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徵勤养好了病以后,得以正式与北戎王上见得一面。并且王上同意出兵相助,到时大晋以两座城池相交换。
    北戎出兵之日,南广战场正如火如荼。当荣国侯带军赶往南广战场时,还没有站稳脚跟,西面西隅国突然出兵加入了战场。西南方便又是一场战火连天。
    荣国侯迫不得已,只好带兵赶往西面,与西隅国对战。如此一来,荣国侯的大军被拖延,而苏顾言反而得到了很大的喘息。再加上夜湛一直有余醒之的暗中接济和帮助,如今时机已然成熟,余醒之当即掐断了对夜湛的粮草供应,导致夜湛后劲不足,空有心而无力,使得最终在与大晋的战争中败下阵来。
    苏顾言带领南广大军收复了南广之地,军功卓越,获得南广附近百姓的拥护和爱戴。再加上苏阴黎在位以来,加重赋税、民不聊生,各地早已暴民乱起。苏阴黎登基之时,百姓多不知道各种缘由详情,而今只差一个讨伐之名。遂苏顾言调军直接北上,以废太子逼宫弑君、对先帝不敬之罪名讨伐。
    这一声势浩大,各地响应,纷纷加入了讨伐大军之中。
    而荣国侯陷入与西隅的战争泥潭里,根本脱不开身来。当这一消息传入上京时,满朝文武皆是震惊且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且又各怀心思。苏阴黎在位以来,大晋的情况怎样是有目共睹,大约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苏阴黎在朝殿上便勃然大怒,将桌案上的折子掀得到处都是,一举将桌案也掀翻往殿上砸去,无人不闪无人不避。
    朝中不乏年轻的将领,可苦于却无兵可带。眼下苏阴黎的状况,便只有等着苏顾言的大军挥师北上。就算皇城里有三万御林军,又如何是苏顾言大军的对手。
    苏阴黎想,只要调整京中的三万御林军,再加上上京里平日闲养的部分士兵,只要拖延至荣国侯回来,事情定会有所转机。
    然而,正待他精心布置时,北疆却传来消息,北戎大军进攻而来……
    苏徵勤的伤已经养好了,他和凤时锦随北戎军队一起直逼大晋的都城汴凉。此时隐藏于山中的柳云初早已接到了消息,带领了几千府前军机处的士兵北上与苏徵勤和凤时锦会和,并成为暂时指挥北戎军队的大帅。
    柳云初一品军侯,成长得极为迅速,再加上从小受到老安国侯的熏陶,他在战场上临危不乱,很有大将风范。每至一郡,郡守不想受战火荼毒的,便不参与到这场皇权之争来,大军所至之处,官民尽退。也有负隅顽抗者,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此时的汴凉,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后宫里的那些妃子,在面对随时都有可能暴走的苏阴黎时,颤颤巍巍、惊恐万分,暗地里却全部在准备收拾细软,打包宫里但凡能带走的东西,只等那天要是真的到来,便卷了家当逃出宫外。
    这样的事情在后宫里是不被允许的。一旦被苏阴黎发现一个,便当中后宫所有人的面将那妃子给斩杀剑下。后宫里人人自危。
    除了凤时昭。
    她依旧是住在东宫里,整日穿得光鲜亮丽,要将所有华丽的衣服都穿在身上,要将所有繁重的首饰都戴在头上,然后出得东宫到处招摇。
    她逢人便摆出皇后的架子,非打即骂,最常挂在她嘴边的一句话便是:“本宫是皇后,信不信本宫诛你九族!”
    苏阴黎再也没去看过凤时昭。凤时昭一直生活在自己皇后的美梦里。终于如今东窗事发了,她疯疯癫癫地行走在各宫里,疯狂地仰头大笑,说道:“你们走吧!你们全都走吧!本宫才是这大晋唯一的皇后!”
    所有人都相信,她是疯了。
    九月,汴凉这座曾经繁华一世的都城,受到了南北大军的两方夹击。整个京城,都是战火连天。将这时节的最后一抹暑热都燃烧了去。
    三万御林军对抗十几万大军,犹如螳臂当车。冲锋御林军几乎被踩成了肉泥,刚刚晋升的正统领的头颅被柳云初一刀砍下,祭挂在了城墙之上。
    剩下的御林军,退守宫中。
    于是这偌大的京城,几乎等于不攻自破。
    然,大军只于京外安营扎寨。苏阴黎在皇宫里负隅顽抗。柳云初三千府前军机将士围堵于宫墙之外。
    那高高的宫墙上,同样挂着一个人。
    一个妇人。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隐约可见从前的华贵。
    喊话的说道:“悬挂于宫墙之上的人乃是废太后、反贼苏徵勤的生母,你们若是胆敢再上前一步,她则性命不保。”
    柳云初不敢擅自行动。苏徵勤和凤时锦一起,亲自到了宫门口,对面是御林军的残兵败将,骄阳之下的宫墙上,悬挂着的正是苏徵勤的娘,当年的德妃。
    如今他已是第二次看见自己的母亲受到这样的凌辱。
    那暗红色的锦袍加身,光线熏得他的双眼微红。墙上奄奄一息的德妃拼尽全力喊话道:“徵勤,你不用管我……能再见你一面,为娘已经觉得很知足了……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凤时锦别开眼,不去看,口中淡淡道:“一向以仁义孝德闻名天下的二皇子,会怎么做呢?”
    苏徵勤苦笑道:“事到如今,我还有退路吗?”他朝身边的将领抬了抬手,将领递给他一把弓箭。
    他缓缓拉开了一张功,弦上利箭赫然对准了墙上的德妃,微微眯着眼,眼里闪过狠厉和挣扎。
    将将要脱弦时,不想柳云初突然一把按住苏徵勤的手,脸上带着怒气,道:“她可是二皇子的亲娘,难道二皇子要做一个不忠不孝的小人吗?”
    苏徵勤看向他,一字一顿道:“我的母后,我比你更清楚。她高贵一声,宁愿我帮她了解,也不愿受此屈辱。”
    凤时锦浸着阳光如琉璃的眼看向柳云初,波澜不惊道:“云初,你心中的仁义与他的仁义不一样,你让他自己选择吧。”
    最终柳云初选择了扭头离开,他不再去管这档子流血政变。因为他心中的仁义与这些残酷和丑陋是背道而驰的。
    凤时锦回头看着他的盔甲和披风所留下的一个顶天立地男人的背影,想,他大概是这肮脏的世界里,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唯一保持着一颗初心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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