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半小时,天就已经大亮了,即使头顶的树浓郁,也还是遮不住亮光射进来的。因此我也看清了周旁人的情况,以及前面那个黑沉背影,凉气倒吸在心间。
    盛世尧竟比我想象的受伤还要严重!他的肩膀处有明显的血迹,衣服也被割裂开,应该是最初替我挡的那一刀,然后有条白色绷带从他前胸穿过肩膀,绕在背后,虽看不到血迹,但这样的绑法,一定是前胸那刀划得深且长,才会如此绑。
    眼睛一酸,雾气浮上来,内疚在心底泛滥。在这之前,因为视线受阻,看不到真实情况,而他又一贯给我强势的感觉,而且刚才看他也从容不迫,什么事都有条不紊地在决定,总以为不会受伤太重,即使内疚也没那么强烈。这时看到才发现不是如此,心中的难过无法言表。
    眼前被水雾朦胧,一时不察脚,被什么绊了,人直往前栽。在天亮之后,我们几个人就没再紧贴着而走了,都各自散开了些距离,所以这一栽倒,直接就摔了个狗吃屎。幸好是在草地上,不至于摔得太疼,但能感觉到脸颊上火辣辣的,伸手一抹,有一点血丝,竟是被草给划破了。
    这种草的横面非常锋利,走了这一路,小腿处的裤子都被划开了一道道细口。走在前面的盛世尧闻声回头,大手插进我臂弯就将我给扶了起来,这时我终于看清他胸前的状况了。绷带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之前刘悦在黑暗中只能是粗略的帮他包扎,这样多的血,分明是那条口子极深,而且有可能又裂开来了。
    而盛世尧除了气息略重外,就像是毫无痛觉一般,眉都没蹙一,黝黑的深眸依然清亮。他循着我的视线,随意飘了一眼,淡声道:“走,有什么出去再说。”他原本是易容成东明的样子,如今易容已经除去,变回了他自己模样。
    正待要继续前行,忽然他顿住,目光凝向我们身后,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回头去看。但什么也没看到,我不由讶异,他在看什么?只见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耳朵,示意我们仔细听。静谧的林间,除了我们几个人略重的喘息外,的确似有别的细碎声音,而且在一点一点向我们靠近。
    目之所及范围内,看不到任何异状,事实上如果不是盛世尧提醒,我们也没注意到那声音。头皮有些发麻,这声音听着不像是人在匍匐前行啊,而且我们都静止不动,黄大仙的人若真追踪而来,要么就是按兵不动,要么就直接冲过来抓人。不会是这样不露头脸的向我们继续靠近。
    就在犹疑间,忽然目光瞥到什么,惊得瞪大了眼,天哪,真的有蛇!而且还不止一条,是无数条,众人均色变,只听刘悦喊:“不好,我们快跑。”一条两条蛇,我们这里有五人,对付起来绰绰有余,可是上百条蛇就不是开玩笑的了,脑中只闪过一个“跑”字,但就在我们转身之际,却发现我们的前方也有无数条蛇慢慢拥堵而来。
    蛇身全是暗红色,蛇头呈三角状,以对蛇的略微常识判断,这些很可能都是毒蛇。而且还有个奇怪的现象,它们竟像是在慢慢围堵我们,在四周形成了一个圈子,但又在三米开外的地方停住,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心中划过异样,似想到什么,低头去看脚,这一看吓得惊呼出声,刚才绊倒我的东西竟然是一条手臂那么粗的金皮蟒蛇,它被密麻的草给覆盖住了,只露出一小截金色的皮。我没去看别人脸色,只知道自己脸色是刷的一就变白了,直觉去看向盛世尧求救。
    只见他盯着那露出来的小截蛇身看了会,低声道:“死了。”
    啊?那金皮蟒是死的?不由再次去细看,确实一动都不动,按理我被它绊一跤,有动到它了,它肯定会有反应,甚至有可能回头咬我一口。但它什么都没做,连游动都不曾有。
    小时候对蛇有过恐怖记忆,好好的坐在院子里看书,忽然头顶就掉来一条蛇,刚巧就掉我身上了,当时把我吓得哇哇大哭,即便后来外婆说那是寸心蛇,是好蛇,我还是难以消除对蛇的恐惧。而如今,脚边有条不明生死的金皮蟒,四周围满了暗红毒蛇,我当真是无法形容那恐惧,只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甚至觉得脚都有些发软。
    盛世尧扬手折了根树枝,防备地看了看四周的群蛇,然后拿树枝去挑开压盖在金皮蟒身上的乱草,渐渐的,那金色的蛇身逐渐露了出来。当蛇头露出时,我莫名的就心悸了,仔细看发现确实好像是死了,这才长舒了口气。但眼前的危险警报解除了,四周那些毒蛇还没走,忽然想:这么多围聚过来,又停在那里不敢前进,会不会是因为惧怕这条金皮蟒?
