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赌就赌!”裴元歌眉眼越发冷凝,“不过,我赢的彩头未免太轻。如果我赢了,你不但要对关于我和九殿下的事情保密,而且,从今往后,你不能再纠缠我!”这个李明昊真的太讨厌了,如果能借这次赛马的机会甩掉他这个麻烦,也好。
    李明昊微微一怔,没想到裴元歌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微微犹豫。
    “怎么?李明昊学骑射学了这么多年,刚才还叫嚣整个京城的武将都不如你,这会儿连我这个刚学骑马没多少天的小女子都害怕畏缩,不敢跟我赌吗?”这回轮到裴元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挑衅地看着李明昊了。
    知道裴元歌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敢这样说,心里就一定有盘算,因此李明昊才会犹豫。但是,想到裴元歌的骑术跟自己完全是天壤之别,思索再三,都还是觉得无论她出什么幺蛾子,他都能应付得来。何况……
    李明昊笑道:“好,赌了!”
    两人牵马站在场中央,因此别人都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倒是宇泓墨眸光锐利,虽然相隔甚远,却也隐约看到两人的神色变化,更察觉到元歌忽然涌出来的怒气,不知道李明昊说了什么,居然能惹得元歌如此?心中暗暗思索着,但想到李明昊居然惹得元歌生气,眼眸中顿时掠过一抹寒芒,待会儿非要好好教训教训李明昊不可!
    就在这时,令旗兵举起令旗,裴元歌和李明昊同时上马,等到令旗一挥下,便纵马狂奔。
    刚开始的时候,李明昊还担心裴元歌扮猪吃老虎,明明骑术高超,却偏偏装作不会,趁他不防备使诈赢了他,但看了会儿就确定裴元歌确实刚学骑马没多久,而且她的马匹神骏也不如他的白马,终于放下了心。因为方向由裴元歌掌控,李明昊也不敢超出她太多,只领先她一个马身,但无论裴元歌如何转向,始终无法将他甩开。
    迎着风声,李明昊朗声笑道:“看起来输赢已是定居,元歌你还是认输吧!”
    裴元歌并不答话,却蓦然兜转马身,勒马朝着左后边狂奔而去。
    李明昊立时察觉,正要也御马朝着左边而行时,却发现裴元歌调转方向的地方选得极有深意,她调转马头完全不受影响,但是李明昊转马时,却被一棵树拦住了去路,逼得他不能选择最近的直线,而必须绕道,这一耽搁,前面裴元歌水红色的身影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场赛马是有时间限制的,若是裴元歌选在最后的时刻这样做,恐怕他就已经输了!
    李明昊惊出了一身冷汗,忙纵马追了上去。
    渐渐的,李明昊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规则。明明他的骑术远超裴元歌,而且马匹神骏也比裴元歌更好,但是,在方向由裴元歌掌控的规则下,却让他缚手缚脚,实力无法完全发挥。而且,裴元歌选择转向的地点和时机都极为刁钻,常常她转马顺利,但是在他的路径当中却会出现阻碍,或是一棵树,或是一块大石头,或者是突然凹下去的沟壑……显然是她早就算计好的。
    这样开起来,最开始元歌故意在平地纵马,转向也选得简单,恐怕就是在观察他骑马的速度,调转马头的角度,好确定在什么时候转头,那些障碍能够给他最大的限制……
    先观察好地形,然后又是示弱又是激将,让他答应这种规则,接着再在开始观察,接着开始撒网设计……
    不愧是能让他看中的女子,果然好算计!
    李明昊心中既惊叹,却更涌起了一股斗志,抛开最开始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真正打起精神,把裴元歌当做对手,一面观察着她的身形和控制马缰的手,以及马匹的速度,一面则注意查看四周的地形,猜想她可能在什么时候改变方向,又会给他制造什么样的障碍,他要怎么做才能提前拦阻元歌转向,或者保证不地形受影响,不被裴元歌甩开……
    这样一来,不仅仅是在赛马,更是在比拼彼此的观察力、判断力以及心机。
    有意思!
    一直专注两人比赛的众人这时候显然也看出其中的诀窍,也看出了李明昊现在严阵以待的模样。被李明昊那般羞辱的众人当然希望裴元歌能赢,如果说李明昊居然输给才学骑马没几天的裴四小姐,那这脸可着实打得响亮,想必能把李明昊呕死!而且,以眼前的情形看来,裴四小姐并非全无取胜的机会。
    “裴四小姐加油!”一时间群情激涌,纷纷为裴元歌打气。
    “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是在打鬼主意,果然!”高台上的皇帝摇头失笑,心中暗暗为裴元歌的玲珑心思赞叹不已。果然不愧是裴元歌,心思机敏,即使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也能够别出心裁,展露出属于她自己的锋芒和光彩,宛如明珠般让人难以忽视。
    “妾身倒是觉得可惜。”柳贵妃何止是可惜,简直是焦虑,却不敢表露出来,“裴四小姐未免有些沉不住气,倘若她不是在中途这样做,而是在一炷香燃尽的瞬间用这种手段,猝不及防之下,说不定李大人真要马失前蹄!可惜,现在李大人已经察觉到,有了防备,想要甩开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唉,这个裴元歌!
