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皓文被打成重伤,自是不能再上课,看过大夫,拿了药,回去自己的住房养伤。
    王香雅送慕容雨回到侯府时,天色尚早,琴儿在后门接应,慕容雨得以悄无声息的溜回烟雨阁,未惊动侯府其他人。
    用过早膳,向老夫人问了安,慕容雨回到烟雨阁休息,昨晚一夜未睡,她困了,一觉睡到日西斜,精神抖擞的起床,梳洗,用膳,去松寿堂问安。
    远远的,松寿堂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慕容雨轻轻笑笑,这么热闹,难不成绿燕和慕容琳被放出来了,还不到时候吧……
    帘子打开,慕容雨进了内室,安胎的马姨娘居然和老夫人一起,笑眯眯的坐在软塌上,圆桌前的椅子上坐着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和一名三十多岁的美少妇,礼貌的笑着,见慕容雨进来,两人的笑容越发亲切。
    进门第一眼,自然是观察陌生人的相貌以及穿着打扮,老夫人与美少妇首饰的造型虽美,成色只能算一般,拿到京城哪家金铺,都是三等货,衣料虽是绸缎,却是最次等的那种,质量有些差,京城的高门贵族之人,是不屑穿这种衣服的。
    慕容雨打量两人的同时,两人也在打量她!
    慕容雨身着天蚕丝的雪青色披风,披风上绣的梅花瓣上点缀着数颗亮钻,内穿云白色雪缎长裙,腰身和裙摆上缀有闪闪发光的绿宝石,乌黑的发髻上只戴了一支镶嵌着大颗名贵东珠的琉璃玉簪,东珠耳坠与发簪交相辉映,尊贵典雅,清新自然。
    少妇的眼睛闪闪发光并连连赞叹:这位小姐身上,随便拿出一件首饰或衣服,就够普通百姓吃上十年了,不愧是高门贵族,什么都是最好的!
    “雨儿,你来了,这是马老夫人和马夫人!”老夫人笑容可掬:“马大人和马夫人晌午刚到京城,尚未找到落脚处,我便留他们住几天,怎么着,也算是亲戚!”
    “这位就是大小姐吧,马姨娘写给我们的信中,经常提起你……”马老夫人的笑容礼貌得体,既不卑微,也不高傲。
    慕容雨打趣道:“那姨娘的信中都说了我什么坏话?”马大人虽在京城任过职,赐有宅院,但调往云南时,宅院被收回充公,此次回京,自然是没有落脚处。
    老夫人非常精明,从不做赔本买卖,更不喜欢无亲无故的人住进侯府,这次收留马大人和马夫人,怕是另有目的……
    马老夫人亲切的笑着:“坏话没有,夸奖的话倒是一大堆……”
    老夫人也笑逐颜开:“你这孩子,连长辈都打趣。”
    慕容雨乖巧、可人,笑容璀璨有礼:“机会难得嘛!”
    马姨娘和老夫人喜欢慕容雨做的云片糕,可出了下毒一事,即便两人想吃,也不敢轻易让慕容雨再做,无形之中,为慕容雨减去不少麻烦。
    马老夫人和马夫人从云南来,熟知云南的许多人文趣事,而老夫人和马姨娘久居内宅,对这些事情十分好奇,听马老夫人讲的津津有味,说到有趣之处,几人笑声不断,气氛十分融洽。
    老夫人和马姨娘听的正入神,马夫人雷氏突然插话进来:“今日我们进城时,正赶上午时,有四名叛军高官及其家眷被判凌迟,在刑台那里行刑……”
    老夫人的笑容一僵,马姨娘则感觉胸口沉闭的难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转过身,吐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老夫人着急上火:“快拿痰盂来!”
    冬天寒冷,屋子里燃着火盆,马姨娘吐出的秽物,带着浓浓的腥腻味,十分难闻,老夫人只得命人打开窗子通风。
    老夫人体弱,受不得寒,便扶着银屏的手,去了外室避风,马姨娘则回了梨园,并请府医前去诊治,慕容雨、马老夫人杨氏,雷氏自然是各自回住处。
    慕容雨和杨氏前肩走在府中小路上,雷氏走在后面,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杨氏的脸色:“马姨娘身怀有孕,听不得这些血腥之事,都是我不好……”
    杨氏心中轻哼一声,装没听到雷氏的话,继续走路,慕容雨转过身,微微笑笑:“马夫人性子直爽,心直口快,实乃无心之举,不必太过自责,相信姨娘不会怪你的!”
