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书玟双手放平，端正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很不得将乖巧二字刻在脑门上。
她本来在学校过得好好的，但家里忽然来了电话，说她爸爸有个生意上的伙伴生日，有场饭局。
这些事情一般跟杨书玟没关系，可她妈妈说这场饭局，本家的人也会去，所以她得去混个眼熟。
杨书玟知道自己父母好说话，但牵扯到本家的事情，却必须要慎重。
杨书玟并不任性，在跟本家有关后，就答应了母亲的要求。
在饭局上，她看到了本家的那对教授夫妇。
虽然两人都只是大学教授，在这些身家动辄上千万上亿的老板面前，工资少得可怜。
但这对夫妇的姓氏就足以让人敬他们三分。
叶家虽然没有直接成立财团，但手中却有很多集团的股份。
甚至连国家牵线，白送钱的企业都有叶家人的一席之地。
要知道国家新建一个公司，只会有一小部分股权开放购买权，而能占股高达3％以上的绝对不是普通企业能做到的。
况且，叶家跟上面的人关系亲密。
主家虽然没人走上政商这条道路，但跟主家关系紧密的分家里，却出了不少这样的人才。
叶家的低调让大家误以为它无足轻重，可只有深入调查过它的人才知道这个看似是软柿子的家族其实是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庞然大物。
杨书玟全是从她妈妈口中知道这些事情。
知道叶家不好惹，遇到叶家的人一定要客客气气。
即便她妈妈也姓叶，但只是分家里的女儿，跟主家的天之骄子完全没法比。
杨书玟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因为同姓叶，就嫉妒主家的人凭什么就要受人尊敬，分家的人就要比主家矮上好几分，这样似乎不公平。
然而，出生本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
比起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杨书玟从出生起就站在了他们人生的终点线上。
因此，根本没有妒忌的必要。
同样的，即便在结束饭局后，那对性格温和极好说话的教授夫妇邀请他们去做客聊天，杨书玟也没露出什么欢喜的表情。
相反，她寻了个借口，就溜了出去，在院子里随便找了个角落，开始玩手机。
正好就看到寝室群里的追星朋友，疯狂地刷着屏。
“啊啊啊啊，顾姐真的是好漂亮，随便截图一张，就是精修图的feel！”
“顾姐真的好风趣，我还以为她会很高冷，没想到完全是我的错觉。”
“【照片】【照片】【照片】【照片】”
“你们真的不看直播吗？我觉得你们肯定会后悔的！相信我，你们看了直播肯定会喜欢上她的！”
“顾姐马上要开始写字了，妈耶，她就是天上下凡的小仙女，不然为什么我觉得她放屁都这么好看。”
杨书玟被室友的描述给恶心到了，她直接砸了一连串省略号给室友。
随后，她就被室友抓住强行安利。
杨书玟对顾小嫣的了解仅限于从室友的日常土拨鼠尖叫中得到的信息。
她点开室友发出来的截图，最后一张是顾小嫣弯着身子，垂头研墨的场景。
她并未因为开直播就盛装打扮，就只穿了一身干净的长袖薄卫衣，下身一条天蓝色牛仔裤，就连脸上都没有化妆，纯素颜。
看起来干净大方，在美颜p图，不化妆不出门见人的女明星中，简直是一股清流。
然而，在为顾小嫣的相貌惊讶后，更吸引杨书玟的是顾小嫣研墨的姿势。
她也是学过书法的。
小时候是因为本家的老爷子喜欢书法被逼着练，长大了就是真的爱上了书法。
她记得在老爷子的生日宴，她才写了副字混着她爸的生日礼物送给了老爷子，然后老爷子夸奖了她。
因此，她爸爸给她的零花钱翻了倍。
想到过往的事情，杨书玟笑笑，继续看室友传来的照片。
因此截图定格在瞬间，杨书玟也判断不了顾小嫣到底是真材实料还是哗众取宠。
她得出的浅薄结论就是顾小嫣研墨的姿势还是很好看的。
就是不知道这写出来的字配不配得上这细致的墨水。
杨书玟仗着流量用不完，顺着室友给出的链接，进了直播间。
此时，戴着耳机的杨书玟没察觉到一个人慢慢走到了她的身后。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有些卡顿，杨书玟下意识地举起手机，仿佛这样就能让信号好一点。
她一边嘟囔道，“这么多人看顾小嫣直播吗？开4g都卡成ppt了。”
如果杨书玟知道还有一部分人卡在直播间门外进不去，气得他们直接去着直播平台麻烦的事情话，她就知道自己是有多幸运了。
