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绍恒怀抱着的就是侥幸的心理,当初会收养顾宸,也是因为在外界看来他与顾东凯是关系极好的兄弟,倘若兄弟出事他的反应太过平淡,当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言悫鹉琻而让兄弟的孩子遗落孤儿院,也并非做兄弟的该有的表现。
    洛绍恒就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会以慈祥的面孔收养顾宸,而后又为了“兄弟情谊”无须顾宸进入洛家后改姓。他就是太过谨慎,所以才会事事力求做到完美,却怎么都没想过,太过完美的事情,才是最教人怀疑的。
    或许,他早就知道顾东凯出事那年顾宸被送往哪间孤儿院,然而,他在别人的面前装作努力寻找的模样,直到一年后,到孤儿院将顾宸接回洛家抚养。这一切,都是洛绍恒导演的一场戏,不管是顾东凯夫妇的死,还是顾宸的领养。
    顾东凯早在生前就知道了洛绍恒的野心,宁可将顾氏变卖也不愿交到他的手上,表面上他无情得不肯留分毫给亲生儿子,实际上却是被洛绍恒逼到不得不那么做。
    大概当年的顾东凯是在赌这一局吧?倘若洛绍恒没有想要吞顾氏而心生歹念,那么顾氏将会继续去,而洛绍恒依然还会是掌管顾氏的大股东;但倘若洛绍恒被贪欲蒙蔽了双眼痛杀手,那么大不了一拍两散眭。
    只是,关于这些事情,恐怕只有已然故去的顾东凯才会知道了。
    每一次,顾宸想起这些事情,心情都是沉重的。他记起了自己当初拿到报告的那一刻是出奇的愤怒,年轻气盛的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冲到洛绍恒质问,但最终他还是按耐了来。因为他知道,自己那么做根本就得不到想要的解答,相反的,洛绍恒会起了疑心,甚至是开始戒备他。
    也是从那一天,他明白了世态炎凉,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他学会隐藏,学会收敛光芒,最后,便养成了内敛的性子毡。
    而他这么多年的隐忍,终于盼来了他最想要的结果。
    洛家的陨落。
    然而,还不够,洛家如今的场,还不足以让死去的双亲瞑目。
    顾宸伸出手,将她鬓间的碎发拨到耳后。他的动作十分娴熟,就像是做过千百次一样。
    就是因为他体会过那种残忍,他一直都不愿意让她也看见那样的黑暗。他将她看作是自己的所有物,替她遮风挡雨,替她抚去头顶上的乌云,为的,就是能让她一辈子快快乐乐的毫无忧虑。
    只是,洛念棠不懂他。
    他做得再多,看在她眼里都是错误的。就想是最初,他为了将她留在身边而一再逼迫。其实,他不过是想让她继续活在他的庇护,无须像平常人那样产生忧愁难过。
    他以为他为她做的就是对她最好的,但他却始终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便是他给她的,并非代表那也是她想要的。
    他以自己的尺来量度,他觉得好,便给予她,可是,在洛念棠的世界里,那都是他强迫塞给她的,先不说那些事情到底是好是坏,就他这种独/裁的手段,便让她由心而生的厌恶起来。
    这就是他和她的差别。
    对于顾宸的解释,洛念棠的反应并不大,她扯了扯唇,没有如他以为般谅解他的所作所为。
    “我不知道洛老爷子到底是不是主导了你父母的死,也不知道你筹谋了十几年到底是对还是错。不可否认的,如果洛老爷子当真与你双亲的死有脱不掉的关系,那么你向他报复也是理所当然,毕竟那么多年前的事,再加上洛老爷子故意销毁了所有的证据,在事隔二十几年后想要把他送进监牢受应有的制裁,这根本就不可能。而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剩这种方式的报复。但是,这些又与我何干?你的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所以你无须告诉我。”
    她努力装作自己不在乎他,故意摆着一副冷漠的模样,以为这样顾宸就会对她生厌。但是,她终究还是错估了他的心。
    二十几年建立的感情,二十几年的处处护全,又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说退就退?