    雷氏不自然的笑笑:“多谢大小姐体谅!”马姨娘是不会怪自己,可眼前这位婆婆,绝不会轻饶自己。
    “祖母,娘!”天色已晚,侯府早就燃起了灯笼,一道消瘦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直奔慕容雨,杨氏,雷氏而来。
    走近了,慕容雨看清了他的模样,是一名相貌清秀的年轻男子,十五六岁,笑容礼貌得体。
    杨氏、雷氏是与慕容雨走在一起的,那名男子走进光中,第一眼看到的人居然是慕容雨,笑容突然凝在嘴边,眸底闪过一丝震惊与难以置信,视线停在慕容雨身上,久久移不开。
    “咳咳咳!”杨氏重重的咳嗽几声,将男子神游九天的思绪拉回:“大小姐,这是我孙子,马重舟!”
    抬起头,杨氏语气严厉:“重舟,这是侯府大小姐,还不快见礼!”
    马重舟走上前,轻轻施礼:“见过大小姐!”清亮的眸底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爱慕。
    “马公子不必多礼!”慕容雨轻轻笑着,无视马重舟的爱慕眼神:礼貌之中带着淡漠与疏离“马老夫人,令孙来接您了,我就不多送……”
    雷氏的目光在慕容雨和马重舟身上来回转了转:“大小姐,天色已晚,不如让重舟送你回去……”
    慕容雨笑容未变:“多谢马夫人好意,我的住处就在附近,又有这么多丫鬟跟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雷氏还想再说些什么,杨氏抢先开了口:“大小姐慢走,我们就不送了!”
    “告辞!”慕容雨扶着琴儿的手转身离去,马重舟望着她窈窕的身影,久久回不过神。
    杨氏望望四周,不悦的瞪了马重舟一眼:“别看了,人都走没影了,随我回去,我有事情交待你!”
    回到老夫人为他们安排的院落,杨氏狠狠瞪了雷氏一眼:“这是在忠勇侯府,咱们寄人篱下,才第一次见面,就让重舟送人家姑娘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马家不懂礼数……”
    雷氏讨好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一家人着想,侯府大小姐,身份高贵,嫁妆也肯定不少,若是重舟能娶到她,升官发财,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望望慕容雨身上那些贵重衣服与首饰,再看看自己次等的上不得台面的衣料,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不眼红,不眼馋,那是假话。
    杨氏嗤笑道:“慕容雨是侯府嫡出大小姐,身份,地位比咱们高了不知多少倍,再加上她生的俊俏,气质高贵,名门望族的年轻公子,前来追求的肯定快踏破门槛了……”
    “不是我打击重舟,贵族公子生于名门,修养良好,相貌俊美者又不在少数,咱们重舟,相貌只能算中上等,气质又不怎么出众,慕容雨怎么可能会看上他……”
    马重舟坐在对面,低垂了头:“祖母,孙儿的相貌,气质在云南都属中上等,为何来了京城,就入不得流了?”
    杨氏重重叹了口气:“重舟,京城与云南不同,这里是天子脚下,能人异士云集,名门望族更是不在少数,你祖父即便是升了官,也势单力薄,无法与贵族相提并论,这侯府大小姐,你就别想了,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马重舟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祖母,你曾教过我,凡事不可轻易放弃,只要坚持,一定会成功……”
    “那也要看实际情况而论!”知道马重舟对慕容雨上了心,杨氏不是高兴,而是担忧:“忠勇侯府是名门望族,嫡出大小姐的身份你都不知道有多尊贵,她嫁太子做太子妃,或嫁世子为世子妃,都是绰绰有余的,而你,只是一名书生,无任何官职,你拿什么去和太子,世子抢人?”