过了几秒，模糊的影像变得清晰起来。
只见书桌后的顾小嫣，上身略向前倾，腰部微微弯曲，左手按住纸张，右手悬腕悬肘。
还没看到成品，但光是她这架势，倒是像模像样。
杨书玟不由得摸下巴，一个人自言自语，“难道顾小嫣真的练过？”
没人回答她的话，杨书玟只好继续看直播。
“这镜头就不能对着书桌上的字吗？冲着顾小嫣的脸拍做什么？难道她是来炫耀自己长得好看的？”
杨书玟有些烦，看着左下角不断刷新的打赏礼物，忽然觉得是她高看顾小嫣了。
明星就是明星，都是一个样儿。
杨书玟刚想把直播给关了，结果屏幕上的镜头就变换了角度。
说来也是凑巧，不知道是杨书玟的吐槽穿过网线，回响在了顾小嫣的耳边，还是顾小嫣早就跟她的助理交代好了，要将直播的重心从看美女转移到书法上。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般主次分明的拍摄，让人心生好感。
杨书玟不自觉地放下偏见，开始认真欣赏起顾小嫣的作品来。
岂料，这越看越心惊。
黑色的墨汁浸入白色的宣纸，笔走龙蛇，龙飞凤舞。
不是初学者喜欢的楷体隶书，而是嚣张豪放的狂草。
杨书玟目瞪口呆。
大多数人觉得草书就是潦草的字，可这明显是很盲目的认知。
草书的特点就是减省笔画，可这不是随意的减省，需要减省得好，减省的位置对，才是草发对。
想要写得一手好草书，没有什么技巧，最重要的是基础。
只有基础打好了，才能有字形，用笔才能学到重点。
至少杨书玟学了近二十年书法，草书是碰都不敢碰的。
可今天却有一个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人，在她面前不费吹灰之力地写出一幅草书。
杨书玟捧着手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
怀疑这不是顾小嫣写的？
直播镜头就在这里摆着呢，从顾小嫣落笔那一刻起，画面就没卡顿过，除非真的有人能当着几百万人的面儿做到偷梁换柱这种事情。
所以，这人竟是真的如此出色。
杨书玟听见自己的内心下了定论，还不等她因为这个结论，生出什么异样的心情，她的耳边就忽然有一人声忽然炸开，如同惊雷猝不及防地劈下，吓得人一脸蒙蔽。
“好字！好！”
杨书玟浑身一抖，手机差点摔在了地上，
她仓皇地站起身，看向身后，就像是在看一个变态偷窥狂一般，“谁？是谁？！”
但是说话的人却跟她脑子里的猥琐年轻的变态的形象有着天差地别。
这是一个发鬓斑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还是杨书玟认识的人。
杨书玟惊讶地张张嘴，“……叶老爷子？”
没错，躲在人家年轻姑娘身后，半天不出声，一说话就把人小姑娘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的人就是出门遛弯儿的叶老爷子。
“哎！”
叶老爷子半点吓到人的自觉都没有，抬手冲杨书玟摆了摆，随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机。
“小姑娘，继续看手机呀！”
杨书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叶老爷子是什么意思。
她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还想再问问老爷子的话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叶老爷子就已经急不可耐地拍拍身边的石桌，一屁股坐了下去。
杨书玟到嘴的问话都吞了回去，受宠若惊地在老爷子身边坐下，把耳机给拔了。
一大一小就坐在秋天凉爽的夜风里，共同看着一个小小的手机。
叶老爷子看着屏幕里的纤细手腕，一气呵成地写下一个个潇洒飘逸，入木三分的大字，双眼不由得开始发亮。
她看了看身边的年轻姑娘，忽然问，“她是你偶像？”
忽然被cue的杨书玟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从她坐到老爷子身边后，就根本没心思继续看直播了。
这种感觉，大概就跟一个小臣女忽然被太上皇叫到身边，一起聊天差不多了。
除了惊吓，再也不能有更多的感觉了。
杨书玟心里发苦，但脸上还要露出欢喜的表情。
她才不敢不理叶老爷子，像个乖巧宝宝般，回到，“我不是她的粉丝，但我的室友很喜欢她，经常在我耳边说顾小嫣的事情，所以我也了解了一些吧。”