    顾宸笑了笑,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一字一句地说得深刻。
    “我会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有这个资格得知这一切,而且,我也想让你知道。棠棠,我说过我并非圣人,我是一个寻常不过的男人,我会笑会哭会恼会开心会难受,我不是什么都打不倒的。在洛家的事情上,我恨洛绍恒,所以千方百计想要为我死去的双亲报仇,这是人之常情。有时候,仇恨会让人蒙蔽了双眼,我承认,利用你是我的不对,但那时我又何尝不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也承认,当初将宁子默从你身边赶走一事,不仅仅只是因为私心,也有利用的因素存在。在你为了宁子默反抗我时,我很恼怒,特别是在你朝我吼出你爱他的那一刻,我彻底被你逼疯了,这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那一晚,她被他在钱柜抓了个现行,他气她瞒着他去连谊,她气他太过管束,就连她可否恋爱也要管,所以,她朝他吼出了那么的一席话。
    ……
    “我喜欢他快八年了,一直以来我就是希望能跟他在一起,你凭什么要我跟他分手?顾宸,你难道不觉得你管得太过了吗?你只是我的小叔而已……”
    然而,最震撼他的却是她的那一句----
    “我喜欢他!我爱他!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我和他以后会结婚生子,会住在一起,会相守到老……”
    ……
    那个时候,顾宸是无比痛恨自己的身份是她的小叔,虽然彼此间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个身份导使他在她心底的位置永远都只能是“小叔”。他不想继续这样去,这才会有了他与霍晴结婚八周年宴会上的那桩事。
    或许,他是太过卑鄙,为了将她留在身边不惜使了那样的手段,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那桩事实在是一石三鸟的。一来,成功破坏了她与宁子默的爱情;二来,成功地让洛家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三来,成功将看清事实自暴自弃的她留在了他的身边。
    而就是她的那一句“我爱他”,把他给逼疯了,做出了那些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棠棠,对于过去的事,我有过愧疚,但不曾后悔。你不是我,你不会懂我对洛家的恨到底有多深,为了替我死去的双亲报仇,我是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的。可我对你感到内疚,明明不愿让你看见这个世界上的黑暗,却将你扯进了这摊浑水里。”
    “棠棠,我不愿你和宁子默在一起,费尽心思将你们拆散;我不愿你那么卑微死守着洛家,毫无尊严地付出讨好;我不愿让你知道那些所谓的真相,以及隐瞒着你的私心……这一切,为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的话,已经说至这里,有什么也渐渐清晰了起来。然而,这个答案,却是她此刻不敢听见的。
    她怕,她怕他接来的话,会让她想要离开的心有了动摇。
    所以,她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步步后退地远离床铺远离他,面靥上是明显的惊慌。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要告诉我,我真的不想知道,我不想……”
    说着,她转过身,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口跑起,深怕再慢个几分钟,她就没有勇气逃跑,更没有勇气……离开他。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在她的手刚触及到门的把手时,一具温热的身体从后方贴了上来,一双猿臂将她牢牢地圈住,随即,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
    顾宸将她紧拥在他的怀里,不让她在这个时候离开。有些话有些事,即使他再怎么地不愿意承认,可他终究骗不了自己。
    “你不知道,我便说给你听。”
    被拥进怀里的娇躯不停地颤抖,他却丝毫不肯放开,仍然慢慢地收紧了双臂,巴抵着她的头顶,她细发的香味让他有些迷恋。
    “我不愿你和宁子默在一起,费尽心思将你们拆散,是因为我无法容忍你不属于我而属于其他的男人。我不敢想象你躺在别的男人身辗转承欢,我也不敢想象你的配偶栏上是别的男人的名字……你只能属于我,除了我,你不能有其他的选择……”
    “我不愿你那么卑微死守着洛家,毫无尊严地付出讨好,是因为洛家不值得你这样对待。我宠你疼你都来不及了,又岂能让他们欺负我顾宸的女人?我没把他们剥皮拆骨已经很好了!我顾宸的女人,谁也别想要欺负,谁敢欺负,我就弄死谁!谁敢让我女人哭,我就让那人哭得鼻涕直流……”
    “我不愿让你知道那些所谓的真相,以及隐瞒着你的私心,是因为我会觉得害怕,害怕在得知所有事情后,你会像现在这样急切地想要离开我。我不是圣人,我会有被打倒的事和人,而那个能击垮我能让我控制不了情绪的人,就是你……”
    ……
    “洛念棠,怎么办?我……好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