    “我明年就可以考功名了……”马重舟不认输。
    “就算你高中状元,也是外臣,慕容雨极有可能会嫁入皇室,你哪有资格和皇室的人相提并论?”为让马重舟断了对慕容雨的念头,杨氏狠下心肠,说出的话,句句带着沉重的打击。
    “说不定,慕容小姐不愿意嫁入皇室!”沉默半晌,马重舟说出这个牵强的理由:“皇室的人妻妾多,还容易喜新厌旧,我可以发誓,只对她一人好……”
    “姻缘大事,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慕容雨愿不愿意嫁入皇室,只要老夫人和侯爷为她订下婚约,她不想嫁,也得嫁!”杨氏和老夫人聊了大半天,对她的为人处事,不说完全了解,也探出几分,她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孙女下嫁的。
    “更何况,慕容雨年轻貌美,就算嫁给一名喜新厌旧的男子,也能得宠几年,若运气好了,儿女双全,守着孩子,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比嫁进寒门受苦强多了……”
    “祖母,咱们不算寒门,我也不会让她受苦的……”十六年来,马重舟是第一次对一名女子如此痴恋,可祖母却告诉他,他不能喜欢她,他们绝不可能在一起,他伤心,绝望,却仍然想要据理力争。
    “闭嘴!”杨氏厉声怒斥:“咱们这小门小户,与寒门又差得了多少?慕容雨养尊处优,哪受得了苦日子,若她真嫁进来,把你卖了也养不起她,你和慕容雨注定无缘,趁早死了这份心!”
    慕容雨和马重舟,身份,地位相差太大,绝无在一起的可能,杨氏这么做,只是想让马重舟彻底死心,不要再去奢望那些他根本碰触不到的东西。
    承蒙老夫人关照,看在马姨娘的份上,马老夫人与马大人才得以寄居侯府,若马重舟真拐了慕容雨,岂不是忘恩负义,对老夫人恩将仇报,到时,马老夫人等人会被大骂一通,赶出侯府不说,还会连累到马姨娘。
    马大人即将升官,若是官高几级,马姨娘再生下儿子,扶正的可能性很大,虽说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但是,若马姨娘真被扶正,就可掌管整个侯府,杨氏可以跟着沾不少光呢!
    马重舟被扬氏打击的信心减半,低着头,一言不发,杨氏重重叹了口气:“重舟,祖母都是为了你好,长痛不如短痛,你不要再想着慕容雨了,侯府的嫡女,咱们真的高攀不上!”
    目光转向雷氏,杨氏的目光更加严厉:“雷氏,这里是侯府,不是咱们马府,你安份一点儿,别整什么幺蛾子出来,否则,出了事,我可保不了你!”
    自己女儿一定要扶正,掌管侯府,到时,马府也会跟着成为贵族的,重舟想娶多尊贵的女子都可以,慕容雨的确很美,但京城的美人多了去了,重舟在云南时,没见过多少美人,才会觉得慕容雨美若天仙,等他在京城呆的时间长了,见的美丽女子多了,就会将慕容雨忘到九霄云外了……
    “是!”雷氏低眉顺眼的回答着,却根本没将杨氏的话听进去。
    杨氏走后,雷氏望望伤心的马重舟,眼睛转了转:“重舟,你是不是很喜欢慕容雨?”
    马重舟重重的点了点头:“她是我见到的所有女子中,最高贵,最美丽的……”
    雷氏轻轻叹了口气:“好吧,娘一定帮你!”慕容雨身为侯府嫡出千金,嫁妆肯定不少,若她嫁给重舟为妻,自己这做婆婆的向她要点银子花,或借点首饰戴,她做为晚辈,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真的?”马重舟抬起头,眸底闪着浓浓的喜悦,他没有听错吧,母亲要帮他。
    “当然是真的,谁让你是我儿子呢!”雷氏眼眸微眯,慕容雨那套名贵的东珠首饰,肯定值不少银子吧,若是有机会戴戴就好了……
    “谢谢娘!”马重舟心中的喜悦无法用言语形容:有娘的帮忙,事情已经成功大半了。
    脑海中浮现慕容雨美丽的容颜,马重舟痴痴的笑,雨儿,人如其名,就像一副画卷,美的让人着迷,令人窒息……
    相对于侯府的融洽,御史府险些翻了天:“元华被当成叛军抓走了,可是真的?”御史夫人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张御史冷冷一笑:“大理寺的刑大人亲口说的,哪还有假,若非顾着我是御史,对皇上有过救命之恩,刑大人已经命人来御史府抓人了!”