叶老爷子双目盯着手机，闲聊似得继续问，“那你觉得顾小嫣这人怎么样？”
杨书玟眨眨眼，奇怪地扫视着高龄的叶老爷子，怀疑他是不是什么人假扮的。
问跟顾小嫣有关的事情做什么？
难道叶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开始追星了不成？？？
杨书玟眼珠子转了转，只敢在心里吐槽，随后一边偷看着叶老爷子的神色，一边慢吞吞道。
“顾小嫣这人挺不错的吧。”
院子里只有走廊上挂着的暖黄灯笼亮着光，石桌这边只能蹭到一点微光，以致于老爷子的表情模糊在黑暗之中，杨书玟根本分辨不清。
最后，只能勉强从老爷子周身的气息来判断，自己到底有没有说错话。
杨书玟察觉到老爷子似乎对顾小嫣没什么偏见，便继续道。
“虽然网上关于她的非议挺多的，但仔细去想的话，其实每次都拿不出一点证据来。虽然很多人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但我个人还是偏向于用证据说话这一套。既然没有有说服力的证据，那我就姑且认为是那些嫉妒顾小嫣的人给她泼脏水。”
“虽然我不追星，但从室友口中还是知道了一些套路。比如新作上映时，一般男女主都会炒绯闻之类的。我室友直接列出了一张清单，上面都是顾小嫣的对家，或者跟顾小嫣有矛盾的人的名字。我挺佩服她的，肯为了一个陌生的明星，这么认真。”
“我室友是个热情外向的女孩子，但她平时做事还是很有章法和理智。我觉得能让她这么喜欢的演员，肯定有过人之处。而且我很多朋友都喜欢顾小嫣，甚至一部分人给顾小嫣打投了不少钱，本来我觉得追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但今天看了顾小嫣的直播后，我发现她的才华，值得喜欢。”
杨书玟一直都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巴拉巴拉停不下来的类型。
等她一股脑地将心里的想法都抖落出来，杨书玟才后知后觉地摸摸鼻子，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杨书玟到底是个没进入社会闯荡的小姑娘，从小受的教育都给她传达了不能轻易招惹本家的人的信息。
她生怕自己的废话给父母带来麻烦，因此赶紧补救道。
“这些都是我个人的想法，算不得数的。”
叶老爷子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手机，“看，她写完了。”
杨书玟顺着老爷子的手指看去，就见顾小嫣已经放下了笔，拿出一个印章，在角落里盖了个戳。
至此，这幅在上千万双眼睛下出生的作品，就此完成。
——严于律已，宽以待人
顾小嫣看着八个大字，冲被刘晴举起来的镜头笑笑，“最近没时间练习，退步了，希望陈导不要嫌弃。”
刘晴让顾小嫣说完“虚伪的自谦”后，就特别无情地将手机对准了桌上的大作，横拍竖拍，从头到尾都不落。
让大家清楚地认识到，顾小嫣口中的“退步之作”，是怎么样的优秀。
“……这是什么字体？作为一个没学过书法，只知道楷体和行书的文盲有点方！”
“我擦——厉害了，竟然是狂草呀！一般现在都写行草更多吧！能写出这种等级的狂草的，都是老年人了吧！顾姐才几岁？今年三十不到喂！”
“虽然我看不懂，但这并不妨碍我给你一波66666666666666”
“厉害了，投十个鱼雷，顾姐就是这么棒！！！”
“希望陈导不要嫌弃？这幅字竟然是写给陈导的吗？嫉妒，我也想要顾姐的字！顾姐多写几幅，挂到微博上卖吧，我保证买qaq”
“……前面的姐妹是疯了？顾姐的字可是收藏家盖过章的，你让顾姐怎么报价？不管是高了还是低了，都不对劲吧。况且，如果顾姐真的把自己的字拿出来卖了，肯定很多人又要骂顾姐圈钱了。别给顾姐招黑，也别让顾姐为难。”
“牛皮吹大了啊，顾姐写的就是鬼画符，你们粉丝的眼睛是瞎了？这种级别的字也能拿出来秀？想炒作才女人设想疯了吧？我十岁侄女儿写的字都比顾小嫣写的好！”
“粉丝自卖自夸不要太尴尬哦，我把字截图给我书法老师看了，他直接说顾小嫣的字没有风骨，基础都没打好，就像写狂草，就是在胡闹。呵呵，我老师可是s市书法协会的成员，我已经跟他学了十年书法了。”
“前面的，真的很不凑巧，我也把顾小嫣写的字给我老师看了，我老师跟你的老师的看法，完全不同呢。我老师从顾小嫣写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把我的手机给抢走，不还给我了！一个劲儿地念叨行云流水，苍劲有力，绝对是大家之作。然后就追问是谁写的字，知道是顾小嫣一个演员写的之后，就念叨着不可能，在知道顾小嫣才二十几岁后，我老师就陷入了自闭。请问我现在该怎么安慰我的老师，急！”
