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友谊无价。但一码归一码,且不说宿根只是一介平民。这么大的手笔太过奢侈,就算是富庶之家,她也不能收。
    宿根脸上笑意不减,似乎早料到她不会轻易收,“你拿起来看一看再说。”
    北堂雪不解,但还是立起身来,将盒中的狐裘拿起来抖了一抖,这样整体看来更显精致。
    但并不觉有什么不对啊,拿疑惑的神情望着他,“看什么?”
    宿根一本正经的道:“这狐裘分明是女儿家的身量才穿得了的,你若不要,我拿回去只能当柴烧了。”
    当柴烧?北堂雪嘴角一抽,“你家中难道没有女眷?”
    宿根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同她们关系不好,为何要送她们。”一句话说的理所当然。
    北堂雪想起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家里的情况,想必关系真不怎么好。
    北堂雪想再推拒,却听他道:“别唠唠叨叨了,我拿回去真是无用,你若再如此,我只得当你看不起我这个朋友了。”
    北堂雪一滞,将话咽了去,“一回,你若再送此等珍贵的礼物,休怪我翻脸了,一份心意就可以了,犯不着这般散财。”
    宿根眼光闪闪:“日后谁娶了你真是倒霉,十足是个管家婆。”
    换来北堂雪的一记眼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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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根陪着北堂雪在西街走了小半时辰,便道:“今日你生辰,别让那些小女且们久等,快快回去吧。”
    “眼刚过午时,她们要傍晚才能过府,你催我催的这么紧是做什么?”
    宿根望着她披着银白的狐裘,显得更是不食烟火,心脏漏了几拍,笑道:“早些回去准备,外面这么冷,也没什么好逛的。今日特别,来日我再陪你逛上一整天。”
    北堂雪咕哝了两句:“一整天你不累我还累,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恩。”
    “你也早些回去。。。”
    宿根又恩了一声,目送她上了马车,这才将左手抚上右臂,大许是伤口又裂开了,一时间染红了手掌,在心里感叹还好有先见之明,穿了这件深紫锦袍,总不至于被发现受伤。
    北堂雪回到府中之时,竟已有不少人送了礼物过来,贵族小女且间的生辰,来参宴的自然都是女眷,宴请的名单是王管家设的,因为北堂雪压根就不认识几个,其实按照她的意思将华颜请来,吃顿饭便成了,可话一出便遭了无数人的白眼,只得作罢。
    北堂雪刚回了栖芳院,便见一道人影冲了出来,“小女且!”
    北堂雪看清来人,取笑道:“都嫁做人妇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小红眼一红,声音哽咽:“奴婢这。这不是想小女且了吗。。。”
    二人是在王城西街置了一处小宅子,北堂天漠不想二人日后一辈子都是奴籍,便还了卖身契,让二人去北堂家产的王记酒坊去熟悉流程,日后腾出一间铺子给夫妻二人打理,这些日子小红便跟着三满四处的跑,二人都是不想辜负北堂天漠的期望,是没什么时间回北堂府。
    北堂雪捏了捏她的手,见她愈加圆润的脸蛋,笑道:“现在你早已不是北堂府的丫鬟了。不必奴婢奴婢的喊了——去见你爹娘了没有?”
    小红擦了擦眼泪点头,“方才已经去过的,三满在我爹那商量事情。奴。。。我这便过来了。”
    “那就用罢饭再回去。这些日子你们也没闲来,年货可是置办了?”北堂雪边说边扯着她进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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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一些小女且来的格外的早,也不好让人都干坐着,北堂天漠便遣了人前来请了北堂雪,带诸位小女且去花园赏一赏花。北堂雪虽不怎么乐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了。
    要说别处冬日里兴许真是难有花赏,可丞相府却是个例外,除了宫里的御花园和芙蓉园之外,丞相府的大花园也是四季如春了。
    杜鹃花、天堂鸟、小苍兰、马蹄莲、仙客来、四季海棠、佛手掌、虎皮海棠、一品红等等,应有尽有——羡煞了一干的小女且。
    这群小女且里其中多数都是未见过北堂雪的。但却没有不知道北堂雪身子不好的,可这样一看,皆在心底纳闷——倒是没觉得这位北堂小女且身子差啊。
