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尾。”杨文浩在旁轻声提醒。
    我把手机调向了船尾,定睛去看,一秒、两秒、三秒……扬手狠狠把手机砸在了地上,然后一拳打在杨文浩脸上,他没防备我会突然出手,躲都没来得及躲。
    气到浑身发抖,“你们竟然……敢!”
    他用手背轻碰了碰被我打成乌青的半边脸,面无表情道:“盛世尧的能耐在沙漠中和那个黑暗空间有目共睹,不对他如此防着,难以安心。”
    “畜生!”我破口大骂,“你狼心狗肺,别忘了,他救过你的命!没有他,你根本就出不来那地方。现在你竟然用那种方式对他?”我真不敢相信,他们居然在船尾弄了个铁笼子,而盛世尧就被关在里面,他沉闭着眼靠在铁栏上,那张脸不可能认错,真的是他!是他本来面目,在被他们抓住后,阿汗的易容也卸掉了。
    杨文浩面色很沉,死死瞪着我,再出声时已是酷寒:“少说废话,人你是见了,该是你履行承诺了。你也看到了,船尾守着的人不止一两个,凭你一己之力想要救他,根本不可能。”
    真的是咬碎牙齿和血吞,心间某处疼得钻心,那是我的盛世尧啊,竟被这帮禽兽如此对待!疯了,不是他们疯了,而是我要疯了。
    坐在去李河镇的车上,我始终都沉闭着眼。妙妙还是跟我一同走了,杨文浩在确切拿到东西前,断然不可能放任何一个能威胁我的砝码。而他也笃定我不敢再逃,只派了另外两人随我一道去取东西,一个就是那开车的刀疤脸,另外一个我见过,从老追我们到镇上的那两人中的一个。
    从盛世尧的口中得知,此人是高手,有很浓的戾气。
    我与杨文浩说把东**在李河镇了,他本想叫我说出地址,派人来取。我一口咬定:要亲自过来拿,否则什么都免谈。他沉定了目光看了我半响,最终点了头。
    抵达李河镇时,已是午,车子直接停在了我们之前住的宾馆门前。那两人一前一后,把我与妙妙夹在中间,到吧台处从容开了两间房,其中一间就是前几天我们住的。
    走近电梯,我默数着心跳声,在数到第十时,电梯门开了,刀疤男人率先走了出去,我与妙妙紧随其后,就在后面那人也要走出来时,我扬起影月向后劈去,对方直觉往里一躲避开我的攻击,要的就是他这一避,刀疤男人发现情况返身而来,顺手被我擒拿手揪住胳膊往电梯内一送,电梯门刚好关上。
    一秒钟都没迟疑,拉起妙妙就往走廊尽头跑。当身后电梯门开时,我们刚好跑进安全通道,一共就两层楼,转眼就到了楼,但并没冲出大门,而是拉了她躲到了楼梯道里的一个小房间,那是宾馆里堆放换洗被套的仓库。
    坚持回来这里,不为别的,而是这个宾馆的地形我比那两人熟悉。楼道里奔踏声很重,我暗示妙妙屏住呼吸,因为那个戾气很重的人很可能懂玄术,气息略重就被发现了。
    砰砰两,是安全通道的门被打开又关上了,心知不能久留,因为那两人一旦发觉不对回去问吧台,就能得知我和妙妙并没有跑出大门。立即来到窗前,推开沉重的玻璃窗,探头往外看了看,两人悄悄翻出到外面。此处是宾馆的侧墙,后墙太高,我或许能翻过,但妙妙肯定不行,所以只能冒险躲在旁观望。
    在看到那两个男人复返回来,脸色阴沉着冲进宾馆时,我们抓住时机拔腿往外跑,又拐进巷子弄堂里,上回这路就绕过,所以我知道该怎么走。
    足足跑了二十分钟,妙妙拉住我气喘不停地说:“阿晓,别跑了,我跑不动了。”
    我看她脸涨得通红,双脚发颤,确实不能再跑。只好拉着她尽量往田地里钻,虽然离宾馆已经很远了,可还是没安全,难保那俩人会再追来。感觉差不多时才停,妙妙立即瘫坐在地,我也靠在树上喘气,心头狂跳。
    在决定逃前,一点把握都没,也考虑过万一逃不了,后果会是怎样。但我还是坚持要逃,因为唯有逃出来了才有生机,否则即便我真的拿了手抄本,也换不回盛世尧,甚至可能在我拿出来的那一刻,就被那个满身戾气的男人给制住抢走了。
    那样我就真的是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阿晓,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啊?”妙妙缓过气来后问我。
    我想了想,道:“一会我们继续走,绕到大路上,你坐车去别的城市躲上一阵子,至于钱……”我掏了掏口袋,把整的票子都塞给了她,“就这么多了。”提到钱就觉惭愧,连自己都说不去,这几百块钱哪够她用?