    “那……那怎么办啊?”御史夫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张夫人也在一旁,不停的抹眼泪:“爹,娘,你们一定要想想办法救元华……”
    张御史紧紧皱了皱眉:“那还用你说,元华是御史府的长子,若他是叛军,咱们一家人也难逃职责,会被满门抄斩的……”
    想想午时,凌迟那四名叛军及其家眷时的残酷与血腥,张御史至今心有余悸,自己明明叮嘱过元华万事小心,他怎么还会被抓进了大理寺,并且,还是以叛军的名议进去的,万一皇上彻查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要怎么样帮元华脱离罪名,并救他出狱呢?张御史陷入苦恼的思索中……
    “爹,不如我去侯府求侯爷帮忙?”张玉兰不知何时来到了前厅,小声建议着。
    张夫人狠狠瞪了张玉兰一眼,都是她这个扫把星,来了御史府后,府里就没安生过,还假惺惺的在这里装好人,她的提议全都是废话,慕容修一定救不出元华。
    张御史却是眼睛一亮,慕容修,自己怎么把他给忘了,他是忠勇侯,京城的名门望族,深得皇上信任,身后连带的丞相府等势力又深不可测,由他出面,事情一定可以圆满解决。
    玉兰虽被他休弃,但琳儿是他的亲生女儿,现在又还住在侯府,只要自己够诚意,他一定会帮自己这个忙的:“我马上去找慕容修!”
    回到烟雨阁,慕容雨看了会儿书,正准备沐浴休息,门外丫鬟来报:“大小姐,张御史来了,正在书房与侯爷谈事情!”
    慕容雨勾唇一笑:张御史果然来求慕容修帮忙了,无论他与叛军有没有关系,自己都绝不会让他如愿!
    慕容雨来到书房外时,听到屋内传来张御史的恳求:“侯爷,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你的,元华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他的性格脾气,他绝不会是叛军,一定是有人在陷害御史府。”
    慕容修:“……”
    张御史无奈叹气:“虽然我有两个儿子,可元华的能力较高,也是我最看中的,如果他出了事,那御史府……我的年龄已经大了,没几年好活,可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哪。”
    “玉兰犯了错,侯爷休弃她是应该的,可琳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也是我的外孙女,侯爷就看在同样为人父母的情份上,帮我救救元华吧……”
    慕容修再一次沉默后,重重的叹了口气:“事关重大,我也不敢担保百分百能救出人,不过,我会尽力……”
    轻轻敲了敲门,慕容雨走了进去:“爹……张御史也在,厨房的厨子做了一样新点心,我拿来给爹做宵夜,张御史也一起尝尝吧……”
    张御史淡淡笑着:“多谢大小姐美意,大小姐真孝顺……”眸底却闪着浓浓的焦急。
    “为人子女,孝顺父母是应该的嘛!”瑟儿将糕点放到圆桌上,慕容雨转身望向慕容修和张御史:“刚才我在门外听到你们在谈张元华叔叔的事情……”
    慕容修点点头,面容凝重:“是啊,元华被人设计陷害为叛军,关进了大理寺大牢!”
    “真的是设计陷害吗?我怎么听说他是帮着叛军对付侍卫当场被抓……”
    慕容修望了尴尬不已的张御史一眼,沉了面色与声音:“雨儿,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慕容雨满眼无辜:“我没有乱说,元华叔叔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有人说他与叛军是一伙的,叛军被打败后,他逃出了包围圈,欲换下身上黑衣时,被侍卫所抓……”
    “也有的说,他悄悄潜伏在周围,提着长剑准备接应叛军时被抓……”
    “元华是我的儿子,他绝不可能做这些事情,这些瞎话你是听谁说的?”张御史怒不可遏。
    “这件事情整个京城早就传遍了,侯府出门买东西的丫鬟,小厮,每次回府都能带回好些个不同的版本,版本大同小异,都暗指元华叔叔和叛军关系甚密,御史大人都没听说吗?”