    早来的毕竟不是太多。也就十来位,走的累了,北堂雪便提议在亭中歇一歇,此亭名为凯旋亭,当年北堂雪的爷爷北堂国公命人所建。专为打了胜仗的将士们庆功祝酒而用,筑台半米高左右。四五节台阶,由十四根圆柱和八根方柱支承,八角重,气势雄浑,南面朝湖,本是栽种的一池好莲,现值深冬,只余萎叶立于湖中。
    位置在北堂府的最南面,距离主子们住的主院极远,徒步要走上半个时辰不止,北堂雪夏秋过来赏莲的时候总是埋怨。
    由于本是作为庆功之处所用,面积较一般凉亭大了四五倍不止,可容纳百人。
    上流圈的女子们,在一起谈论的却并不全是首饰衣着,毕竟当人的物质达到一定的高度之时,便会转而去追求精神上的高度,是以彰显自己的身份和才气。
    而明水浣毫无疑问是王城贵女圈中引领精神文化的不二之人,走到哪里都少不了追捧和奉承。
    一来一回间,北堂雪倒是显得被冷落了,不过这些举止得体,说话小心到虚伪的女子们,你夸夸我,我再还回去,委实不是她所有意相交的类型,如今只盼着华颜早些寻过来,不然她可是要闷死了。
    北堂雪的无聊却不是被华颜给终止的,而是与她素未谋面的白泠泠。
    是由二虎将人领了过来,白泠泠一笑道:“各位姐妹来的可真是早。”
    “白小女且。”
    不少人都起身打着招呼,白泠泠走到亭中,被众人拥簇着坐在中央的北堂雪不难发现是今日的主人公,优雅一福:“想必这位便是北堂二小女且了吧,泠泠这边有礼了。”
    北堂雪轻轻一笑,指了指身侧的位置道:“白小女且多礼了,请坐吧。”
    白泠泠哪里见过北堂雪,眼得见她是这么一位娇人,大感意外,见她让自己坐到身边,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其实北堂雪只是见身侧有空位,随手一指罢了,却不知只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给白泠泠的第一印象是极有好感。
    若说王城贵女圈中谁最尊贵,如今后位悬空,自是华颜无疑,可她生性暴烈,极难相处,自然是没人敢往边上靠。
    其次便是北堂雪了,国公级的爷爷,官拜正一品的父亲,镇南将军的哥哥,如若不是生性孤僻,体弱多病,只怕也是众星捧月的对象。
    明水浣才名美貌在外,有一位做过皇后的姨母,同四王爷交好,太子太傅的关门弟子,父亲官拜侧一品,自然也是贵不可言,可背后的靠山却是同北堂雪差了太多。
    然而之所以比华颜,北堂雪都受人倚重,这一切,皆是不甘人后的她自己争来的。
    白泠泠主要是家世美名在外,若论家中势力虽没有什么实权,但贵在家族庞大,美名远播,自幼心气高,潜意识里不过是害怕得不到肯定罢了,其实若是别人敬一尺,她便会还人一丈。
    白泠泠坐定之后,惊讶的咦了一声,对着北堂雪道:“竟不曾想这件狐裘竟是北堂小女且定做的!”
    北堂雪听得迷糊,“白小女且何出此言?”
    白泠泠一笑,也是清丽可人,“前些日子我在西街的成衣店中,得见这件狐裘,甚是喜爱,然店家如何也不肯卖与我,最后再三追问之,他方对我说,这狐裘是有人亲自猎的皮子来做的,不能出售,我这才死了一条心。”
    北堂雪一怔,又听她道:“如今这天气,进山猎狐子,想必是难上加难,莫非是北堂将军带人猎的不成?”
    北堂雪半晌缓过神来,想到宿根那句:“我若说是为了给你备生辰礼物才染的风寒,你信是不信?”
    白泠泠见她失神,“北堂小女且?”
    北堂雪蓦地回神,胡乱的点了头,觉得内心涌现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来,平生未尝。
    他是不要命了吗?冒这么大的险,竟就是为了这件狐裘!
    想起他苍白的脸色,不禁又涌现一阵愧疚。
    这一刻,她万分希望这狐裘是他花了一万两买来的,而不是自己去山中猎来的,钱债好还,那么情呢?
    众人一听北堂烨亲自带人去猎银狐,不由一阵唏嘘赞叹,她们这类人缺的不是钱,正是这种难得的真情意。
    北堂烨这美名担的倒是莫名其妙了。
    宴中,华颜不去坐为她专设的位置,偏偏要和北堂雪挤在一桌,是让人见识到了二人关系极好。
    众人却在疑惑二人何时竟如此交好了?都隐隐觉得眼前的北堂小女且似乎同之前不怎么一样了,还是常来走动走动的好。
    越是相处来,白泠泠越是觉得北堂雪好相处,虽对不熟的人没几句话,但不管身份如何,都不见她口气有异。
    与她所不喜的明水浣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可能是由于不喜明水浣,她则觉得明水浣虽是待人看似温厚,实则虚伪至极,而这位北堂二小女且虽不怎么爱同人寒暄,话中的不做作却让她十分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