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姿抬脚向前走,走了两步,她视线里出现一道黑影。
    楚函依旧穿着昨天的一身黑衣,他的手里攥紧了几张纸,阴冷压抑的神情就如来自地狱的撒坦王,他双臂颤抖着,眼眶猩红。
    他正盯着她。
    丽姿越发乏力,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会和这些人纠缠在了一起,他们阴魂不散的困扰她的生活,撕扯着她的脑神经。
    体力透到极限,四肢百骸涌上苍凉和意兴阑珊,她突然…突然就很想睡上一觉然后再不睁眼。
    丽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时,小腹传来阵痛,这感觉就像是有东西要从她肚子里坠落来了…
    周琳搀扶着她回病房,楚函那里是必经之路。
    丽姿走在那个撒坦王身边,要擦肩而过时,手腕被凌厉的扣住,男人在咬牙切齿,“丽姿,我需要你的解释!”
    丽姿重重的闭上眸,鼻尖一酸,她双眼被湿润充盈着。这不是一种委屈,而是对人生的一种无望。
    “楚函,你快松开我家棠姐,我…”周琳看见丽姿被楚函扣住,伸脚就要踢楚函,但是有一只大掌捂住她的嘴巴,乐达将她强行拖走了,“现在没有你的事情,快闭嘴!”
    周琳一被拖走,楚函侧身握住丽姿羸弱的肩膀,他使劲的摇晃着她,“丽姿,4年前谁准你怀孕的,做过爱吃避-孕药你不懂吗?qing人间的规矩还要我教你,恩?”
    他知道了?!
    丽姿睁开眼睛,她的眼泪倾巢而出,楚函本来全身紧绷,他已经到了濒临爆发和崩溃的状态上,但他看见她的模样也滞了滞。
    丽姿无声的留着泪,她黑白分明的瞳仁明明看着他,但却没有了聚焦,她的眸子空洞,死寂一片。
    她的泪是晶莹透澈着,顺着莹白的面颊滑落去,但他在她的眸底看出了大片血红,她竟似乎要掉出…血泪。
    楚函说不清楚当他知晓丽姿替他生过女儿时的那份心情,原来人生没有最煎熬只能更煎熬。
    他满脑子都是一种情绪,她竟然替他生过女儿,可是她不告诉他!
    他手上的纸张上印着密密麻麻的医院缴费和手术记录,事实表明他的女儿是不健全的。她那时哪来的钱负担这一笔笔医药费,可是就算日子过得那般苦和累,她也不愿意带着女儿回国找他。
    她对他究竟有多大的仇恨,多少失望?
    那也是他的女儿,她凭什么剥夺他作为一个父亲的权利?
    但这些情绪全部熄灭了去,所谓的钝痛,愤怒,彷徨…都被丽姿现在的模样抹杀了,他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心疼!
    他对这个羸弱女人的每一分怜爱与疼惜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生生刺入了他的心脏,他爱她有几分,刀子就刺入了有多深。
    “丽姿,你把我女儿弄哪里去了,为什么我查不到她现在在哪儿,我想见见她。为什么你没有把她带身边,你把她一个人丢在墨西哥了吗?”
    “你有没有告诉她我是她…爸爸,她想不想见我?她长的像谁,她叫什么名字,她现在有多大了?丽姿,以前的种种我都不跟你计较了,我们把婚结了,我…”
    “她死了!”丽姿轻声开了口,打断了楚函所有的憧憬和向往。
    双掌从她羸弱的肩头滑去,楚函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他退后两步,胸膛里那股血腥的戾气又翻滚出来,他“啊”一声低吼,转身就将拳头砸在了一间病房门的小玻璃窗上。
    玻璃四分五裂的碎了,他拳头上划出的伤口流出鲜血,鲜血一路往,蔓延在了房门上,那一道道猩红的液体怵目惊心。
    此时的楼道,回廊里聚满了围观者,围观者纷纷瞧着那一身羸弱,仅穿了蓝白条病服的小女人,还有那将脑袋抵房门上,不停喘息的男人。
    他们之间的悲恸和凝重感染了所有人,大家静悄悄的看着。
    南宫剑熙从转弯处出现,他一眼就看见了那摇摇欲坠的丽姿,心里一惊,他要上前去扶丽姿,丽姿已经踏着小步向前方的…楚函走进。
    南宫剑熙募然停住了。
    “楚函,你为什么要来指责我,你有什么资格?qing人间做ai要戴安全套,这需要我来教你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生了…小棠棠,当初是谁说可以给我一切,但除了名分和孩子的。名分和孩子是留给路灿雪的,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我到了墨西哥和那些ji女拼租在一间房子里,我奔走于生计,我晚上做噩梦睡不着。我需要吃2颗安眠药才可以入眠,但入了眠我又怕那些嫖-客强爆我,所以我睡地车库里。我当时生活的一团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没注意到我怀孕了。”