    慕容修沉下了眼睑:无风不起浪,群众的舆论也是很强大的,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往往是关键的切入点,京城流传许多版本,却没有一个对张元华有利,这是不是说明,张元华真的与叛军有联系?
    “大小姐,这都是谣言,你怎么能听信外人的谣言,误会自己人呢?”慕容修再一次沉默,张御史快急了。
    “御史大人,不是我误会元华叔叔,而是,人们都这么说,事关叛军一事,小心为上啊!”慕容雨悄悄望了一眼慕容修,见他在犹豫,暗道有戏:“若元华叔叔出的是其他事情,我爹一定帮忙的,毕竟,他也算是琳妹妹的舅舅,可偏偏是这件事,真的不好办哪!”
    “不是我爹贪生怕死,而是,事关整个侯府,他不能只考虑他自己,他要为祖母,我,琳妹妹等人想想不是,万一元华叔叔真的与叛军有关,龙颜大怒,我爹帮他求情不成,一定会被当成他的同伙,到时,爹爹被治罪,祖母,我,琳妹妹也会一起下狱……”
    张御史正色道:“大小姐,街头之人的传言全是无稽之谈,元华绝不可能是叛军,只要侯爷肯帮忙,他一定会没事……”
    慕容修摆摆手,打断了张御史的话:“御史,你先回去吧,容我好好想想,明天再给你答复!”
    慕容修意志坚定,张御史不好再说些什么,到了嘴边辩解之言,转了个弯,生生咽回腹中:“好,那我明天再来!”暗中狠狠瞪了慕容雨一眼,张御史推门走了出去,书房只剩下慕容修和慕容雨两人。
    “爹,你别怪我多嘴,我只是有些不安,中午时分,那凌迟之刑太可怕了,虽然我没有亲临现场去看,但从小厮们的叙述中,我也听的毛骨悚然。”慕容雨声音低沉,说的楚楚可怜:
    “叛乱不是小罪,万一张元华真的是叛军,那是张御史管教不严,御史府倒霉是自找的,可咱们侯府之人都是清白的,爹爹又是家中的支柱,万一爹爹因为帮人而被误会成叛军下狱,那祖母,我,琳妹妹要怎么办……”
    慕容修本就不是喜欢多事的人,尤其讨厌麻烦事,慕容雨故意将张元华的罪说的严重,将慕容修在侯府的位置说的很重要,如此一来,他便有足够理由拒绝张御史了,毕竟,他的所作所为,不是他一个人的事,牵扯到整个侯府。
    再退一步说,就算只是为了孝道,他做事之前,也要多为老夫人考虑考虑,张御史不想失去张元华,白发人送黑发人,难道老夫人就能失去慕容修,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望望眼圈通红的慕容雨,慕容修又是一阵叹息:“你说的都对,是爹疏忽了,爹不应该帮一个带罪的外人,置你们这些亲人的安危与侯府的名誉于不顾,爹给他些银两,让他们自己去找人帮忙……”
    “爹,银两也算支持,万一张元华真的是叛军,皇上下令彻查时,您也会被牵连的!”御史府现在最缺银子,送什么也不能送银子。
    慕容修为难道:“可咱们毕竟亲戚一场,什么都不帮,有些说不过去……”
    “爹,您和朝中大臣们的关系都还不错吧,不如等到上朝时,你悄悄探探他们的口风,看他们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的,如果他们也觉得张元华冤枉,你们可在暗中向皇上透透风,皇上也是明理之人,肯定会听从众大臣的意见,重新调查此事,咱们也算帮了御史府的忙了,可若是他们觉得张元华罪孽深重,这件事情,咱们还是别管了……”
    侯府虽是名门望族,可也抵不过**的皇权,皇帝一个命令,再高贵的望族,也会从世间消失。
    慕容修赞赏的点点头:“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以众之力解决此事,比一人之力要强多了,皇上再生气,也不会将大臣全部处死。
