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耽搁,边长曦和原来的队伍就拉开了距离,这也不碍事,照旧混在人群里,走了两条街,又在士兵的带领,来到新区外大片的、以前是稻田现在是土坡的空地上,长长的车队等候已久。
    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排成了好多好多排的车群,唯有一盏盏车头灯亮着,每隔一个小方阵,便有几个士兵高举野营灯,乍一眼看去,满满的都是人头,呼喝声、报数声、催促声,此起彼伏,如同一场午夜的盛宴。
    所有人,包括军队在内,一共分成六个车队,一队近十万人,其中又有细分,医疗小队每车队都会配备,但大多去了五号大队。同样集中的规律,在三号车队,是生活物资较多,是粮仓,四号车队武器军备较多,是武器库。两个车队物资又有交叉,这样就算其中一个队伍出了差错,也不至于某类物品一子就断了供应。
    而作为龙头的一号车队,因为是先遣部队,所以军队就占了两万五多个名额,政府安保力量占了近五千,后面的二号车队集中了大部分的勇士小队和强者。六号车队是断后的,武力配备也很高。
    大致上的分配就是这样,所以一眼观之,五号车队是比较弱和不受重视的……
    人们被领着绕了许久,来到车队里面,前后左右都是车,大家背铺盖拖行李的,艰难地弯着腰借着车头灯的光识别车牌号。
    边长曦是5-0523车,根据有顺序的排列。很快找到。这是一辆军用卡车,不过不是改造成医务间的那种,而是正常卡车,车前面就一个司机和她,车后斗会安排十到十五个人,酌情加减。这些人都是普通幸存者,男女老少健弱比例都是有数的,甚至会看情况插一个异能者。在路上这些人等于又是一个小的集体。
    边长曦暗暗地想,统筹规划的人还是考虑得很周到的。但她又想到,最初岳福山说好只给她一个车位的,她还以为会一路挤到苏城,和一群陌生人同进同出同吃同睡,现在能有一个单独的座位,还是副驾,待遇提高了,应该是军队的怀柔政策吧。
    她认准了油漆涂起来的车牌。准备找司机核对身份,司机是全程跟车的,记住一辆车跟认识这辆车的司机一样重要。司机手里也会有乘坐这辆车的人的名单。以备随时核实,查看有无赖车和少人。
    结果她还没来到驾驶座边,车边便猛地窜起一个人:“你、你就是边长曦边小姐吧!”
    边长曦吓了一跳,实在是这人刚才蹲的地方太黑,人也黑,周围又嘈杂得厉害。她压根没发现他。
    “对,我是。”
    “嘿嘿嘿嘿……”这人傻笑着,咧开雪白的牙齿,手在迷彩服上狠狠搓过,伸出来:“我是5-0523车的司机。我叫张不白,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的您尽管找我。我什么都能干,就是不会干的,你跟我说我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学会。”
    这么热情?边长曦警惕地盯着他。
    张不白笑脸僵了:“您不记得我了?我就是那个被你救了的人啊。”他一边说还一边比划,“被捅了的那个。”
    边长曦恍然大悟:“是你啊,你都好了?”
    张不白摸摸寸板头憨实地笑起来:“好了好了,昨天就好了,现在能跑能跳能开车,本来我以为我死定了呢,边小姐您真是太神了!”
    边长曦看着他,当时他一脸血的,头发也是比较长的,不是现在紧挨着头皮的光头模样,不说还真认不出来。
    他说:“头发上血干了也难洗,我就剃掉了,以后清理起来也干脆,边小姐我帮您拿行李。”
    这一口一个您的,叫得边长曦够呛:“别‘您’了,你直接叫我名字吧。对了,你穿这身,是军人?”
