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相拥落泪的两人,看到宇泓瀚突然闯进来,难免有些尴尬以及不好意思,慌忙分开,别过脸去擦了擦眼泪,调整了一会儿情绪,宇泓墨才起身迎接道:“六皇兄来了,元歌她醒了!”
    “……哦,那太好了!”宇泓瀚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我好像打扰你们了?”
    “六皇兄就别打趣我们了!刚才你说,找到了水源被污染的原因?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水源被污染?”裴元歌这段时间一直低烧昏迷,虽然偶尔有醒过来,但脑海中一直昏昏沉沉的,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水源被污染是正事,她这一询问,顿时将众人的心神转了过来。
    趁着宇泓墨给裴元歌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经过时,三人也已经慢慢调整好了情绪,等到宇泓墨讲完,原本那种尴尬的氛围已经完全不存在。宇泓墨问道:“六皇兄,你查到了什么?”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让宇泓烨名正言顺解除禁足,而且还有了施恩于群臣的机会,说是巧合未免太巧了,宇泓墨心中也有着些许怀疑。不过之前他的心神更多在于裴元歌的病上,无暇分心,眼下见裴元歌已经清醒,没有了大碍,宇泓瀚又查出了水源被污染的原因,也立刻关注起来。
    “之前查出是水源的问题,为了防止疫病传染,我不是让人把那片水道里连通的水井都封起来了吗?前两天,有个守水井的护卫来报,说觉得水井里有奇怪的味道,便打捞起来,结果打捞出两具尸体来。据太医说,已经死了许久了,只是因为冬天天冷,尸体又浸泡在井水中,腐烂得慢,所以才会隔了这么久被发现。而根据太医确诊,两具尸体投井时,已经染上了瘴气,所以才会污染了水源。”
    宇泓瀚缓缓地说着,心头充满了疑虑。
    宇泓墨眉头紧锁:“尸体是谁?为什么会染上疫病?又为什么会投井?”
    “因为在井水里泡得久了,尸体已经膨胀得无法辨认,不过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衣衫,听说是一对母子,母亲名叫冯香华,因为公婆身亡,所以带着孩子来京城寻夫,结果丈夫却失踪了。据说她怀疑是春上居的二掌柜谋财害命,害死她丈夫,曾经和春上居的二掌柜起过冲突。在她死之前,曾经在大街上和春上居的二掌柜大肆争吵,有人说,她或许是为了报复春上居的二掌柜,所以才会带着孩子投井。那口井,离春上居所用的水井最近。”
    宇泓瀚顿了顿,缓缓地道:“冯香华母子是靖州人士,公婆是因病而亡的。”
    听到冯香华这个名字,裴元歌微微皱起了眉头,虽然大病初愈,头脑还有些混沌,但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宇泓墨却明白宇泓瀚最后两句话的意思,是靖州人士,公婆又是因病而亡,那很有可能是在靖州染了瘴气,因为和春上居二掌柜有争执所以投井,致使本身所染的瘴气顺着水道四下蔓延,污染了整个水道的水源,因而导致了这场时疫。
    从表面上看,整件事顺理成章,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更跟李树杰和宇泓烨毫无关系。
    “查过这个冯香华的家世吗?”宇泓墨问道。
    宇泓瀚点点头,明白他这样问的用意:“查过了,她娘家是个破落户,没有什么背景,而且人也早就死光了,夫家是户商家,专做布匹生意,从靖州运货,贩到京城售卖,因为在靖州和京城两头跑。不过,他丈夫的生意做得并不大,和靖州的官府没有什么关系。而且,无论是冯香华的娘家还是婆家,都是在靖州最偏远的地方,和李树杰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冯香华本身和李树杰没有任何关系,那么这件事应该和李树杰不相干。
    但是,太巧了!
    因为靖州特有的瘴气中毒,京城发生了大范围的时疫,刚好救治的办法需要染过时疫而又病愈的人的鲜血,刚好宇泓烨就符合条件,顺理成章地解除了禁足,而且还能够趁机施恩于群臣,挽回先前的不利影响。如果说这都是巧合,那老天爷未免太关照宇泓烨了!