“呵呵，真是没见识，不知道你老师是从哪个小山沟里跑出来的乡下人，就顾小嫣这字也能称为名家之作？笑死人了。”
“不好意思，我老师是省级协会的顾问呢。”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想不到我在弹幕里都能看到打脸大戏！一个省级一个市级，一个是顾问一个只是成员，级别差不要太明显哦。”
“只有我想问直播的观众里面有没有收藏家在吗？我想知道这幅字值多少钱【流口水】”
顾小嫣看到很多求卖字的留言，她笑着摇摇头。
“这个字确实是送给陈导的。卖字暂时没这个想法。而且这些都是随便写写，离真正的大家之作还差得远。”
“练了多久？嗯……没多久，就最近几年开始练的。因为平时没拍戏，空闲时间挺多的，就找了些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来做。”
顾小嫣一边答，一边将墨迹还没干的宣纸放到白丰推来的架子上，夹住。
等到墨迹干了，再把它收起来就好。
等做好这些，顾小嫣在桌上重新扑上宣纸，想了想。
她继续提笔，接连写下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三幅字画。
随后，她放下笔，搬了椅子坐了下来。
“嗯，今天就写这么多，不写了。本来开直播，是为了让大家觉得好玩儿，一直写字也不太好吧。”
“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啊？我也很愁呀？要不你们就陪我看剧本？什么？不干啊！那行，那咱们今天就到这儿，下播了好吧？”
本就多到爆炸的弹幕在一瞬间数目又增多了，五彩缤纷颜色简直把人的眼睛都给看花了。
皮了一下的顾小嫣让加班的程序员惊了一把冷汗，并且收获了粉丝们的漫天哭嚎。
顾小嫣单手撑着下巴，一只脚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盯着摄像头，笑盈盈道，“这样不行，那样不行，怎么娇气呢，宝贝儿。”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妈！顾姐叫我什么？”
“原地爆炸！顾姐怎么能这么撩？从没有人叫过我宝贝，要死了要死了，血条一下子就被清空了。”
“啊啊啊啊啊，老婆你宝贝儿在这儿，快看我，看我！老公的幻肢都石更了，要命了！”
“前面的，你这颜色不太对，小心我举报了啊！虽然我的幻肢似乎也有反应饿……等等，我低头一看，好像没有这宝贝！！嘤嘤嘤嘤，感觉国家欠我一根雕，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个男人，娶个跟顾姐一样的女人。”
“怎么能这么宠溺？我腿都软了！听了顾姐一声宝贝，我看了眼身边的男朋友，呵！感觉要男朋友来有何用？不如要顾姐，又宠又撩，上得厅堂，打得过流氓，还能一起敷面膜。”
“……这年头，男的不仅要跟男的抢女朋友，还要跟女的一起抢女朋友了吗？男人：我真是太难了，太难了qaq”
最后三个字，顾小嫣完全是脱口而出。
在引发弹幕里齐齐表示不要男朋友，男朋友拿来根本没用的评论后，顾小嫣有些心虚。
感觉这些女生的男朋友肯定想拿着菜刀追杀她！
可是她真不是故意的，完全是听叶之宸说得多了，她下意识地就拿来用了。
都是叶之宸的锅。
千里之外，完全不知道头顶被扣了一顶大锅的叶影帝，此时看着弹幕里嚣张抢人的发言，忍无可忍地拿着手机，给顾小嫣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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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书玟知道自己父母好说话，但牵扯到本家的事情，却必须要慎重。
杨书玟并不任性，在跟本家有关后，就答应了母亲的要求。
在饭局上，她看到了本家的那对教授夫妇。
虽然两人都只是大学教授，在这些身家动辄上千万上亿的老板面前，工资少得可怜。
但这对夫妇的姓氏就足以让人敬他们三分。
叶家虽然没有直接成立财团，但手中却有很多集团的股份。
甚至连国家牵线，白送钱的企业都有叶家人的一席之地。
