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捋了捋长胡须,点着头道:“老夫没看错,你这丫头确实有慧根,也不枉我两千年前收你入门了。今日种种,是为天定,且看你如何选择了。”
    “你将应宁收作了徒弟?那她的先知预言,都是师承于你?”不由慨然,这在之前我就有过臆测,竟没想果真如此。鬼谷子点头道:“世人皆以为徐福乃老夫的关门弟子,就连老夫也不曾想百年之后的清修混沌之境,会闯进一个女娃,而且这女娃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几乎只要老夫说过一遍,她都能记住且融会贯通。之前你已入过她的梦,看到我们辩政的场景了吧,那时她已入我门学玄学一年之余,而我所能教她的也只到那处了。”
    一番话在心底琢磨过,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抬眼问:“老先生,你能预知后事,那应宁的命运你能堪透吗?”鬼谷子微眯了眼道:“你是想问明知应宁会有劫难,为何老夫没有救她吧。”被他点穿,我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别转开视线。
    确实是那意,既然应宁可算他的徒弟,而他连两千年后我能来到这里算得出来,那应宁成年后的种种,他定都掌握于心,何故不救她性命?
    却听鬼谷子道:“阴阳万物自有轮回天定,人力不是不可以更改,但却不能违反逆常。我纵有先知预测后世之能,也得遵循这条准则,在与之缘尽时也曾告诫过,但最终她没听老夫的,此乃命也。”
    “准则究竟是什么?她又违反了什么逆常?”
    “人之生老病死就属伦常,战乱祸福也乃历史法则,她用我教之的玄能观天象,知后事,主宰战争命数,就已是违反逆常了,理应受天劫,本只需度过此劫,她亦能入混沌化仙,但却被滇国武王尧逆天而行,使她重生返童,此乃伦常颠倒,唉,最终一步错,步步皆错。”
    听到此处,我突然油生出一股愤怒,瞠目而道:“错!大错特错!若应宁拯救族人,平复战争是逆常,那战祸绵延民不聊生就是伦常?什么叫天定,什么叫命数?你被誉为千古奇人,门弟子翻云覆雨于天政权,难道就不是改变当代格局?”
    等等,意念到这里,我忽然心中一咯噔,恍然间有什么刺进心头,却拨开了乌云。把整件事从头想起,应宁的先知不是于身俱来的,而是后天梦入鬼谷子混沌世界,向他求教学术而成,不就意味着原本应宁的命格不该是这样,她本该只是个稍微有些聪颖的普通人。
    往后推断,假如她没有先知,那就不可能少年扬名,而战乱起时也无法站出来帮巫师击退敌兵,那场战争的最终可能是......败!到这里,历史轮转的走向已经发生了改变,之后遭天劫、获重生其实都是从这里延伸而来,甚至巫师尧以魔神秘书反伦常也因此而起,所以归根结底,溯本归源都源起于应宁儿时的梦入混沌,成为鬼谷子弟子。
    再联想盛世尧与庄聿讨论的那些关于鬼谷子弟子的事迹:庞涓遇羊而荣,孙膑逢战不输,苏秦佩六国相印,张仪两次做秦国宰相;还有商鞅李斯,一个为孝公改革变法,一个助始皇一统山河!以及后来东渡寻仙的徐福,甚至都有传闻说他乃东瀛创始人,日本民间遍立庙堂朝拜。这一个个,都在推动着历史的发展与前进。
    前后两者相连,背后的背后,主宰这一切的是......我盯视着鬼谷子的瞳孔越来越放大,抬起的手指发颤,“是你,是你在一手推动这一切!”
    鬼谷子不语,面上和蔼神色也淡去,平静地看着我,眸中却精光熠熠。
    霎那间,浑身发寒,这太可怕了。古时春秋的历史我所知甚少,但秦皇汉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秦始皇统一天是得李斯相助,而后求仙寻长生不老之术是徐福提起,李斯与徐福都乃鬼谷子门人,等于是一人助秦皇统一江山,一人将秦朝带入灭亡。再到汉武帝,修仙求道寻长生,沿袭的是秦始皇的旧路,谁能知晓不是受了有心人的蛊惑?
    鬼谷子可以缔造一个先知,就能缔造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个,所谓历史,所谓伦常,全都操控在一个人手中,这是什么概念?我甚至怀疑,应宁儿时是真的误入混沌,还是被他有意引入?包括现在的我!什么磁场效应,我听得太多,都麻木了,只相信凡事都有因才有果,没有无来由的所谓的缘份。
    一字一句地问:“应宁的所谓天劫,是不是你设的?”