    慕容雨则勾唇冷笑:朝中大臣,多是名门望族,最看不起像御史府这样势单力薄的高官,张元华出事,他们不但不会帮忙,反而会落井下石,御史府就等着倒霉吧……
    慕容雨离开书房后,慕容修又去了松寿堂,想听听老夫人的意见,哪曾想,话刚起了头,就被老夫人大骂一通:“叛军啊,多大的罪名,他们居然想将你拉下水,分明是没安好心!”张姨娘向着御史府一事,让老夫人十分烦感,连带着,也讨厌整个御史府。
    “我没答应帮他们!”慕容修心中暗自庆幸,幸好雨儿及时赶到,否则,自己就犯下大错了。
    老夫人横了幕容修一眼:“没答应最好,咱们侯府,世代忠良,清清白白,效忠于皇上,哪能让他一个小小的张元华毁去好不容易建立的百年名誉与基业,否则,你、我死了,也无颜见列祖列宗,这件事情,你不许插手。”
    “我明白,绝不会再管这件事情!”有了老夫人和慕容雨的分析、劝解,他哪里还敢再多管闲事。
    慕容修听劝,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下来:“雨儿到了议亲年龄,你这个做爹的若是没事,就帮着选个好夫君,为女儿寻门好亲事,比你做这些危险的事情强的多!”
    慕容修不肯帮忙救人,御史府乱成一团糟,慕容雨却好心情的坐着马车去了铺子里巡视。
    慕容雨看的出,十二名掌柜中,那名年龄最大的,是做的最久的,也非常具有号召力,可代表其他掌柜说话,所以,慕容雨没在其他铺子停留,直奔那人所在的成衣铺而去。
    马上就要过年,人们的年货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铺子里的生意,显得冷清许多,不过,依然有客人进来买衣服。
    下了马车,慕容雨扶着琴儿的手进了成衣铺,埋头算账的掌柜正欲让伙计接待,抬头见是慕容雨,放下账册,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大小姐可是来选衣服?”
    慕容雨淡淡笑着:“不是,我出来办事,路过这里,想请掌柜知会其他掌柜一声,期限马上就到了,你们还欠我六万两银子,六万两不是小数目,我不可能不计较,定期限当天,我说的话,并非儿戏……”御史府的三万两银子,慕容雨算到张姨娘身上了,不会和掌柜们要。
    掌柜不自然的笑笑:“大小姐放心,期限一到,我们一定把银子凑足,送到府上!”
    “那就最好!”慕容雨微微笑着,向外走去:“我在侯府,静候你们的佳音!”
    慕容雨走后,掌柜的面色阴沉的可怕:张玉兰那个臭娘们,居然无视自己说过的话,自己不给她点教训,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出了成衣铺,慕容雨径直坐马车回侯府,侯府里的年货都买齐了,她不需要再带其他东西回府。
    马车不紧不慢的在街上走着,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闭目养神的慕容雨睁开了眼睛:“外面出什么事了?”
    车夫不以为然道:“回大小姐,是有几个地痞在打架!”
    地痞打架,慕容雨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陆皓文被打那次,掀开车帘,却见打架的人被看热闹的围在中间,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形,慕容雨急声命令着:“停车,快停车!”
    马车停下,帘子打开,慕容雨快速下了马车,人群中闪出一条缝隙,慕容雨看清了被打的人,赫然便是陆皓文:“陆先生,住手,快住手!”