要知道国家新建一个公司，只会有一小部分股权开放购买权，而能占股高达3％以上的绝对不是普通企业能做到的。
况且，叶家跟上面的人关系亲密。
主家虽然没人走上政商这条道路，但跟主家关系紧密的分家里，却出了不少这样的人才。
叶家的低调让大家误以为它无足轻重，可只有深入调查过它的人才知道这个看似是软柿子的家族其实是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庞然大物。
杨书玟全是从她妈妈口中知道这些事情。
知道叶家不好惹，遇到叶家的人一定要客客气气。
即便她妈妈也姓叶，但只是分家里的女儿，跟主家的天之骄子完全没法比。
杨书玟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因为同姓叶，就嫉妒主家的人凭什么就要受人尊敬，分家的人就要比主家矮上好几分，这样似乎不公平。
然而，出生本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
比起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杨书玟从出生起就站在了他们人生的终点线上。
因此，根本没有妒忌的必要。
同样的，即便在结束饭局后，那对性格温和极好说话的教授夫妇邀请他们去做客聊天，杨书玟也没露出什么欢喜的表情。
相反，她寻了个借口，就溜了出去，在院子里随便找了个角落，开始玩手机。
正好就看到寝室群里的追星朋友，疯狂地刷着屏。
“啊啊啊啊，顾姐真的是好漂亮，随便截图一张，就是精修图的feel！”
“顾姐真的好风趣，我还以为她会很高冷，没想到完全是我的错觉。”
“【照片】【照片】【照片】【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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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姐马上要开始写字了，妈耶，她就是天上下凡的小仙女，不然为什么我觉得她放屁都这么好看。”
杨书玟被室友的描述给恶心到了，她直接砸了一连串省略号给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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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书玟对顾小嫣的了解仅限于从室友的日常土拨鼠尖叫中得到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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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为顾小嫣的相貌惊讶后，更吸引杨书玟的是顾小嫣研墨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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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是因为本家的老爷子喜欢书法被逼着练，长大了就是真的爱上了书法。
她记得在老爷子的生日宴，她才写了副字混着她爸的生日礼物送给了老爷子，然后老爷子夸奖了她。
因此，她爸爸给她的零花钱翻了倍。
想到过往的事情，杨书玟笑笑，继续看室友传来的照片。
因此截图定格在瞬间，杨书玟也判断不了顾小嫣到底是真材实料还是哗众取宠。
她得出的浅薄结论就是顾小嫣研墨的姿势还是很好看的。
就是不知道这写出来的字配不配得上这细致的墨水。
杨书玟仗着流量用不完，顺着室友给出的链接，进了直播间。
此时，戴着耳机的杨书玟没察觉到一个人慢慢走到了她的身后。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有些卡顿，杨书玟下意识地举起手机，仿佛这样就能让信号好一点。
她一边嘟囔道，“这么多人看顾小嫣直播吗？开4g都卡成ppt了。”
如果杨书玟知道还有一部分人卡在直播间门外进不去，气得他们直接去着直播平台麻烦的事情话，她就知道自己是有多幸运了。