    鬼谷子眯眼又睁开,捋了把胡须后缓缓道:“女娃倒是敏锐,竟能洞察前事。没错,劫是我设的,自选定她为式子起,劫就种进了她命格中。不如此,历史法则会大乱。”
    什么意思?应宁受劫与历史法则又有什么关系?
    鬼谷子见我困顿,提醒道:“你想想后来滇国的结局就明白了。”
    滇国的结局......从历史上神秘消失,但后来从庄聿口中得知,事实上是因为武王尧为救应宁之魂,用魔神秘术扭转乾坤,将当时的宁城从磁场空间中抽走,从而改变了滇国的命运,使得其它城池都失踪不见,成为了历史上无法堪破的悬案。所以可以说是武王尧将滇国给颠覆了,倏的我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心中划过的念头。
    盯着那双精目失声而问:“应宁是饵,武王尧才是你的目标对不对?”
    鬼谷子笑了,目录赞意道:“倒是一点就透,无论是两千年前还是两千年后,你都是这般聪慧。也是老夫刚入混沌,无法顾及世俗之事,竟没想等老夫成道后,夜观星相,发现天有异星出现。他之命数,纵是我神算鬼卜都测不出来,此人就是滇国的武王尧,那年他已十五,与魔神早已修立契约。天命定,若我不早先布局,那么极有可能会因此人而颠覆大改,影响力之大难以估计,而即便是我也难扭转回来。
    晓娃,也就是你口中的应宁被我选定也非偶然,她命理是与武王契合的。唯有她才能改变武王,使得武王转变性情,这盘棋在晓娃幼年定,到得战乱祸起时棋局才真正开始。本以为此盘棋是老夫一人在,却没想武王以强入之势站在了老夫的对立面执起了棋子......”
    听到此处,我忍不住插嘴:“你已是入混沌的得道者,他如何知道你的存在,又怎么能站你对立面?”鬼谷子回道:“你忘了他与谁为伍?滇人将蝙蝠奉为魔神,并非子虚乌有而来,蝙蝠王的能力加上秘术,使得武王识穿了应宁被改命理,在应劫之前先用了一招偷龙转凤在普天大众面前将之烈火焚烧,且昭告天,实则他用秘术将之封存。”
    “等等,你是说应宁并未应劫?”关于那场大火焚烧之事,盛世尧曾向我提过确实是他有意而为,是为了避开滇王聿的聘成婚,但说后来应宁还是无可避免的应了劫,可现鬼谷子意思却是背后还有与他对弈之局在,而且扼制劫难,这是怎么回事?
    屡屡被我打断,鬼谷子有些不郁地道:“你想听老夫说就不要一直打断,怎么性子这般毛躁的?”我张口想反驳,原本对他是千古奇人鬼谷子老先生还心生崇敬,可得知他用应宁来算计巫师后,什么敬意都没了,但话到嘴边还是缩了回去,且听他如何讲后事吧。
    鬼谷子目光搜掠于我脸上,顿了片刻后道:“武王用魔神秘术将应宁封印后,耗费修为不说,更将天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可他不知此劫数是应宁的命,早已不可更改,一旦抽离,她便活不长久,当他意识到这件事后,不惜逆反常伦,借魔神魔性使自己能力增强,为应宁改命格,但也因此他被魔性主宰,逐渐往成魔的道路走。
    早前测卦没算错,他果真是异数,一旦他化炼成魔,那么世间万物都将会被他颠覆。所谓颠覆,就是翻转人类历史,让原本的轨迹全都覆灭。可到这时,老夫已无力扭转,只能眼看着事情往最坏的方向走。也是冥冥中天定,出现了转机,在他成魔最后一道线时,他的魂堕入冥道黑暗世界,这是成魔必经之路。此时应宁对他用情至深,以为他为救自己而遭劫,想尽办法要救他,终是让老夫觅得了扭转的机会。”
    到这处已是再明白不过,但我还是问了出来:“应宁最后找来压制魔性的紫玉指环是你给的吧,还有她以魂注入武王体内来洗涤魔性,也是你教的吧?”
    鬼谷子点头承认:“她是武王心头之人,唯有她用魂气感化,才能让他堕入冥界的魂回归,恢复神智。而那枚紫玉指环,是融注了数千年天地灵气,并加注我修习的百年修为在内的圣物,总算是力挽狂澜压住他魔性,没让他彻底成魔。否则,西汉之后再无后续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