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我现境遇是上不得又不能落的情形,估计我会被周通的话给逗笑,居然说我被石头吃了。但顿然又想他这话未尝没有道理,这石池的口就像个巨盆大口,底的尸坑是它的身体,两个管子是它的眼睛。
    当细虫闻到我的血,往上直窜了后退时,这根右管也开始颤动,这时我勉强还能抓握住保持平衡,可当左手边又开始颤动时,心中暗道不好。既然两根管子是连通的,那两头都等于是用血封了路,它们势必是在管中来回涌动。管子是金属的,应该能承受得住这震动吧,我不太确定地想,可一刻就听到底部咔嚓声传来,心顿往一沉。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细虫在管中似乎发生了骚乱,最终还是从右手顶端的管口出来了,这次涌动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它们像是在四散奔逃。无奈我只能依法炮制,正要再去啃咬自己的手,可没想自己长时间靠左手两指与右手抓握管子支撑重力,早已是强弩之末,刚一动,踢蹬的脚就往滑,一失去了重心,双脚垂落而,右手向滑了两寸,要想再抬身把脚踢蹬在石池壁上,已是无力。
    石池本就高约三米,之前我就坠近一米,然后此刻整个人悬挂在那,双脚几乎就触到了底的尸骸,一股凉气倏然钻进脚底。想也知道在这种尸坑里的气息,定对人体有害,极有可能就是尸气,我只能用尽全力蜷曲双膝,可于事无补。
    仰起头,心中惊喊:盛世尧,你再不来,我可能就撑不住了!一瞬,石池边探出一个身影,定睛一看,不是盛世尧又是谁?但幽暗中,闪翼红光的眸子尤为夺目,只见他眸光略转,竟然扬手就去抓爬满细虫的右管,只听一声脆响,那根管子居然被他徒手折断,刚好是细虫铺陈方的位置,然后以掌撑在管口,人就俯身而,快速抓住我左腕往上一提,整个人等于是被他从石池拔出来一般。
    俗语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我这是前一刻在地狱,一刻回到人间,在被盛世尧提上来甩到石阶上后,除了喘粗气,已没别的想法了。而他却是取走了影月,在掌心划裂口子,走到石池边缘,将血分别滴进了管中。很快,那两根管子竟然开始自动弯曲变软,且有黑水渗出,不对,它们好像是在化成黑水!怎么会这样?那不是金属管子吗?
    “不是金属,它们是底尸魂与尸虫敛聚尸气而凝结成的两道气管,当尸虫死亡,气管化成了腐水。”盛世尧沉暗地解释。我抬头去看他,发现他眸中红光在隐退,忍不住问:“你没事吧?”他敛转眸光俯视而来,昏暗看不清他神色,只见他定视了数秒后俯身来将我抱起,“我没事,有事的是你。”口气疑似心疼......
    从石池台阶走来,他把我放,我敛转目光去看旁边,见五只角雕都已被歼灭,横倒于地上,现在只剩那头鸟怪,由庄聿为首用细丝铁链勾住它的脖子,其余人则围堵在旁,好似子弹打在鸟怪身上并没有用,而鸟怪的翅膀似已被折,已经不起来,而且好像发不出啼呜了。有人提议攻它腹部,说它身是最薄弱的位置,听着这人说话声音熟悉,眯眼一看,发现竟是之前以为被鸟怪杀死的乌巴。
    他满脸血污,一个矮声就钻进了鸟怪身底,周通大喝:“好家伙,让老子也来刺上一刀!”说完,他魁梧的身体也猫钻了进去,很快那身位被人挡住,也看不清究竟,想来击杀鸟怪只是时间问题了。
    回转视线刚要问盛世尧那鸟怪的翅膀是他折断的不,却见他将掌心握住我破裂的左手手指,一股暖流从指尖汇入,但却看到血滴从他掌间滑落,想起刚才他的举动,不由询问:“你在作什么?刚才为何你把血滴进管中,管子立即就催化成水了?”