过了几秒，模糊的影像变得清晰起来。
只见书桌后的顾小嫣，上身略向前倾，腰部微微弯曲，左手按住纸张，右手悬腕悬肘。
还没看到成品，但光是她这架势，倒是像模像样。
杨书玟不由得摸下巴，一个人自言自语，“难道顾小嫣真的练过？”
没人回答她的话，杨书玟只好继续看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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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书玟有些烦，看着左下角不断刷新的打赏礼物，忽然觉得是她高看顾小嫣了。
明星就是明星，都是一个样儿。
杨书玟刚想把直播给关了，结果屏幕上的镜头就变换了角度。
说来也是凑巧，不知道是杨书玟的吐槽穿过网线，回响在了顾小嫣的耳边，还是顾小嫣早就跟她的助理交代好了，要将直播的重心从看美女转移到书法上。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般主次分明的拍摄，让人心生好感。
杨书玟不自觉地放下偏见，开始认真欣赏起顾小嫣的作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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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墨汁浸入白色的宣纸，笔走龙蛇，龙飞凤舞。
不是初学者喜欢的楷体隶书，而是嚣张豪放的狂草。
杨书玟目瞪口呆。
大多数人觉得草书就是潦草的字，可这明显是很盲目的认知。
草书的特点就是减省笔画，可这不是随意的减省，需要减省得好，减省的位置对，才是草发对。
想要写得一手好草书，没有什么技巧，最重要的是基础。
只有基础打好了，才能有字形，用笔才能学到重点。
至少杨书玟学了近二十年书法，草书是碰都不敢碰的。
可今天却有一个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人，在她面前不费吹灰之力地写出一幅草书。
杨书玟捧着手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
怀疑这不是顾小嫣写的？
直播镜头就在这里摆着呢，从顾小嫣落笔那一刻起，画面就没卡顿过，除非真的有人能当着几百万人的面儿做到偷梁换柱这种事情。
所以，这人竟是真的如此出色。
杨书玟听见自己的内心下了定论，还不等她因为这个结论，生出什么异样的心情，她的耳边就忽然有一人声忽然炸开，如同惊雷猝不及防地劈下，吓得人一脸蒙蔽。
“好字！好！”
杨书玟浑身一抖，手机差点摔在了地上，
她仓皇地站起身，看向身后，就像是在看一个变态偷窥狂一般，“谁？是谁？！”
但是说话的人却跟她脑子里的猥琐年轻的变态的形象有着天差地别。
这是一个发鬓斑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还是杨书玟认识的人。
杨书玟惊讶地张张嘴，“……叶老爷子？”
没错，躲在人家年轻姑娘身后，半天不出声，一说话就把人小姑娘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的人就是出门遛弯儿的叶老爷子。
“哎！”
叶老爷子半点吓到人的自觉都没有，抬手冲杨书玟摆了摆，随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机。
“小姑娘，继续看手机呀！”
杨书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叶老爷子是什么意思。
她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还想再问问老爷子的话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叶老爷子就已经急不可耐地拍拍身边的石桌，一屁股坐了下去。
杨书玟到嘴的问话都吞了回去，受宠若惊地在老爷子身边坐下，把耳机给拔了。
一大一小就坐在秋天凉爽的夜风里，共同看着一个小小的手机。
叶老爷子看着屏幕里的纤细手腕，一气呵成地写下一个个潇洒飘逸，入木三分的大字，双眼不由得开始发亮。
