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一脸不情愿地站起来,往前踱了两步,正色道:“诸弟子,今日入我圣门,则当守圣门之规。数千年来,圣门一直独领风骚,无有可匹者,除却历代祖师倾注了全部心血之外,还靠我门众弟子齐心协力上一心。大道艰深,望诸弟子坚守本心,磨砺心性毅力以追寻求索,方不堕圣门之威,不负己身之愿!”
    他这番话说得中气十足,沉稳威严,慷慨激昂,面站的弟子们听后,都被激起了壮志决心,整齐洪亮地回道:“弟子谨遵掌门教诲!”
    掌门满意的点点头,看向方坐着的长老们,见他们没有什么别的意见了,便道:“已有师父的弟子留来,其他弟子就由柯人领去洞府、发放相应份例吧。”
    宋柯人沉声应,便带着大多数弟子退出了太极殿,剩的不过十几人。这些都是在比试中被各长老直接选中作为徒弟的,而没能留的就要等筑基以后再拜师了。
    除了闭关不出的数位长老,圣门所有结丹修士都在这太极殿了,他们纷纷招呼自己的爱徒到身边来,殷切叮嘱着话语,显然都是寄予厚望的。
    慕萱没有发现玄同真君,一时呆立在大殿上,静静地看着其他师徒。
    在空旷的大殿中孤立着一人很是显眼,掌门看过来,恍然道:“你是慕萱?玄同师伯代炎灵师叔所收之徒?”
    慕萱忙收回思绪,恭声道:“正是弟子。”
    掌门道:“炎灵师叔已陨落多年,玄同师伯既然代他收徒,自然是由玄同师伯担起师长责任,对你教导指点。嗯,来人,带慕萱师妹去玄同真君洞府,询问师伯如何安顿师妹住所。”
    慕萱听掌门直呼自己师妹,只觉浑身上一阵不自在。自己何德何能,因缘巧合之拜入炎灵真君门也就罢了,她自当安分低调,不会张扬炫耀。可如此一来,因为这个身份,偏又多了这么些个结丹期的师兄弟、师姐妹,这些人以前可都是她只能仰望的人物,听他们叫一声师妹,真是折煞了。
    不仅是辈分上的突然转换,还有实力上的悬殊差异,日后光是“师叔”、“师叔祖”这样的称呼就能让一部分同境界修士侧目。慕萱隐隐觉得自己这个身份说不定会给自己招来不少是非。只是眼已经认了,想再反悔也来不及了。
    程天笑应声进入大殿,向上方和前方长老们行了一礼,然后停在慕萱身边。
    慕萱面上闪过一丝复杂,道:“弟子告退。”思索之后,她还是没用“师妹”那个字眼自称。
    出了太极殿,程天笑笑道:“师叔祖请跟我来。玄同真君的洞府在承剑坪那边,穿过这片广场,再走过两条虹桥便到了。”
    慕萱还在想着称呼的事儿,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路上,程天笑不断跟她介绍沿途的建筑和风景,慕萱甩甩头,仔细听着,不时问上一两句,两人很快便来到了承剑坪。
    有一队弟子正在筑基修士带领翩然舞剑,慕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程天笑道:“这些都是门内的剑修。许多剑修入门之前并无师父,无人指导,剑招往往繁杂拖沓,平白耽误工夫,对阵时杀敌效果不好。于是入门后,会有专门的剑修师叔引导他们,使招式更简洁利落。”
    慕萱点点头,又想起一事,便问道:“门内是剑修多还是普通修士多?”整个修真界剑修是极少的,但既然圣门的标志是个舞剑小人,想必剑术十分高超,不知门内弟子是否多数为修剑。
    程天笑道:“灵修较多,门派内的剑修尚不足三成,毕竟不是所有有灵根的人都具备修剑的奇佳根骨的。”
    两人悄悄绕过承剑坪,转过一个不高的山头,山腹上好几处洞府便显露出来了。
    慕萱忽又问道:“玄同真君可有收徒?”
    “听说是有的,不过那位前辈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外游历,行踪飘忽,为人低调神秘,我入门时日尚短,不曾见过,也不知晓他的名姓。”
    说着已经来到了一处较大的洞府前,程天笑停住步子,大声道:“弟子程天笑奉掌门之命带慕萱师叔祖前来,询问真君如何安置。”
    玄同的声音淡淡传来:“进来说话。”
    慕萱和程天笑抬脚一前一后进去。
    洞府中悬挂了日光石,亮如白昼,慕萱行礼道:“弟子参见……师伯。”
    她的语气停顿,玄同真君听得分明,皱眉道:“师伯就是师伯,你这一声我听着怎么好像不情愿?”
    慕萱慌道:“弟子不敢。弟子只是觉得以己微末之身得这么高的辈分,心中实在惶恐。弟子愿意拜炎灵真君为师,只是希望师伯能够准许以后仍执普通弟子礼,与同阶同门平辈相称,在筑基及结丹修士面前仍是晚辈。”
    玄同真君笑道:“竟是为了此事?都是些虚名虚礼,何必当真。你师父还在时,可向来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你且宽心就是,这样才像他的徒儿嘛。若真如你所说,你顶着炎灵真君徒儿的名号却向那些人执弟子礼,他们哪儿受得起?”
    慕萱:“……是,弟子记住了。”
    玄同很满意,道:“普通新弟子都是集中住宿,各有房间。既然你是炎灵的徒儿,自然不能跟他们住一起,所以我要问你,是跟着我这边安顿,还是去你师父那边?你师父的洞府还在,空置许久了。”
    慕萱想了想,道:“我还是去师父的洞府吧,不能侍候师父左右已是遗憾,日后早晚给他老人家上炷香,也算全了我做弟子的心意了。”
    她说得冠冕堂皇,看起来情真意切,听得玄同真君一阵激动,拍着桌子大声叫好:“好好好!你有此孝心,师弟一脉后继有人了!走,我这便带你过去。”
    慕萱看玄同真君的举动,一阵汗颜,不由得心虚起来。其实她根本不认识炎灵,又哪儿来的师徒情分呢。这么说不过是为了避开玄同真君,住在玄同洞府旁边,谁知道会不会被他发现参商洞天的秘密,慕萱不敢冒险,只好扯了个慌。经过这些年在外的历练,她随口扯谎的本事越来越大,脸不红心不跳,看不出任何破绽。
    慕萱跟着玄同真君往炎灵的洞府走去,心里默默道:师父啊师父,原谅徒儿的不敬之罪吧,徒儿也是迫不得已,请您多多包涵。不过你放心,我说过的早晚三炷香肯定不会少的。
    炎灵真君的洞府在半山腰上,并不像玄同那边直接凿开山腹而成,而是寻常的砖木建筑,是一片院落结构。自炎灵陨落后,这处院落就一直空着,不过仍有弟子每日洒扫,看起来并无荒芜颓败之象。
    玄同真君进正厅环视一边,面有沉痛之色,缓声道:“此处一切犹如你师父当日离去之时,以后你住在这里,要用心对待。师弟留的物件包括书籍玉简之类,你可代为整理、保管,想必能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修行上若有不懂之处,直接过去问我即可。师弟不在了,我便是你半个师父。有我在,跟你师父是一样的,你莫要生出凄凉孤独之意,记着任何事都有我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