皇室血脉中,就是其中有几个是天命的真龙天子,最多身上也只是带着一股隐约的龙气,这么纯粹的九龙之息,自己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凡胎的凡人身上闻到。
    小小花意识的想用意念去探寻他是谁的转世,却才是一片空白, 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早已没了能勘探前世今生的灵力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呢。
    “在做什么。”
    正专注的欣赏着眼前的湖光山色的北堂雪,被这突然的声音给惊了一惊。
    转脸便见一身白衣的慕冬立在自己身边,淡淡的望着自己,俊朗的眉目间毫无情绪。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在赏景。”
    有些窘迫的理了理头发, 这一理不打紧, 北堂雪这才想起自己还未洗漱, 衣着不整乱着头发出来的。
    北堂雪刹那间有种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当然,钻之前定要把慕冬给打晕了,把自己这副不堪的模样给忘了才好。
    慕冬像是没看到她的囧态,自顾自的坐了来。道:“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北堂雪有些怔怔地抬起头,见他一脸漠然的坐在那里,还不甚亮的背光,让他更加显得疏离。
    “为何不愿进宫?”若是说她现在是心有所属,那么之前呢?
    “殿何出此言 ?” 北堂雪不答反问,有些事情纵使大家都明白,但还是不适合明说——北堂家立场的问题。
    慕冬闻得她这试探的言语和口气中的疏离,收回放在远处的目光,转头望向她,微微皱着眉道:“若是撇开北堂家的选择。你还是不愿进宫,对吗?”
    虽是疑问的话语,但口气中却是十足的肯定。北堂雪一愣,她是如何也没想到慕冬会问她这么主观的问题,撇开北堂家的选择?
    自己在良妃面前的那一套,他定是早早识破了的,且说起来还是十足的配合她。或许也算不上配合,只是做真正的自己罢了,是对她一副毫无兴趣,也毫无想将她娶进宫的模样。叫她放宽了心。
    “进宫的事情,谢谢你。”
    慕冬眼神微微一闪,有种秘密被人发现的赶脚。“不必谢我,我的问题你还未回答。”这人绕了一圈,是没忘掉最初的那一句话。
    知他并不是想谈北堂家和国事。北堂雪也放松了来,坐到他面前,口气带了笑意:“我为何要愿意进宫?”
    慕冬注视着她微微扬起的侧脸,几缕青丝被微风撩起,遮住了视线。有些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久久无语。
    北堂雪低低笑了几声。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那华丽的高墙之内,不知埋葬了多少因权势或是帝王的宠爱而变得腐烂的灵魂。
    “因为我觉得宫中的生活,不适合我,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容人气度。”
    “容人气度 。” 慕冬微微垂了眸,细细斟酌着这四字。
    北堂雪笑了笑,终是把目光对上他,坦诚的道:“殿兴许不知我是个极善妒的人,我的夫君若是同除我之外的女子亲热,我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若是他真有了别的女子,你又该如何?”
    北堂雪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半真半假的道:“我会让他痛不欲生,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后又补充道:“然后,再也不要看到他。”
    慕冬望着她,山里的风总是有些大的,带起她洁白的衣带,像是随时要迎风而去那般,这本是一个女子毫无威胁力的一句话,却凭空让他觉察到了决绝的味道,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固执,说什么也不会妥协的意味。
    “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北堂雪了然,她是现代人,这种想法是很正常,只是若真放在古代,确实显得“善妒”的很。
    “因为我听过一个故事,故事里说,在这世上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国家,那里不管是帝王还是百姓,都是一夫一妻制,我觉得那样很好。”
    慕冬蹙眉,竟有如此奇怪的故事?虽然他对三妻四妾并未有什么太过强烈的向往,但是,男子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有贫苦人家,才会如此。”他淡淡的道。
    北堂雪不赞同的瞪着眼睛,不自觉就换了脸色:“谁说的, 我爹爹可不就是一个例子吗,这一辈子都只爱着我娘亲一人,为何女子要从一而终,而男子便可以三妻四妾享尽齐人之福!”