    “也就是说,这件事没有任何疑点,是吗?”宇泓墨眼眸微暗,神色沉郁。
    宇泓瀚点点头,道:“从我查到的消息来说,是这样的,不过……。”他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道,“有件事,不知道算不算是疑点。”
    “什么?”宇泓墨警戒地问道。
    宇泓瀚不确定地道:“其实,冯香华的丈夫并不是春上居的二掌柜所害。因为这件事牵扯到时疫,我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派人去查了冯香华丈夫的下落,结果证明,冯香华的丈夫的确是被害了,但不是春上居的二掌柜,而是和冯香华丈夫一道贩卖布匹的商人,已经从他家中找到了冯香华丈夫的尸体,他自己也供认了。”
    “那冯香华为什么会认为是春上居的二掌柜?”宇泓墨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如果不是冯香华认定春上居二掌柜是害死她丈夫的凶手,为了报复春上居,而故意投井在离春上居最近的水井,污染了水源,京城的时疫也不会闹得这么大。如果不是患上时疫的人这么多,药引远远不够,宇泓烨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地被解除禁足。
    为什么冯香华会认为春上居的二掌柜是害死她丈夫的凶手,这点很重要。
    “根据凶犯的供述,他没想到冯香华会上京寻夫,心中很是慌乱,害怕冯香华会察觉到他杀了人,所以想要将这件事栽到别人身上。刚好春上居的二掌柜买了冯香华丈夫生前所买的那栋宅子,凶犯认为这个是很好的栽赃嫁祸机会,就故意欺骗诱导冯香华,让她误认为春上居的二掌柜是凶手,又故意对冯香华说,春上居财大势大,就算告到京守府也不可能告赢,拦阻她去告状,想着拖一段时间,冯香华就没精力再去告状。没想到冯香华居然这么倔,眼见告状无望,竟然投井自尽来报复春上居,结果……造成了时疫的蔓延。”
    但从这供词来看,也很顺理成章,找不出丝毫的破绽。
    “听起来只是巧合而已,似乎没什么可疑的。”宇泓墨微微眯眼,但是,宇泓烨在这件事里得到的好处太大了,很难让他释怀。
    裴元歌在旁边开口道:“你们说,引起这次时疫的人,叫冯香华?”
    “是啊!”宇泓瀚点点头。
    裴元歌微微垂眸,随即扬起,缓缓地道:“如果这样说的话,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怎么?难道九弟妹认得这个冯香华?”宇泓瀚有些惊讶地道。
    裴元歌点点头,将她出宫时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道:“如果说这次的时疫,是因为水源被污染造成的,那我染上时疫,应该就是那天出宫,到春上居用膳的时候染上的,也就是说当时水源就已经被污染了。换而言之,我和冯香华见面后,冯香华就立刻投井自尽,这样时间上才能够赶得及。”
    “这样说的话,时间上是有点紧,不过也不是全无可能。”宇泓瀚道。
    裴元歌摇摇头:“时间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冯香华当时似乎被人误导,认为京兆府不可能替她伸冤,所以才故意把事情闹大。我想,她应该是想着,事情闹大了,关注的人多了,衙门也不好压住这个案子,归根到底还是想要给她丈夫伸冤的。但是当时我告诉她说,如果她有证据的话,可以到京兆府鸣冤,周围的百姓们也都这样说,我感觉,当时冯香华是心动了的,想要去告状,又怎么可能转眼间就投井自尽,报复春上居呢?我总觉得,这里很不自然。”
    宇泓墨和宇泓瀚对视一眼,神情也都严肃起来。
    如果单凭宇泓瀚查到的消息,冯香华敢雇人当街撞春上居二掌柜的马车,借此将事情闹大,抹黑魏掌柜,显然是个性情刚烈的,一心想要报复魏掌柜,那么明知自己瘴气中毒,却故意投井自尽,来报复春上居这种事情,冯香华也是能够做得出来的,倒也并不显得突兀。
    但眼下有了裴元歌这个目击者,将当时的情形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便能够让人察觉到不对。
    冯香华明显是想要为亡夫讨得公道,如果说她以前被人蒙蔽,认为京兆尹贪赃枉法,不会秉公断案,但裴元歌已经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她,京兆尹不是这样的人,还有周围那么多百姓附和,按道理说,冯香华无论如何也该去试一试,不可能转头就投井自尽啊!
    “你确定冯香华是自尽,而不是被人杀死的吗?”宇泓墨沉思着问道。
    宇泓瀚沉声道:“我只能确定,她是被淹死的!”
    自己投井自尽是淹死的,但如果被人扔到井里,也可能是淹死的,但这两种情形的结论却是截然不同的。
    “这件事的确有蹊跷,可惜,我们没有证据。”许久,宇泓瀚才叹息道,“因为宇泓烨曾经染过瘴气,能够为疫病患者提供药引,而且,”他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据说我们这位七皇兄很是宅心仁厚,爱民如子,为了多救一些时疫患者,不顾太医的劝阻,割血救人,以至于几次三番昏倒,如今人人都在称颂他,声势正盛。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光凭一些疑点,不足以让他入罪,所以我们也只能忍下了。”
    宇泓墨唇角微弯,凛冽如冰:“没有证据就去找,然后在合适的机会抖露出来,那才真的有意思!”
    如果让人知道,这次时疫是宇泓烨故意安排,目的是为了解除禁足,重回朝堂,同时示好施恩于群臣,为了一己私利,致使上万名官宦贵族染病,甚至还有人死亡,到时候的情形才更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