她看了看身边的年轻姑娘，忽然问，“她是你偶像？”
忽然被cue的杨书玟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从她坐到老爷子身边后，就根本没心思继续看直播了。
这种感觉，大概就跟一个小臣女忽然被太上皇叫到身边，一起聊天差不多了。
除了惊吓，再也不能有更多的感觉了。
杨书玟心里发苦，但脸上还要露出欢喜的表情。
她才不敢不理叶老爷子，像个乖巧宝宝般，回到，“我不是她的粉丝，但我的室友很喜欢她，经常在我耳边说顾小嫣的事情，所以我也了解了一些吧。”
叶老爷子双目盯着手机，闲聊似得继续问，“那你觉得顾小嫣这人怎么样？”
杨书玟眨眨眼，奇怪地扫视着高龄的叶老爷子，怀疑他是不是什么人假扮的。
问跟顾小嫣有关的事情做什么？
难道叶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开始追星了不成？？？
杨书玟眼珠子转了转，只敢在心里吐槽，随后一边偷看着叶老爷子的神色，一边慢吞吞道。
“顾小嫣这人挺不错的吧。”
院子里只有走廊上挂着的暖黄灯笼亮着光，石桌这边只能蹭到一点微光，以致于老爷子的表情模糊在黑暗之中，杨书玟根本分辨不清。
最后，只能勉强从老爷子周身的气息来判断，自己到底有没有说错话。
杨书玟察觉到老爷子似乎对顾小嫣没什么偏见，便继续道。
“虽然网上关于她的非议挺多的，但仔细去想的话，其实每次都拿不出一点证据来。虽然很多人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但我个人还是偏向于用证据说话这一套。既然没有有说服力的证据，那我就姑且认为是那些嫉妒顾小嫣的人给她泼脏水。”
“虽然我不追星，但从室友口中还是知道了一些套路。比如新作上映时，一般男女主都会炒绯闻之类的。我室友直接列出了一张清单，上面都是顾小嫣的对家，或者跟顾小嫣有矛盾的人的名字。我挺佩服她的，肯为了一个陌生的明星，这么认真。”
“我室友是个热情外向的女孩子，但她平时做事还是很有章法和理智。我觉得能让她这么喜欢的演员，肯定有过人之处。而且我很多朋友都喜欢顾小嫣，甚至一部分人给顾小嫣打投了不少钱，本来我觉得追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但今天看了顾小嫣的直播后，我发现她的才华，值得喜欢。”
杨书玟一直都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巴拉巴拉停不下来的类型。
等她一股脑地将心里的想法都抖落出来，杨书玟才后知后觉地摸摸鼻子，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杨书玟到底是个没进入社会闯荡的小姑娘，从小受的教育都给她传达了不能轻易招惹本家的人的信息。
她生怕自己的废话给父母带来麻烦，因此赶紧补救道。
“这些都是我个人的想法，算不得数的。”
叶老爷子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手机，“看，她写完了。”
杨书玟顺着老爷子的手指看去，就见顾小嫣已经放下了笔，拿出一个印章，在角落里盖了个戳。
至此，这幅在上千万双眼睛下出生的作品，就此完成。
——严于律已，宽以待人
顾小嫣看着八个大字，冲被刘晴举起来的镜头笑笑，“最近没时间练习，退步了，希望陈导不要嫌弃。”
刘晴让顾小嫣说完“虚伪的自谦”后，就特别无情地将手机对准了桌上的大作，横拍竖拍，从头到尾都不落。
让大家清楚地认识到，顾小嫣口中的“退步之作”，是怎么样的优秀。
“……这是什么字体？作为一个没学过书法，只知道楷体和行书的文盲有点方！”
“我擦——厉害了，竟然是狂草呀！一般现在都写行草更多吧！能写出这种等级的狂草的，都是老年人了吧！顾姐才几岁？今年三十不到喂！”
“虽然我看不懂，但这并不妨碍我给你一波66666666666666”
“厉害了，投十个鱼雷，顾姐就是这么棒！！！”
“希望陈导不要嫌弃？这幅字竟然是写给陈导的吗？嫉妒，我也想要顾姐的字！顾姐多写几幅，挂到微博上卖吧，我保证买qaq”
“……前面的姐妹是疯了？顾姐的字可是收藏家盖过章的，你让顾姐怎么报价？不管是高了还是低了，都不对劲吧。况且，如果顾姐真的把自己的字拿出来卖了，肯定很多人又要骂顾姐圈钱了。别给顾姐招黑，也别让顾姐为难。”
“牛皮吹大了啊，顾姐写的就是鬼画符，你们粉丝的眼睛是瞎了？这种级别的字也能拿出来秀？想炒作才女人设想疯了吧？我十岁侄女儿写的字都比顾小嫣写的好！”