    可要是发现金皮蟒已死,那么它们还会停滞不前吗?念头刚滚过,就见有数条蛇在慢慢游来,就好像是被派出来刺探敌情的先锋。只听盛世尧一声喝:“点火!”当即六子和刘悦都矮了身,周通即使脚不方便,也迅速去扯两旁的干树枝,我依样画葫芦学他去折树枝来,很快我们脚边的草被点燃起来,冒出浓烟。
    那群蛇果然害怕火,原本已经靠近的又缩了回去,甚至群蛇都倒退回去了两米,可它们却像是不死心,依旧不肯走。这法子不行,火烧得小,它们不但不走,还会继续涌上来;火烧得大了,这地方可是丛林地带,很可能烧成森林大火,那就不是开玩笑的了,我们成了纵火犯,要坐牢的。
    相信这顾虑不光是我想到了,所以大伙脸色都很难看。盛世尧微蹙着眉,忽然弯腰要去抓那金皮蟒,我大惊失色地喊:“小心有毒!”可他的手指已经扣住那金皮蟒,一就把它给提了起来,那蛇竟足有一米多长。刘悦在旁没好气地说:“蛇毒都在它牙上,蛇身哪来的毒,有点常识没?”
    我没吱声,当时的一霎那只是出自本能的惊喊,因为虽然看起来那金皮蟒已经死了,但难保它只是处于假死状态,要是忽然就活过来那可不得了。等等,就在我脑中刚滚过那念头后,我好像看到蛇身有在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去提醒盛世尧,他就不知从哪摸出了把军用刀,动作敏捷地去刺那金皮蟒。
    “难道这蛇还没死?”周通在旁失声而喊,显然他也看到刚才的异状了。刘悦面色骤边,急喊:“尧哥,快撒手。”但见盛世尧却不理会,径自用那军用刀向拉划,生生剖开了蛇肚子,什么东西从它体内掉了来,我定睛一看,竟像是一颗蛋,不止,还有......一条跟四周毒蛇类似的暗红小蛇在那,它被掉到地上后,还在游动,我们同时都散开。
    这太令人吃惊了,居然还有蛇中蛇!难怪那金皮蛇身在动,看来是这条小蛇在它身体里游动,只见它游动了几,就去盘那颗像蛋一般的东西。四周本远远观望的群蛇,仿佛收到什么讯号一般,竟然全都毫无顾忌地向我们游来。
    盛世尧沉声吩咐:“我们退开,把这个地方空出来,再在我们四周点一圈火。”我们依言照做,眼见那群蛇从四面八方层层涌来,场面当真可用惊心动魄来形容,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多的蛇,而且还是同一种暗红三角头的毒蛇。但奇怪的事发生了,那些蛇碰及火缩退开,然后纷纷绕过我们的身边,往那最中间游去。
    一直游到那条盘着白色蛋状物的蛇身边,也不攻击,就全簇拥着它,然后就好像把它给顶在身上,包括那颗蛋,众星拱月般朝着一个方向而游,声势可谓浩荡。
    不过是片刻功夫,那些蛇全都离去,消失在了杂草丛中,仿佛刚才的险境就没存在过,若不是我们脚边还扔着一条被开膛剖肚的金皮蟒,我真难以相信自己眼睛。怔怔地转头去看身旁的他们,见除了盛世尧之外,其余三人脸上神色也全是震惊。
    我看向盛世尧,心有余悸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么危险的情况,唯有他从头至尾保持冷静从容的,他一定知道原因。果然他告诉了我们答案,那条被金皮蟒吞进肚的小蛇,应该是这群蛇里的雌蛇,很可能刚刚生蛇蛋,就被金皮蟒给连蛇带蛋全吞了。但金皮蟒却没想到,那条小蛇生命力极强,在它体内并没死,而且还反咬,金皮蟒应该就是被那小蛇的毒牙咬过致死的。
    也就是说那群蛇其实并不是要攻击我们,而是为了来救母蛇和蛇蛋,而我们偏偏不凑巧地就站在死掉的金皮蟒身旁,差一点沦为群蛇攻击的对象。想想就不由后怕,这么多蛇,在刚才最后的时候,它们似已经要不顾一切冲上来了。真没想到蛇这种冷血动物,也会为了救自己族群而发动这样大规模的行动。
    盛世尧没再多说什么,低头用军用刀在金皮蛇身体里翻弄着,鲜血淋漓的,看得我阵阵恶心,欲作呕,连忙扭开了头。过了几秒,就听到他说:“快走,我们这里点了火,暴露了目标,很快就会有人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