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锁双手握住了这只宽厚有力的大手。
    她的手冰凉,实在是很失礼。但彭近知丝毫没有不悦的表现,也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只是看了她一两秒,又看了看儿子一眼,这一回是真的匆匆忙忙离开了。
    彭因坦拉着索锁的手跟着一行人出了候车厅,看着他们往车厢赶去。距离开车不过两三分钟,他们行色匆匆的。他看的久了,觉得走在其中的父亲的身影矫健而又机敏,并不输给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比他年轻几十岁的。一行人都给他带的行动如风,看着非常有气势……
    梅轩宇跟着彭近知的脚步走的也非常快,不过还顾得回头看一眼,转回头来就说:“坦坦他们还没进去呢。”
    彭近知既没出声,又没回头桕。
    梅轩宇也就不敢再多话了。
    等他们走到车厢门口,距离火车开动已经仅有两分钟。站台上除了他们,就只有零星几个急速奔跑的快要迟到的乘客些。
    彭近知走进车厢之前,虽然没有站,还是转过脸去看了看因坦所在的位置——他们果然还没有走。距离这么远,因坦的身形看上去还是那么挺拔,真是出众……他身边的那个较小的女子,静静而立。
    彭近知的目光在她身上略做停留,走进了车厢。
    他们的座位在车厢的前半部。彭近知走过去,坐到靠窗的座位上。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彭因坦和索锁,他默默点了点头,转脸跟梅轩宇说:“准备,我们开个会。”
    他把座位上的小隔板放,公事包就搁在上面。梅轩宇悄悄把卫士从后面递过来的纸袋放到他手边。他扫一眼,知道这是刚刚在车站小店里买的那两套明信片。
    这是很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没想到因此有段意外的相遇。
    他眉头皱了皱。
    梅轩宇看看他神色,坐来,试探着说:“因坦和女朋友的感情看起来很不错。”
    火车开动了,车站迅速向后退去。
    彭近知将明信片放到公事包,抽出笔记本来,边拧着钢笔帽,边说:“看着长大了,还是孩子气的很。”
    梅轩宇知道他指的是因坦,就说:“工作也是独当一面的。不说谁会知道,跑到这么偏的地方来工作,瞧那风尘仆仆的样子,我看着都怪心疼的……成天看多少人在您面前夸他有出息啊。”
    “当着我的面,能说他的不好么?”彭近知看看自己这位幕僚长。对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他倒是没什么可客气的。“他这事先一放,我找时间跟他好好谈谈。先办正事。”
    梅轩宇一点头,去通知其他几位同事过来。
    彭近知取出眼镜来戴上,准备开始工作了……
    看着火车疾驰远去,彭因坦缓缓出了口气,这才看看索锁——她仍然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方向。
    “走吧,咱们进去。外面真冷。”彭因坦说。
    索锁身子有点儿僵硬。她抬手拉住彭因坦的手。
    彭因坦被她的手冰到,看了她,说:“手这么凉。”
    她心情的激动和不安,或许还有隐藏的愤怒、不甘和恐惧,在刚刚都强行压制了来。在这之前她说怕自己情绪会失控,但她并没有。这份自制真让他佩服,也莫名有些难受。
    “回去暖和一会儿,咱们也该检票上车了。”彭因坦说。
    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事微不足道,完全可以转瞬即忘。
    索锁却看看他,好久不吭声。
    她回到候车室照旧坐在彭因坦身边。彭因坦把她的包、他的包、行李箱全都堆到她那里,她都机械地接手。她的小身子都要被这些东西埋住了,还浑然不觉。
    “索锁。”彭因坦终于忍无可忍,把背包取过来放,双手夹住她面颊,让她看着自己,“回魂来!”