    如果裴元歌能赢了这场赛马,李明昊输给她这种菜学骑马没几天的人,绝对会闹得灰头土脸,没有颜面再向墨儿挑战,这样一来,墨儿的危机就能够接触。可惜柳贵妃事先并不知道裴元歌的谋算,没办法提醒她,一时间心急火燎,难以言喻。
    太后凝视着柳贵妃,笑着道:“怎么?贵妃希望元歌赢?”
    “李大人方才赢了那么多场,无论骑术还是马匹都比裴四小姐好太多了,要是李大人赢了,那是理所当然,可就一点意思都没了!不过,若是在这样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裴元歌却能巧思赢了李大人,那岂不是有趣?反正妾身也不懂骑马,倒是想看看这样颠覆性的结果,太后娘娘莫要笑话妾身才好。”柳贵妃不软不硬地回道,笑意嫣然,只是手依然轻轻捂着肩膀,不敢触动伤口。
    “裴四小姐能做到这种地步,实为不易,即使输了比赛,也不能遮掩她的聪慧灵巧。”皇帝眼神柔和,看裴元歌以那般差的实力,依然能逼得李明昊全力以赴,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温和而赞赏。
    看着皇帝的眼神,太后笑意更深,道:“皇上说得是,这孩子的确聪明,惹人怜爱。”
    听着皇帝的话,显然对裴元歌十分赞赏,这可是皇帝从未对其他女子有过的,柳贵妃微微咬唇,想到宇泓墨和裴元歌的情愫,心中越发沉重起来。
    宇泓哲和宇泓瀚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赛场,神情激动,他们也很不喜欢李明昊的嚣张,巴不得裴元歌能赢了他。
    倒是宇泓墨,一直眉头紧蹙,眸色晦暗,紧紧地盯着裴元歌,不敢有分毫错漏。
    以他对元歌的了解,若是没有相当的把握或者算计,她不会轻易邀战;而以元歌的聪慧,不可能没有想到柳贵妃所说的办法,在最后时刻再用这一招,赢了李明昊。元歌会这么做,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还有后手,之所以将这招抛出来,就是迷惑李明昊。
    毕竟,李明昊对裴元歌也应该有所耳闻,如果元歌全程都表现得完全没有异样,轻而易举的就会输给李明昊,这实在不符合她的个性,李明昊定然会防备她在最终点做手脚。两人的骑术毕竟相差太多,如果李明昊全神贯注,元歌想靠最后转身赢得比赛,希望不算大。
    所以,元歌故意抛出地形转向这个诱饵,让李明昊认为这是她的制胜手段,将注意力集中在转向上,那么在最后时刻,元歌再用杀手锏,李明昊就难以防备了。
    只是,不知道元歌最后的杀手锏究竟是什么?
    宇泓墨将自己带入元歌的思维,努力思索着对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不过,元歌和李明昊实力差距极大,想要赢只能在最后一刻设计。看着旁边的香寸寸焚尽,离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宇泓墨的心情也越来越紧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裴元歌,同时注意着她周围的地形,猜测到底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果然,打起精神后,裴元歌很难再甩开李明昊了。
    毕竟她学骑马的时间太短,操控的技术也太粗糙,如果是李明昊,能够做到在马匹狂奔疾驰时勒马立止,兜转方向,自然流畅不露痕迹,但裴元歌不行,如果马匹速度太快,她根本无法掌控,因此,每到要转弯的时候,她就不得不放慢骑马的速度,而每次调转的方向也有迹可循,而且,她一旦要调转方向,就不可能再中途停止。
    李明昊很快就察觉到这些破绽,开始根据她的速度和手势预判她的行为,提前转向。
    接下来好几次,裴元歌调转方向时,李明昊都能做到与他同步,甚至在调转方向后比他更快。
    “元歌,我承认你很聪明,心思灵敏,口齿伶俐,因此能够处处逢源。但这种聪明能应付很多情况,却不能够应付所有的局面,在真正绝对的实力面前,聪明根本不可能完全弥补这种的差距。即使你再费尽心机,也赢不了我的,你还是认输吧!”眼看着时间将到,而他又开始占据上风,李明昊不禁笑道。
    “哼,我只是骑术太差了而已,倘若我的骑术能再好一点,李明昊,你早就输了!”裴元歌猛然转头,秋风之中衣衫烈烈作舞,墨缎般的青丝随风飞扬,衬着她锋芒毕露的眼眸,和清丽绝俗的容颜,使她有种宛如御风而来的仙子的般的出尘脱俗,美得令人窒息,“李明昊,赢了我一个学骑马还不到三天的人,也值得你这样欣喜若狂?你对自己的骑术究竟自卑到什么地步,居然要在我身上找自信心!”