    妙妙吃惊地问:“你不走吗?”
    我摇摇头,眯眼看着苍茫的天空,走能去哪?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茫然惶恐过。茫然不知前路在何方,惶恐自己能否把人救出来。
    妙妙没再追问,只重重叹了口气。休息差不多,就起身继续走了,我们决定徒步绕过李河镇,到附近的乡镇找车坐。这次妙妙走在前,我在后,不快也不慢地走着。
    凝神间目光定在前方身影上,怔忡着喃念:“三儿。”
    走出十几米,妙妙停来回头问:“阿晓,刚你说什么了?”我定目在她脸上,微摇了摇头,“我没说话,你听错了吧。”她习惯性地偏头想了想,“看来我也神经质了。”
    两人继续前行,走了一刻钟,远眺前方,已是能看到马路,偶尔有车辆过往。妙妙在前面突然问:“阿晓,你为什么不肯把东西交给他们?是因为对你很重要吗?”
    我脚顿了顿,垂眸轻声回:“嗯,很重要,不能给。”
    “那你不担心那个叫盛世尧的人吗?现在我们跑了,杨文浩会不会对他……”
    “妙妙,”我提高了音打断她,“不提这好吗?”妙妙停了来,转过身忧虑地看着我,她说:“我是怕你难过。”我苦涩地笑了笑,仰头看天,“如果说,我根本就没那东西呢。”
    “啊?”妙妙惊呼,“你不是说你有筹码吗?”
    缓缓将视线凝于她脸上,而我嘴角的笑一点一点敛去,我想是我的眼神太过凌厉,以至于眼前的那张脸上一闪而逝惊慌,我说:“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当发现梅姨从始至终都在利用我时,心口犹如被撕裂般的疼,而此刻,这种疼又泛开了。”
    “阿晓,你怎么了?”妙妙不安地问。
    “林妙妙,”我轻念她的名字,“我们同窗十载,几乎可以说没有秘密,初一那年我们相识,初二时就好的如同双胞胎,你曾告诉过我小学时,因为你妈妈是二婚,所以班上同学就嘲笑你,给你取了‘三儿’这么难听的外号,你与我分享你的秘密,现在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妙妙面色微变,别转头不看我,“是吗?那么多年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嗯,不好的事不记得也正常,可是你忘了我与你交换秘密,将外婆的事告诉过你吗?”
    “你有说过?”她面露惊疑,眼中来不及掩饰慌乱,“可能是……”
    我用一声轻笑打断了她,看着她脸色一点点刷白,满满的讥讽充斥我眼,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你知道吗?妙妙从来就没‘三儿’这个外号,而我也从没与她提过外婆的事。一个饵扔进水里,鱼儿毫不犹豫就啃了。”
    空气陷入压抑窒息的静默,她用力瞪着我,脸上犹如开了染色坊,良久她才艰涩地问:“你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我垂眸,嘴角划开孤凉的角度,“杨文浩带我去找你的路上。”
    倒吸凉气声传来,只听她吃惊地问:“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发现?”
    “巧合。”我钝钝地吐出两字,忽略心间的抽痛,“在没撕破脸前,无论是梅姨还是杨文浩,都不知道盛世尧与我已碰面,唯独与你含糊提过,转身梅姨就在疗养院挨个房间搜查他,这是第一个巧合;借用杨小丽的手机给你打电话,没等来你的消息,却等来了那帮人,后来你说关机是因为手机刚好被偷,这是第二个巧合;第三个巧合是我与你一见面,当天晚上杨文浩就来了,而你‘被抓’。”
    我抬起头眯了眼,视线穿过她身后,定在不知名的地方,“还有,追溯前事,我曾有一趟九寨沟之行,看到一个酷似你的身影,虽不是因为那而身陷囹圄,但多少也是起因。这么多‘巧合’连起来,你要我怎么不怀疑?”
    天真,用来形容我并不恰当,该用愚蠢。蠢到身旁之人一个个都怀有异心,而自己却毫无所察,究竟,我过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