    索锁的眼珠子转了转。
    “不就碰上我爸了嘛。”彭因坦说。
    “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她说。
    彭因坦双掌一用力,索锁的嘴巴嘟起来。她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是淡淡的粉色。他揉揉她的腮,说:“他该是什么样?在咱俩面前,也不过就是个俗了吧唧的爸爸……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
    索锁缓慢地眨了眨眼。
    彭因坦提到他父亲,鲜少有态度好的时候。
    她嘴巴动了动,说:“你好好说话。”
    彭因坦放手,拧开杯盖递给索锁,说:“你喝口水。我看你紧张的都快脱水了。”
    索锁喝水。
    有点儿呛,她咳嗽了两声。彭因坦拍拍她的背。她不咳了,他的手却仍然没拿开,而是继续缓慢地拍抚着她的背……索锁歪着头看他——好像是那天晚上那样,她睡不着,他轻轻拍着她,哄她入睡、让她安稳……
    她没有跟彭因坦说,他说的其实不对。
    虽然彭近知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可比虚幻的凶神恶煞更可
    tang怕的是,他是现实的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腕人物……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么温和亲切,待人接物如寻常长者。
    她心乱如麻……
    彭因坦听到广播,他们要乘坐的列车已经开始检票,拉着行李背起包来带索锁去检票。边走,他看看索锁,说:“你别多想。你看他,跟平常人一样赶火车、坐的还是二等座,连咱俩都不如。一般人都认不出来他。而且这种事他常干。据说这样比较容易发现问题,有什么事说走就走,机延误的时候多,他就坐火车……以前也这样的。听说有一次因为机延误耽搁他的事儿,还打电话过去骂人。”
    索锁讶异。
    彭因坦笑,再说起来已经有点儿调侃的味道:“他讨人嫌就在这些地方。给安排好的,说不看就不看,说不用就不用。干什么,非得自己亲自摸熟了为准……走吧,以后再跟你说他的事。我爸……按理我是不该说什么的,可是得让你了解了解他——好歹丑媳妇今天算是过了一小关。”
    索锁坐到座位上,恰好听到最后一句话。
    过了一小关?
    她相信彭因坦只是在尽力宽慰她。好让她觉得自己在他这里和他的家里人中间都会是受欢迎的……可她才不信,以他的聪慧,会看不出来他父亲对他们俩关系的态度很有保留。
    他父亲很和蔼是没错。也很客气。甚至看她的目光里都没有丝毫不悦,也看不出有所审视和挑剔。
    这也就意味着,他是了解她的基本情况的,应该不需要靠见面后的交流来确认什么了。于是他的客气,就代表了疏离。
    这种客气,她在彭因坦的外祖母那里见过……
    她看着彭因坦毫不在意地把行李箱放在头顶的架子上,等他坐来,她说:“这哪能算是过关。”
    “算。见着面就算。”彭因坦见她没有要放松的迹象,笑笑,在她额头上点了一,让她靠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说:“在我心里,你早就把所有关隘都闯完了。他们喜欢你,是锦上添花;不喜欢你,也无关大局——他们有可能不喜欢你吗?”
    索锁听着,闭上眼。
    “爱及乌。”索锁说。
    彭因坦听出她声音里有笑意,也笑了。不过索锁大概是笑他的成分多……他摸摸她的额头,问:“又想睡?”
    “嗯。”索锁答应。
    彭因坦叹了口气,说:“你该有多累啊,总是睡啊睡的。好,你就睡吧。”
    索锁缩了,还是靠在他肩膀上。
    他看到她的小包敞开一点,露出那个纸袋来,问:“我能看看么?你买的什么?”
    索锁把包都给了他,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彭因坦把纸袋抽出来打开。是两套明信片。他饶有兴趣地翻看着明信片上的图片和文字介绍。过了好一会儿,才听索锁问:“你是不是到一个地方,就喜欢写明信片寄回家?”
    “是啊。”彭因坦随口答应着,“你怎么知道的?”
    “你没给爸爸寄过吧?”索锁又问。
    彭因坦把明信片收好,重放回纸袋里。从索锁的小包里拿出自己给她的那支润唇膏来,涂在她的嘴唇上,说:“……这你都知道,神算。”
    “一回,也给爸爸寄一张吧。”索锁说。她想起那位彭叔叔说到儿子和明信片时候的神态语气,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酸……她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但她也不敢再继续想去,饶是如此,她还是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彭因坦察觉,又摸摸她额头。
    索锁坐直了,说:“没感冒。我去卫生间。”
    彭因坦看她脸色发白,二话没说就起来陪她一起去。索锁本不想让他陪,但这会儿她的确不舒服,只好由着他。
    彭因坦站在门外等着索锁,过了好一会儿,卫生间的门才开了。
    索锁的脸比进去的时候颜色还差。
    彭因坦心里一急,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见索锁脚一滑,就朝他一头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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