    慕冬有些好笑的望着她炸毛的模样,她所说的话,虽然不合乎常理,但似乎,也有些道理,他向来不曾看低女子,只是大部分女子天生就将自己定位在低男子一等的位置。
    想要受男子的庇佑,自己又没有任何可以等同交换的地方,还拿谈什么平等。
    北堂雪见他不语,有些悻悻然的道:“我并非在指责什么,每个人的看法不同,而我也只是说实话罢了。”
    “恩。” 慕冬低低的应了声。“你的想法固然大胆了些, 也并非无可取之处。”
    北堂雪愕然的抬起头,觉得将来是要成为一国之君的人,能说出这句话,委实难得。
    “你之所以选择他,就是因为他能给你所要的?”
    北堂雪闻听愈加惊讶,是觉得这人似乎什么都知道一样,本觉得她还算聪明的脑袋,回回在他面前都显得不怎么够用。
    如果可以,不管是私人的想法,还是其他,她都希望将来北堂家不要和他为敌——这样一个人,若是将来真的同北堂家站在对立面,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敌人。
    只是,这一切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半晌回了神,点头:“我想要的,他都能给。”
    他都能给?
    慕冬微微眯了眼睛,不再言语,眸中有莫名的情绪闪烁着。
    北堂雪在桃云山只呆了三天,比预计的要少了几天,也没找人通知宿根,是觉得没必要这点小事也要矫情的去麻烦他。
    桃云山的村民在这个时节,大多都是忙着摘桃花酿酒了,去年一场波动,使得许多人都警惕了许多,再三跟酒商确定了数目,是不敢酿的太多,免得一时半会儿是连本也收不回来。
    进了城之后,眼见天色还是早得很,北堂雪带着堆心了马车,想在街上转一转,顺道去王记看一看,前天拉回去的金茎露卖的如何。
    却在街上意外撞见了黄书航,二人一见面便是一副又逢知己的感觉,免不得是要一同喝杯茶,就近找了一家茶楼,在大堂中选了一处,坐了来。
    “黄大哥,前几次我听书都没瞧见你,不知是在忙什么?”
    黄书航呵呵一笑,道:“我辞去了私塾的活计,因是念着家弟一人在挽仙楼中未免也孤单,便是在挽仙楼里谋了个算账的差事,只怕以后就少有时间出来听书了。”
    北堂雪闻听,是打心眼里觉得可惜,黄书航满腹才学和先进的思想,就这样进了一个酒楼当差。
    但见他眉目间似乎是真的甘愿,也不多言,人各有志。
    二人畅聊了约莫是有小半时辰,黄书航起身告辞,笑说是该赶着回去上工了,不然是会被扣月钱的。
    北堂雪自然不留,目送他离了茶楼,这才同堆心直奔了王记。
    黄书航一出茶楼,上了一辆黑色马车,缓缓向着挽仙楼的方向驶去。
    在桃林前停了车,此时桃花尽数盛放,犹如仙境。黄书航这边了马车,折身进了桃林,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被迷阵所惑,是因为身体中多了一样东西。
    行至挽仙楼正门前,却见金挽池立在门前。万古如一的黑衣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在桃花的衬托,在阳光的照射显得格格不入。
    黄书航顿住了步子,定定的望着她:“挽池。”
    金挽池却不说话,眼神中是压抑的怒气和不忍。
    黄书航笑着走近,在她面前一步的位置停。笑问:“怎么,都知道了?”
