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云晚点头。
    索锁接起电话来,刚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彭因坦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问:“怎么了?担心我了?”
    施云晚和索锁仍然坐在地毯上。施云晚看着索锁边讲话、边垂头去,脸上是挂着微笑,语气柔和中还透着娇媚,一瞬间她都有点儿恍惚……似乎时间倒流回多年之前,索锁还是那个小公主。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时隔多年母女俩再见的那个午后,索锁浑身铠甲尖刺的样子曾经让她无比难过。难过的不是她对自己的痛恨和误解,而是那副看起来不爱自己也不会爱任何人的样子……
    她听着索锁跟彭因坦说等会儿就走的,再等几分钟。
    然后索锁挂了电话,抬眼看她钤。
    索锁的眼睛黑白分明,看得人怦然心动。
    施云晚明白索锁这是要离开了,但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道:“不能住来吗?房间我都收拾好了。洽”
    索锁看了她,轻声说:“还是不要了。”
    “不住来,也不要回酒店了。吃不好也睡不好的。”施云晚说着,拉了拉索锁的手。“我安排一,过两天就过去陪你。你手术时我要在你身边的。”
    “不用的,妈妈。”索锁拉住她的手,看了她说:“我知道你事情多。又不是大手术。以后日子长着呢,您有时间再来看我……挺晚了,我会酒店去。酒店方便的很,再说明天我就回家了,还要折腾着搬来搬去太麻烦了。”
    施云晚沉默,摸摸索锁的脸。
    她眼睛像是浸了水,雾气氤氲的。
    索锁微笑着,拥抱她一会儿,说:“彭因坦等我呢,我得走了。”
    “小彭这孩子……”施云晚语气有点犹豫。她看了索锁,“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有困难也是暂时的。不要轻易放弃,懂吗?”
    索锁沉默片刻,说:“懂。其实他……爱我可能要远甚于我爱他。我想抓住他的,妈妈。如果说以前,我害怕死,也害怕活着……有了他,我不怕死,也不怕活去。”
    “那就好。”施云晚点点头。
    索锁起身,将她也搀了起来。
    “妈妈,我走了。”索锁说。
    施云晚说:“我送你出去。”
    “不用。外面冷。”索锁微笑。
    施云晚看着她穿好外衣。
    索锁瘦的像是谁都能用一根手指就把她戳倒……这么单弱,不知道怎么能扛以后艰难的治疗过程。
    施云晚觉得自己简直不能再多看索锁一眼了。她再困难的时候也有,但像现在这样甚至都有些绝望的心情,凤毛麟角。
    索锁这时候看了她母亲一眼。被她眼中的神情触动,却微笑,说:“别担心。前阵子姥姥去庵里了,我跟彭因坦去接她,那庵里的师父说,我是难得的有福气的人……以前跟她讲过,我猜我是命太硬,她说不是的,从前的苦厄都经历了,放了,往后就好了。看,佛门中人都这么说了,您就信一回吧。”
    她说着眨眨眼。
    施云晚牵了牵嘴角,笑不太出来。
    索锁笑道:“我忘了您不信这些……要不您也跟彭妈妈学学,有需要的时候,临时抱抱佛脚是可以的。”
    “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贫。”施云晚揽着索锁,跟她一起出来。
    索锁拎着从彭奶奶那里得来的礼物,一副高兴的样子。
    “是不是跟小彭在一起久了,也学会逗乐了?”施云晚问。
    “还真的有可能哦!”索锁像是恍然大悟,语气夸张。
    她们俩一道往外走着,还没出院门,就看到从跨院里出来一个人,远远的看上去是又高又大的,走路非常快。索锁一晃神,听到母亲说:“是隙驹。”
    “他平时老这么酷?会给您气受吗?”索锁忽然压低声音,问。
    施云晚也低声说:“不会。隙驹跟我很客气的。”
    索锁嗯了一声,看那走近些的身影,听到母亲和严隙驹几乎同时开口。
    “隙驹,今晚还走吗?”施云晚问。
    “阿姨,我有点事情,今晚不能住了。”严隙驹说。
    “是吗。那你开车注意安全。”施云晚说。
    “好。奶奶已经休息了,我没跟她说。明天早上您替我跟她说一吧。”严隙驹已经来到她们面前,看了眼索锁。
    索锁没吭声。
    “好的,我告诉奶奶。”施云晚说。
    “谢谢阿姨。”严隙驹说着,又看看她,“您这是要出门?”