    不知道是因为此刻裴元歌逼人的美,还是因为她锋锐的言辞,李明昊神情一滞。
    他不得不承认,倘若裴元歌的骑术再好一些,破绽没有那么明显,胜负真的难以定论。
    他一个精于骑射的人,被裴元歌这个才学骑马不到三天的小女子逼迫到这种地步,从某种程度来说,已经是裴元歌赢了,而他输了!但是,眼下这场骑马关系的赌注非同小可,又是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李明昊也不敢发扬怜香惜玉的风格,承认输给裴元歌,那以他现在立敌无数的局势,肯定会被众人嘲笑死。
    “可是,这场赛马你定下这样的规则,对我的限制本身就很大了。在这种情况下,我能赢已经很不容易了。”李明昊也只能拿这个做说辞了。
    “赢?”裴元歌冷笑,“没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还难以定论吧!”
    “已经差不多是最后的时刻了,眼下的情形你不可能甩开我了,元歌!”李明昊虽然被裴元歌此时的美貌和言辞所干扰,但是并没有放松警惕。在计算着时间的同时也在观察四周的情形,目前他们的所在是一大片平坦的地形,前方的终点是一处断崖,而在断崖不远处则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如果是直线奔跑,或者普通的转向,裴元歌跟本无法甩开他。
    她唯一能够利用的,就是那块石头,但是,即使她在那里转向,李明昊也有把握能够提前预判到,赶在她前面完成转向的行为,依然领先于她。
    眼看着离那块石头越来越近,裴元歌的速度微减,却突然手握缰绳往右移去。
    李明昊注意了她许久,知道她这个动作就是向左转的预兆,不过这次裴元歌并没有减慢速度,看来也是察觉到减速的话,转身后的冲劲完全不如能在疾驰中转向的李明昊,依然会被他领先,所以趁着快到终点的时候,想要赌一赌,不减速转向,或许能够赢了李明昊。
    不过,这根本就不可能,毕竟两人的骑术相差太远!
    眼看着胜利将至,李明昊嘴角露出深深的笑意,为了不被那块石头影响速度,他算准地方,赶在裴元歌之前调转马头。然而,就在他调转马头的瞬间,裴元歌握住缰绳的手忽然猛地换了方向,收回了向右的趋势,而改为向左。
    上当了!
    裴元歌是故意让他察觉她转向时的破绽,好在这最后的时刻迷惑他!
    李明昊心中暗惊,好在他骑术着实高超,即使在这刻不容缓的机会,仍然勒紧马缰,强令身下的白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改为向右。白马一声长嘶,扬蹄躁动,几乎将座上的李明昊甩了下来。
    惊险之后,终究还是顺利的转了方向,但这样一来,他的速度就大受影响。
    李明昊正自懊恼,却突然发现右转后的方向根本没有裴元歌的身影,心头又是一惊,不是右转?
    不是左转,也不是右转,那么是……前方?
    这怎么可能?
    前方是断崖,以裴元歌的骑术,如果不提前勒马的话,以她的速度和惯性,根本无法勒马立止,肯定会直接摔下断崖的!因此李明昊猜测她必定会转向,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朝着前方冲去!再次调转马头,李明昊却只能看到裴元歌那身水红衣裳,丝毫也没有减速的趋势,反而比先前的速度更快,在到达断崖边的瞬间,猛地扬鞭。
    裴元歌没有勒马,也没有减速,而是选择在香焚尽的瞬间,纵马越过断崖。断崖的宽度不算窄,但她的马匹从之前就一直在加速,有着足够的冲力和惯性,因此轻易地越过断崖,落在了对面。而李明昊因为两次转向,速度大受影响,而他现在离断崖的缓冲距离太短,即使骑术再高超,马匹再神骏,也绝不可能凭空越过那道断崖,只能无奈地选择终止。
    按照之前的规则,裴元歌现在远远领先于李明昊,李明昊也无法再追上她。
    看着那道连人带马越过断崖的水红身影,远处的观赛场上一片寂静。
    裴元歌,她……。真的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