    “黄书航!”金挽池扬起了手,准确无误的落在不闪不躲的黄书航脸上。神情恼怒至极,只觉得气了别人一辈子的她,从没这么生气过。
    黄书航拿手背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一如既往的柔和,“我觉得这份差事很适合我。只是这样。”
    “你究竟知不知道,一旦入了挽仙楼,服了蛊毒,这一辈子就会活在控制之中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黄书航淡淡一笑,将她拥入怀中:“既然你被困在里面出不来,那么。就让我就进去陪你。”
    金挽池不停的捶打着他的背,却不挣开。数的清是平生第二次落了眼泪。
    是知道眼前这个人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她。她一个活在黑暗中的人,如何会得到了温暖如他的垂青。
    “还真是少有的痴情。”连云敲了敲桌面,含笑着道,目光定在楼那相拥的二人身上。
    黄书航有才有智,十年前早就被皇上看中。意欲让其接替忘机楼主事之位,甚至为了逼的他走投无路。禁了他科考的资格,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十多年过去,不曾想竟心甘情愿的进了挽仙楼。
    情这个字,还真是天间最有力的羁绊。
    **
    “哇,小姐,好多人呐!”堆心望着人满为患的酒庄,惊讶的道。
    这还只是单单一个酒庄,那其他的酒楼铺子的加在一起,岂不是赚翻了,堆心在心里想着,虽然对具体能赚多少是没个概念。
    “小姐,长此往复,该是得赚多少银子呀?”
    北堂雪望着里头拥挤的现象觉得是在意料之中,对她道:“只是开始图个新鲜而已,等过了这段时间,酒的供求量跟上了,生意哪里还会如此红火啊。”
    堆心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小姐,咱们进去瞧一瞧吧!”
    话刚落音,便被前面的人拦住,道:“唉,排队没瞧见啊!”
    “我们排什么队,我家小姐可是。。。。”
    “堆心!”北堂雪瞪她一眼,示意住口。
    堆心悻悻然的闭上嘴,被北堂雪扯着去排队。
    先前开口说话的那人见状撇了撇嘴:“管你是谁,也得排队。”
    三满望着后方排的长长的队伍,不禁庆幸,还好小姐有先见之明,每人一天只能卖一坛,不然怕是早早卖光,非是要让后面排队的人恼了不可。
    个把刻钟过去,这才轮到了北堂雪,伙计一抬眼,“小姐?”北堂雪笑着点头,“给我来上一坛。”
    伙计忙不迭的应着,将早早包装好了的酒递给堆心,见她要给银子,忙的摆手。
    “磨蹭什么呢,我们可还等着呢!”后面有人开始催促,伙计无奈之,拗不过北堂雪,才将银子收。
    遣人带着主仆二人折身进了内间,又去通知了三满。
    “小姐来了!”三满一张脸上都是喜悦的神色,最近可谓是顺心的很。
    “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北堂雪抬眼笑着问道。
    “嘿,问题倒是也有一个。”
    “哦?跟我说说。”北堂雪换上一脸正色,这金茎露她可是投放了许多的心思进去,跑东跑西,说什么也不能出岔子。
    “就是昨天和今天一天,别的酒几乎一坛子都没买出去!嘿嘿。。。”
    北堂雪反应过来他这是诓她玩,瞪他一眼:“我看你是被小红给教坏了。”之前多么老实巴交的一人,现在竟还学会这套了。
    三满就嘿嘿的笑,跟北堂雪细细说了几个问题,公事谈罢了。这又转了话题到顾青云身上。
    “小姐,顾先生昨个儿又来铺子里了,跟我打听垂丝的事儿呢。”这些日子顾青云在酒庄里做账房先生,倒是一时叫他改不得口。
    北堂雪心微诧。如今快要殿试了,他还分心来打听垂丝的事情,难不成是动了真心的?
    “你可有将垂丝的事情说与他听?”
    “没有,我晓得这事不能随便乱说,只说近来她家中有事,这才许久没露了面。”由于北堂雪本身是想着顾青云一走,账房的事儿没人管,让垂丝代替一些时日,所以前些日子垂丝便跟着他一起熟悉账房的事务,所以就跟着北堂雪三天两头的往酒庄里跑。自打她出事之后,是再也没来过,才叫顾青云起了疑心。
    “可我听着他昨日的口气。像是猜到了什么,应是前几日小红同他说漏了嘴。”
    北堂雪点了头,心琢磨着,若是顾青云真是对垂丝有意,这事绝对瞒不得。且若他真一心在垂丝身上,不同他说清楚,势必也会惹他分心,不难发现,顾青云骨子里绝对是个固执的。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北堂雪这边刚吩咐了三满次顾青云再过来。支会她一声,岂料顾青云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