    张不白动作顿了:“嗨,刚参军的,三个月入伍训练都还差一点,本来上个星期要授列兵军衔的,这不,就没有了吗。我这还不算军人。”
    张不白想起这个心里就憋闷得慌。
    边长曦就不再问了。
    张不白把她的行李放到在副驾驶座前的空处,这里空间大,这么放了还是能伸脚的,还要帮她拿包,边长曦摇头:“我自己上来。”
    外面都是人,她站那儿都挡道。
    她试了试座位,还挺舒服的,靠背可以小幅度地调。
    “边小姐你先休息一会儿吧,人到齐还没的,还要等前面车开了我们才能跟上,最起码要到天亮。”
    “你不用睡?”边长曦问,“明天还要开一整天车,你睡吧,人来了我叫你。”
    张不白连忙摇头摆手。
    边长曦便不管他,把背包放在脚边,放座椅,脱掉外衣,从行李箱里拉出一条毛毯盖在身上,就闭上了眼睛。她是一个很喜欢也很懂得养精蓄锐的人。
    张不白看着她睡了,细心地关上车门,又蹲到车边等后面的人。
    他心里喜滋滋的,跟一块石头落地似的,能照顾救命恩人实在太好了,不然他就觉得不踏实,次一定要好好感谢那个特地给了他机会的人。
    边长曦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耳边正响起一声轰隆炮响,继而是悠长的号角。她睁眼一看,天光已经蒙蒙遍洒,张不白也坐在车里了,只是车依旧停着没开。
    “边小姐真是好睡。”张不白笑着说,既羡慕又好奇,刚才车开开停停,还这样颠簸,她愣是没受到影响一样,这样好定力真是一般人羡慕不来啊。
    “嗯……”边长曦坐起来,从窗里看出去,唔,看不清,玻璃窗上外面笼着一层薄霜,里面凝着细小的水珠,她把车窗降去一点,冷风顿时吹啸进来,外头汽车大卡轰轰地开动,大声吆喝和大喇叭的声音交织得如同十个菜市场挤在一起。她有些疑惑,到哪里了?看了表,五点钟不到。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张不白说的话,笑了笑:“睡觉最简单了,练练就会了。”前世她吃了好几年的苦,整日整夜防丧尸异兽不能合眼是很常见的,作息颠三倒四,很多时候只能抓紧吃饭方便的几分钟眯上一会,当然要眯得极有效率。现在只要她定心,是想睡就睡,想醒就醒,上了发条一般,她都觉得自己能和武侠片里那些杀手媲美了。
    她问:“到哪了?”
    张不白苦着脸说:“还没出发呢?不过一号大队准备走了,听这号角。”
    哦?边长曦探头再看,果然还在新区边上,只是从刚才的地方移到靠近公路的地方,而前面一号二号车队已经直接停在公路上了,摆了长长长长的长龙,不见头不见尾的。
    这会儿,前面的车又开动了,张不白赶紧驱车补上空位,前进了一段,视野顿时开阔起来,边长曦终于能看到一号车队的龙头了。
    只见鱼肚白中泛着青黑色的天幕,远山近树都只是深深浅浅的剪影。徐徐号角声中,一号车队由装甲车开路向着远方进发,直升机和战机在头顶盘旋探查,坦克在队伍两翼护卫,巡逻车从队首开到队尾,又从队尾开回队首,一切稳然有序。
    不知是谁带头,后面队伍里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然后二号车队缓缓跟着开上车道,等一号车队走了有近千米的距离,才开动跟上。
    边长曦眨眨眼睛,感慨道:“我想起了移民,数十万人哪,一走就是一辈子。”
    如她所言,外面好多人都在哭泣,遥遥望着家乡的方向,望着埋葬着父母亲人的方向,这一走就是一辈子,永远都回不来了啊。
    近十万人的一个个车队,从车头开动到车尾离开,也是一个巨大而漫长的过程。从天光喑哑到旭日东升,又到大地开始发烫,才终于轮到他们。
    张不白把所有东西扎紧的扎紧,塞好的塞好,伸出头朝后车斗的人们喊一声:“坐稳了,走喽!”
    卡车轰轰地发动起来,从土坡地上了公路。五号车队也有机和坦克护卫,只是数量不多。他们这边正好没有,宽阔的路面上直接是三辆车并排开,还空得很。
    边长曦右侧没车,可以一直看到天边,不过那也没什么好看的,多是些荒凉废弃的场景,人烟不见。
    太阳晒进车里,她感到热,就把夹克脱了,里面是能外穿的短袖,裤子鞋子不用换,本来就是白天的装束,她之前忍着冻没穿厚裤子,就是为了避免在车上换衣服的需要,不然多尴尬。
    刚刚睡饱,她暂时不想再睡,和张不白聊了会天,发觉这人却是挺憨实,不会乱说话,就在车上练习起异能来。
    她先是在腿上铺了件衣服,撒上先前从农场小溪里捡来的细长形的鹅卵石,然后发出一条极细的藤蔓,挨个去缠绕石头,缠绕还不够,要操控藤蔓打结。
    鹅卵石那么光滑,中心也不是很好找,要能把它拴住、拴紧、拽起来不会脱落,那就需要花很大功夫,耐心细心和精细的控制力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