“粉丝自卖自夸不要太尴尬哦，我把字截图给我书法老师看了，他直接说顾小嫣的字没有风骨，基础都没打好，就像写狂草，就是在胡闹。呵呵，我老师可是s市书法协会的成员，我已经跟他学了十年书法了。”
“前面的，真的很不凑巧，我也把顾小嫣写的字给我老师看了，我老师跟你的老师的看法，完全不同呢。我老师从顾小嫣写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把我的手机给抢走，不还给我了！一个劲儿地念叨行云流水，苍劲有力，绝对是大家之作。然后就追问是谁写的字，知道是顾小嫣一个演员写的之后，就念叨着不可能，在知道顾小嫣才二十几岁后，我老师就陷入了自闭。请问我现在该怎么安慰我的老师，急！”
“呵呵，真是没见识，不知道你老师是从哪个小山沟里跑出来的乡下人，就顾小嫣这字也能称为名家之作？笑死人了。”
“不好意思，我老师是省级协会的顾问呢。”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想不到我在弹幕里都能看到打脸大戏！一个省级一个市级，一个是顾问一个只是成员，级别差不要太明显哦。”
“只有我想问直播的观众里面有没有收藏家在吗？我想知道这幅字值多少钱【流口水】”
顾小嫣看到很多求卖字的留言，她笑着摇摇头。
“这个字确实是送给陈导的。卖字暂时没这个想法。而且这些都是随便写写，离真正的大家之作还差得远。”
“练了多久？嗯……没多久，就最近几年开始练的。因为平时没拍戏，空闲时间挺多的，就找了些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来做。”
顾小嫣一边答，一边将墨迹还没干的宣纸放到白丰推来的架子上，夹住。
等到墨迹干了，再把它收起来就好。
等做好这些，顾小嫣在桌上重新扑上宣纸，想了想。
她继续提笔，接连写下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三幅字画。
随后，她放下笔，搬了椅子坐了下来。
“嗯，今天就写这么多，不写了。本来开直播，是为了让大家觉得好玩儿，一直写字也不太好吧。”
“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啊？我也很愁呀？要不你们就陪我看剧本？什么？不干啊！那行，那咱们今天就到这儿，下播了好吧？”
本就多到爆炸的弹幕在一瞬间数目又增多了，五彩缤纷颜色简直把人的眼睛都给看花了。
皮了一下的顾小嫣让加班的程序员惊了一把冷汗，并且收获了粉丝们的漫天哭嚎。
顾小嫣单手撑着下巴，一只脚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盯着摄像头，笑盈盈道，“这样不行，那样不行，怎么娇气呢，宝贝儿。”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妈！顾姐叫我什么？”
“原地爆炸！顾姐怎么能这么撩？从没有人叫过我宝贝，要死了要死了，血条一下子就被清空了。”
“啊啊啊啊啊，老婆你宝贝儿在这儿，快看我，看我！老公的幻肢都石更了，要命了！”
“前面的，你这颜色不太对，小心我举报了啊！虽然我的幻肢似乎也有反应饿……等等，我低头一看，好像没有这宝贝！！嘤嘤嘤嘤，感觉国家欠我一根雕，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个男人，娶个跟顾姐一样的女人。”
“怎么能这么宠溺？我腿都软了！听了顾姐一声宝贝，我看了眼身边的男朋友，呵！感觉要男朋友来有何用？不如要顾姐，又宠又撩，上得厅堂，打得过流氓，还能一起敷面膜。”
“……这年头，男的不仅要跟男的抢女朋友，还要跟女的一起抢女朋友了吗？男人：我真是太难了，太难了qaq”
最后三个字，顾小嫣完全是脱口而出。
在引发弹幕里齐齐表示不要男朋友，男朋友拿来根本没用的评论后，顾小嫣有些心虚。
感觉这些女生的男朋友肯定想拿着菜刀追杀她！
可是她真不是故意的，完全是听叶之宸说得多了，她下意识地就拿来用了。
都是叶之宸的锅。
千里之外，完全不知道头顶被扣了一顶大锅的叶影帝，此时看着弹幕里嚣张抢人的发言，忍无可忍地拿着手机，给顾小嫣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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