    “我发现自己怀孕时,小棠棠已经4个多月了。当时做检查,医生明确的告诉我这孩子生出来会有先天性的残缺,就因为我长期服用安眠药。”
    “我想过流产的,可是…可是4个多月大的孩子会胎动了…我那时真的太孤独了,我这一生一无所有并且从来没有得到,所以…所以我做了一个至今令我后悔终身的决定,我留了她。”
    “我生小棠棠的时候疼了2天2夜,接生婆为我侧切我流了一子的血,知道那时我有多疼,就是…疼到连恨你的力气都没有了。”
    “邻居将我送到医院,医生给我剖腹产,我生了她。令我庆幸和惊喜的是医生给小棠棠做检查,竟然一切正常。当时我感谢上苍说,如果他让小棠棠健康,那我就不恨你了,因为…因为我…我没有得到你,但终究得到了…你给我的女儿。”
    楚函站直了身,攥着拳,他缓缓转过修长的身姿。
    他狭眸里的血腥不比丽姿少,那些血腥被一团雾霾黯沉包裹着,十分骇然,平日里精美的轮廓如冰雕般尘封着,他浑身透着死亡般的绝寂。
    他看着已经单薄脆弱的像一张白纸的丽姿,他可以想象她曾经是多么的恨他,但是,他也可以想象她曾经是多么卑微而虔诚的爱过他!
    因为得不到他,所以她由爱生恨了。
    因为那是他的女儿,所以她舍不得了。
    她这一生一无所有但是想要的并不多,至少对于4年前的丽姿而言,她想要的只是他!
    丽姿继续开口说着,她的面色已经虚弱,麻木,无力到表现不出任何情绪了,但从她清清哑哑的声音和或低或高的语调倒可以窥探出她几分心境。她的话语传递到整个楼道里甚至还在飘向更远的地方,她带去的是…一股苍色和荒凉。
    “楚函,因为路灿雪流产时被淋了冷水,即使后来再怎么精心的月子也调理不回她的身体,所以你心疼她!那楚函,我给你生了女儿,你知道不知道我的月子是怎么坐的?”
    “我根本就没有坐月子!”
    “我身边没有任何人的帮助和关怀,我剖腹产第4天就去给一家饭店洗碗,洗碗的水是冷的,我从早洗到晚,一双手都泡红肿了,因为弯腰坐小凳上,我直不起腰身来。晚上我冒着严寒赶回医院,然后借了一床薄被就睡在了走廊的长椅上。”
    “那时小棠棠呆在保温箱里,每天早晨八点可以进去看一次,我等到八点但上班会迟到,所以我没时间吃早餐。饭店只供中午饭,饭店老板娘看我可怜,晚上会留一些残羹冷炙给我,所以我每天对她感恩戴德了。”
    “就算那一个月让我现在落了一身的月子病,但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苦过,我心疼是小棠棠。我有了些钱就单独租了一间,可是我要上班,只能将她一个人丢家里。她从保温室里出来一直到六个月,她的整个天地就是那间小,她唯一看过的人就是我。”
    “我给她送过的唯一的礼物就是手腕上这只银手镯;某天我发现她会走路了,她爬上窗户和一只窗外的小鸟玩;有天清晨我起床,小棠棠在我怀里笑,她开口竟会说话了,她第一声就叫爸爸…”
    丽姿哽咽了,她用小手捂住嘴,狠劲的抽噎了一。而她身前的男人一抬眸,那早已蓄积在狭眸里的眼泪刷刷掉了来。
    这大概是…楚函人生里的第一把泪,为他的女人和女儿而流!
    那些围观的人通通红了眼,有一片抽泣声发了出来,落泪的女人都躲在身边男人的怀里哭泣着。
    “这些和病痛的折磨比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小棠棠在6个月的时候发病了。她发病起来没别的反应,就浑身抽搐,医生说这病没有治愈的可能,现在半年发一次,以后就三个月发一次,然后越来越频繁,直至器官衰竭,呼吸停止,医生还断言说小棠棠活不过2岁。”
    “小棠棠第一次发病我没有那么多钱,于是我卖了血。卖了血只够给小棠棠打一针止疼剂,于是我就抱着小棠棠跪在医院门口请求别人施舍。凑足了钱医生竟告诉我说小棠棠是非法人口,黑户口,医院不能给治病,这对于我来说真的是接踵而至的晴天霹雳。”
    ps:知道大家急着想看小棠棠,我这里先放一章3000字,肿么办,三儿算勤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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