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很不应景地吵了起来,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乔阳。今晚她一直转来转去,没有丝毫停歇,他抓她不着就打电话。打过几次她都直接挂断。单调枯燥的铃声响彻寂静的巷子,她愣愣地看着他的名字在手机上闪,突然门被推开,她忙摁上挂机键。
    来的却是个陌生男人,抓着手机絮絮地说,似是跟女友解释今晚有应酬不能回去过夜云云。
    把自己蜷缩得更紧,鱼小晰躲在黑暗里耐心等他说完。
    有点冷了,鱼小晰搓搓露在外面的大腿,决定还是不要自虐,革命的本钱要保住。
    手机又响了。
    叹了口气,某人对什么事情都是那么执着。瞥一眼屏幕,不是乔阳却是是李辰。她接听,李辰的声音传来。
    李辰问她现在干嘛,她如实回答在打夜班工,他难免唠叨几句,让她注意安全注意身体云云。鱼小晰讷讷地应着。
    对于李辰,鱼小晰总觉得亏欠。
    在乔阳回英国的那半个月里,她跟李辰走得近些。过界的行为没有,他们只是相约一起上个自习,方便的时候结伴去食堂吃个饭。但对于学生来说,这等于默认了两个人的情侣关系。
    李辰算不得帅哥,但也是卓然男子,国字脸配上一双英气的眉,在在地透出“一身正气”四字,鱼小晰总觉得他没去考警校着实屈才了。那几年计算机专业算是热门,能考上a大计算机系证明了他的智商,可他业余又玩乐队,绝非传统意义的书呆子,实乃素质教育的典范产品。
    同龄,同校,有理想有抱负的有志青年,又有缘认识了,哪里去找这样合适的男朋友!
    可是,跟他认识是在乔阳之后。
    同样的情况也适用于岳烁磊。
    彼时,在李辰,尚算不得情伤;后来,在岳烁磊,就适用一个比较酸腐的句子——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李辰在电话里说过几天会回校参加一个面试,如果合适就决定在那里实习了。他也大四了,没有考研的计划,就想先到社会上磨一磨。难得回去一趟,所以想见见她,问她几时有空。
    被这样一个爽朗又体贴的男生喜欢得有幸运,她为什么要负他,去追那一份飘渺的感觉?
    鱼小晰知道此刻的心境到底是卑鄙的,她的心在乔阳那里,却抓着李辰当救命稻草,她自我鄙视得紧。原来自私这个东西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尤其是到了感情上。她自认这二十来年过得坦坦荡荡,没想到今天在感情这事情上愧对了李辰。也因此,她才要挥刀斩,即便是痛,也不能再有情丝纠缠。
    就算再难,她也得逼着自己转过这个弯弯。她需要对得起李辰.想到此,鱼小晰决心走出第一步,她影影绰绰地起了个头:“那个……李辰……我有件事要跟你坦白,你听了别生气啊。”
    “说说看。”李辰谈着实习的事正兴头上,听鱼小晰这语气,就打断思路等她来讲。
    “我跟你提过我是在外面跟人合租,其实……对方是个男的……”
    任谁都不会对自己的女朋友成天跟个男人住同一个没有感觉吧?包括李辰,所以他默了。
    “是因为很多误会,才这个样子的。我计划着打工的钱来了,就赶紧搬出去。你……你不会生气吧?”鱼小晰的语速很快地说。
    “小晰,这事孙婷婷跟翟一航知道吗?”李辰问。
    “她……知道……对不起……”倒好像她们是诈骗团伙一般,鱼小晰心戚戚焉。
    “我回去以后帮你找找房子,早点搬出来。”纵然心中不满,念在她自动坦白的份上,他姑且原谅她。
    鱼小晰松了一口气,轻轻说:“谢谢你。”
    “谢什么!回去打你屁股!”
    她干笑几声。互道晚安后,他们都挂了电话。
    鱼小晰慢慢放手机,低着头,脑子里乱七八糟摸不着头绪的好多线乱绕。就这么绕着,一双漂亮的美式麂皮男靴踏进阴影里。
    惊吓地抬头,乔阳背光站在自己面前,昏黄的灯光给他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照不到他的面容,只是漆黑的一个人形,带着金色光环,比起天使更像地狱蹦出来的妖孽。
    “不接我电话,倒是躲在这里打电话?”没听错吧,怎么话里有几分笑意?鱼小晰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了卖的什么药。
    妖孽慢慢蹲,微笑着问:“男朋友?”
    咬咬牙,点头承认。
    “几时开始的?”那张脸慢慢靠近,一双飘着冷气的眸子微眯着,温度比冰还低。
    “与你无关!”鱼小晰向后靠了靠,直觉想躲。
    “你们睡过没?”随着他的逼近,四周的空气似乎被冻成固体,他冷淡地问。
    鱼小晰只是瞪他,不再回答。
    乔阳冷冷地笑,却慢慢站起身,离开了。
    “贱货!”他飘飘地留两个字。
    门轻轻地关上,那两个字,钢钉一样,将鱼小晰钉在十字架上,瞬间,血肉模糊。
    或许可以爱很多个人,但只有一个人会让你笑的最灿烂,哭的最伤心。
    于我——应该都笑的灿烂,但我不明白给我最灿烂的是谁。
    哭,那是经常的吧。
    但是我不明白伤心,让我最伤心的是谁。
    只是心太痛,太痛……之后便不觉着痛了。
    也记不清楚那些班驳的光影。
    她竟然记起了一首诗,席慕容的。初读时觉得意境模糊,摸不着头脑,又有种刺心的闷痛,如今好像应了景儿。
    ……太痛……
    之后便不觉着痛了是吧。
    一滴水落在鞋面棕色的柔软皮革上,伸出手指用力揩去。扶着墙壁慢慢站起,仰起头,让泛滥的水分流回体内。呼气,一团白雾从口中吐出,戛然而止,似乎呼吸中再无温度。
    不需要再多的提示,她知道,这件事可以画上圆满的句号了,一如自己想要。
    她毅然地走进酒吧。
    今天客人蛮多,乔阳又坐在吧台,那是个招蜂引蝶的好去处,他最喜欢坐在那里。此刻他与身边的女人低着头喁喁私语,间或漏出一两声娇笑。夏子衿独自一人坐在酒吧一隅,静静地注视吧台那个昂藏的背影。鱼小晰端着酒路过的时候被她叫住了。
    “夏老师,您想喝点什么?”她公式化地问。
    夏子衿的目光转到鱼小晰脸上,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毒药,你有吗?”
    “没有,卖那个犯法。”鱼小晰淡然回答。
    目光重新回到那个身影上,乔阳正抓住女人的手,邪魅地笑。
    夏子矜的声音有点颤:“你……会在意他吗?”
    只是回身瞥了一眼,又怜悯地看了看眼前握紧双拳的美人,鱼小晰摇摇头,走开了。
    找了不起眼的角落,坐进阴影里,鱼小晰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出挨在一起的那两个号码,删掉,动作熟练地拇指,有一瞬地颤抖。
    一句贱人,可以让她了悟,也该是幸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