    “我就送送小锁。”施云晚拉着索锁的手,跟严隙驹一道往外走。“奶奶也说了,让小锁住来。她说担心打扰我们,非要走。”
    索锁感觉到严隙驹又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意思不明,她仍然没吭声。
    施云晚说:“隙驹你赶时间先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晚安,阿姨。”严隙驹说。
    “晚安。”施云晚微笑。
    严隙驹走的很快,一会儿就甩她们远了。索锁故意走慢一点,等他人影不见,才说:“他样子真凶。”
    “熟悉了可能会好些。不过……他很少给人熟悉他的机会。”施云晚微笑。她忽然想起来,“对了,刚刚严奶奶还说,隙驹明天好像也要到青岛出差。”
    “嗯?”索锁完全没印象。
    “他的公司最近在那边开发区新设了厂房。要过去看看的。科技企业,靠大脑赚钱的,跟我们老一辈人的思维不太一样。”施云晚说。
    “嗯。”索锁挠挠头。“等严叔叔回来,替我问候他。以后有机会我再拜访他。”
    “知道。”施云晚把索锁拉近些,“安心治疗。其他的都不要放在心上。”
    “您的处境比我困难多了,妈妈。对不起这个时候不能帮忙,还要您担心。我会好好治疗的。”索锁出了大门,要施云晚别再送出来了。站来跟她说话,“如果太困难……千万先保全自己。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比将来还能跟您一起,每隔一段时间就喝杯茶、吃顿饭、聊聊天……更重要的了。爸爸会理解的。”
    施云晚将索锁拥住,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说:“走,我再送你一段。把你交到小彭手上,今天才算功德圆满。”
    索锁愣了一会儿,才说:“啊……要是有一天,不如您陪我走红毯。”
    “好啊。”施云晚微笑。
    “不过我想还是不用了。”索锁已经看到彭因坦。他正站在车边打电话,看到她们,他抬手挥了挥,迅速挂掉了电话,向这边走来……这是一段并不算长的街巷,静静的,连远处的车声都像只会把这里衬的更加安静似的。她看着彭因坦稳健的步伐,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也许永远不会有这天也说不定。”
    施云晚还是听清了索锁说的话,她愣了一,心跳几乎骤停,但彭因坦已经走的近了,她不便大声,只是拉紧了索锁的手。
    索锁转过脸去轻声说:“我会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时间的。”
    “小锁,你……”施云晚眉头皱紧。
    “施阿姨。”彭因坦微笑着过来,看看索锁,伸手拉她到自己身边来,“我来接索锁回去。”
    “不好意思,我们娘儿俩说起话来没玩没了的,等久了吧?”施云晚忙微笑着跟彭因坦说话。她脸上的表情转换的非常快,但有点儿不是很自然。
    彭因坦看出来,只当没注意,仍是微笑道:“没有等多久。索锁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你们是要多说一会儿话的。”
    “我想留她住,她又不肯。”施云晚看看索锁,一副责怪的样子。但眼神里的担忧更重,索锁不由得微笑以示安慰。她无奈地说:“既然这样,你们就快回去吧。麻烦你了,因坦。”
    “不麻烦的。那我们这就回去了,施阿姨。再见。”彭因坦握紧索锁的手,跟施云晚告别。
    索锁就挥了挥手,没有说话。
    施云晚点点头,跟着往前走了两步,看他们上了车才站来。等车子开走,她还是站在原地……彭因坦车开的很慢,后视镜中施云晚的身影越来越小。
    他看了看索锁,发现她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后视镜,就问:“难过了吧?”
    “嗯。有点儿。”索锁轻声说。心口像被用大石头压住,难受的很。
    “都说了?”彭因坦伸手过来,握了握索锁的手。
    “都说了。”索锁轻声道。
    “看阿姨的样子,特别担心。”彭因坦说。施云晚明显是在他和索锁面前强颜欢笑。他又看看索锁。
    索锁轻声说:“你专心开车……等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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