    他眼都没抬一,低声回:“尸气会从你伤口渗入,我用血施术替你化掉。”片刻之后,他收回了掌,抬起的掌心血口已经凝结,但他目光又凝于我右手的手背,那处有个极深的牙印,我刚想说这应该无碍的,却觉眼前一闪,手起刀落,他用影月在掌上又划开了一条口子,然后覆于我手背牙印处。
    其实牙印咬得深,已经痛觉麻木了,但被他捂住后,还是能感觉到气流的来回流转。我没再说话,凝着那已被血染得嫣红的掌,心里很不是滋味。此时若拒绝他以自残的方式为我施救,未免有些矫情,他也不会理会我。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挫败,似乎我总是站在弱者的位置,等待着他来施救,无法与他并肩作战。
    覆在手上的掌紧了紧,黑眸抬起,“小小,你无需妄自菲薄。”我目光躲闪了,知道又被他窥了心思去,只听他沉冷道:“每个人都有自成的定义,没有谁是永远的弱者,也没有人能是永远的强者。这一次,若不是你毁了这石池,恐怕这里所有人都将被鸟怪强控心神,最终也将成为那石池底尸骸的一员。”
    我惊愕地微张了嘴,“是我毁了石池的原因?”
    他点头,黑眸凝了凝后才道:“原本连我都要受不住啼声的幻术,是强凝魔性才能与它抵抗,但若魔性变强我还没能控住心神,就会被它制造的音频导入幻觉。这座石池相当于鸟怪的精气之源,原先凝于表面的人脸膜层,是尸气与特殊气体凝结而成的,被你误打误撞给弄破,使得池内的气体尽散于空气中,就在那一瞬,鸟怪犹如被抽离了精魂一般,卸去了大半力气。你后又将那管子削断一根,使得它接不上气来,我正是乘此良机捏断它喉咙,又再折掉它翅的。”
    “啊?它被你捏断喉咙了啊。”我往那仍在顽抗的鸟怪看了看,难怪不能发声了呢,“都这样了它还没死成?”当真是顽强,就是垂死挣扎也威力不小呢。
    “快死了。”盛世尧淡漠地飘过去一眼,“等气管化尽,都不用人力,它就会自灭。”本还寻疑,但见过得十多分钟后,那鸟怪果真轰然向后倒,引得围堵诸人连连惊喊,砰的一声巨响,地面震颤了,终于仰倒在了地上,抽搐片刻,就没再动了。
    周通与乌巴本是钻在鸟怪肚的,如今两人并列在那,直愣愣地看着吹倒在地不动的鸟怪,隔了好半响,周通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半长尖刀,刀头似有黑汁在滴,他唏嘘地说:“原来这怪物的血是黑色的,看来腹部确实是它命门啊。”
    “不是,”庄聿沉声开口,“它不是因为腹部中刀而死的。”他回转目光,向我们这边看过来,这时盛世尧已经收回了掌,那深可见骨的牙印淡去不少。
    周通与六子趔趄着跑过来,焦急询问:“小妹,你没事吧。”我轻摇了摇头,除了肩膀疼得麻木,双手有些皮外伤外,还算没太大的事。就是本可能钻进伤口的尸气,也被盛世尧用血施术除去了。这时庄聿携了简宁一走过来,低目扫了我们一眼后抬头看向上方的石池,“这里面是什么?”盛世尧眼皮都没抬地回:“想知道自己不会去看?”
    庄聿在他那碰了个冷丁子,面色黑了,就举步从台阶往上走,简宁一也随了上去,到得石池顶端时,只听她一声惊呼,差一点跌进池中,是被庄聿牢牢锁住了腰才幸免于难。
    我知她为何惊骇,事实上之前当我弄破那膜层,看清底层的尸骸时,也吓得手脚发软。但听庄聿轻吐两字:“尸蛊!”我和盛世尧对视了一眼,他起身快速走上石台,然后凝立于那。我在面看不清他们脸上神色,只觉得气氛变得微妙,且诡异。
    等过了一会,他们才从上面来,周通性急,迈前一步问:“尧哥,那里面是什么啊?”
    盛世尧没应他,蹙了眉若有所思。庄聿看向乌巴问:“一般尸蛊要怎样才算成熟?”乌巴茫然着回:“我不太清楚,但知道尸蛊是蛊术中最厉害的一种蛊,存活率不高,养蛊者多以数以万计的蛊虫来培育一只蛊,当凝炼而成后,这只蛊就是尸蛊之王。”
    “尸蛊之王的威力如何?多用在什么上面?”庄聿追问。
    乌巴正要回答,突听在顶端传来周通的惊喊:“啊呀,我的娘,这......这太慎人了吧。”扭头去看,见他抵不住好奇心也跑到了石池上方。不由觉得纳闷,若是简宁一看到池底骸骨会惊叫算正常,但周通何至于这般夸张?而且庄聿在询问的尸蛊又是怎么回事?
    六子站在方仰头问:“老周,那面到底有什么,让你哭爹喊娘的?”
    “去你的,你才哭爹喊娘呢,你上来看看,一池子的尸虫尸体,中间包了个虫卵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