    慕容雨快速跑向打架的人群,眼前亮光一闪,却是打人的地痞拿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快速刺向陆皓文:“陆先生,小心!”看热闹的人很多,挤的里三层,外三层,慕容雨空有武功,却挤不进去,帮不了忙,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离陆皓文越来越近……
    “当!”几只暗器凭空飞来,打落地痞手中匕首的同时,将其眼睛射瞎:“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久久不散,地痞们捂着眼睛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陆皓文没事,慕容雨停下脚步,暗暗松了口气,淡淡墨竹香萦绕鼻端,慕容雨抬头望去,欧阳少弦站在她身边:“世子,刚才多谢你帮忙。”欧阳少弦心性高傲,不屑对这些地痞对手,暗器应该是他的暗卫发的。
    琴儿和瑟儿挤进人群,将重伤的陆皓文扶了过来,望着被人打的面目全非,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的陆皓文,慕容雨除了无奈,就是叹气:“陆先生,随我回侯府治伤吧!”外面,时时刻刻有人打他,他不能再继续住在外面了,侯府有侍卫守着,相对安全些。
    “多谢大小姐!”陆皓文不想麻烦慕容雨,可是事到如今,他根本没有自保能力,不去侯府,他还会被打。
    想想之前他被太子带着,受尽官员追捧,巴结,如入天堂,如今,却沦为地痞肆意欺负的可怜人,像在地狱,苦涩的笑笑,抬头望向天际,重重叹气,他的天堂,地狱是操纵在别人手中的……
    男女不同车,车夫先送陆皓文回府治伤,回来再接慕容雨。
    大街上不是久留之地,慕容雨随欧阳少弦去了醉情楼,茶香萦绕,十分好闻,慕容雨却毫无饮茶的兴致:“世子,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为何乱局平定之后,陆皓文时时被打。
    欧阳少弦目光深邃:“我不知道打人的幕后主使是谁,但有一点儿可以确定,有人想杀陆皓文!”
    “那想杀他的人,是谁?”慕容雨问的小心翼翼:皇上,太子,还是其他人……
    “许多人都有嫌疑,皇上,太子,死的那四官员的亲戚,朋友,以及未被查出的叛军……”醉情楼是欧阳少弦的地方,在这里他不必避讳什么。
    “你对陆皓文,很关心。”这一认知,让欧阳少弦很不舒服,刚才他看到慕容雨为救陆皓文,急步向前跑时,险些气急攻心,命侍卫杀掉陆皓文,不过,他又怕陆皓文死了,慕容雨会伤心,才让侍卫将人救了下来。
    “陆皓文是我推荐给太子殿下的!”慕容雨无奈的笑笑,有些内疚:“也可以说,他今天遭遇的一切不幸,都是我造成的……”
    “你内疚,所以想救他!”
    慕容雨点点头,欧阳少弦的阴霾一扫而空,雨过天睛的心情格外好:“这一切不能全怪你,你只是为陆皓文铺了路,是他自己贪了心,如果他没随太子应酬,被推至风头浪尖,他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下场……”
    慕容雨轻轻笑笑,笑容有些苦涩:“他一名穷书生,地位低下,太子的要求,他岂敢拒绝!”如果想杀他的人是皇上或太子,自己也是保不住他的!
    欧阳少弦为慕容雨倒上一杯香茶:“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吧!”先查查想杀陆皓文的究竟是什么人,再做定夺。
    慕容雨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这是什么茶,好香,味道也极好!”
    “雪山云雾,喜欢就多喝点!”欧阳少弦没告诉慕容雨,这种茶十分珍贵,也非常稀少,一年也就产那么十几斤,贵族之人,有钱都未必买得到。
    夜幕降临,慕容雨回了侯府,用膳后去松寿堂向老夫人问安,陆皓文的伤经府医诊治,都是些皮外伤,已无大妨碍,用药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他是第一天住进侯府,按理,应当去向老夫人问候,无独有偶,陆皓文和慕容雨在走廊里碰到,便一起进了松寿堂。
    帘子打开,慕容雨发现,内室里前来问侯的,除了杨氏和雷氏,还多了马重舟,马重舟在看到她时,眸底的亮光以及浓浓爱慕,让慕容雨的柳眉微微皱了皱:
    不是慕容雨嫌贫爱富,看不起马重舟,而是他们两人的身份,地位悬殊太大,慕容雨又不喜欢他,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昨天,慕容雨不动声色,是觉得杨氏和雷氏回去后,肯定会分析实事,让他打消念头,哪曾想,他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比昨天更加明目张胆。
    “祖母,陆先生来了!”将杨氏一家忽略不计,慕容雨笑着走向老夫人。
    “老夫人!”陆皓文礼貌的打招呼。
    老夫人掌管整个侯府,陆皓文住进来,最先要经过她同意,入住的当晚,陆皓文就来向她问安,可见是懂礼数的,老夫人十分高兴:“陆先生在侯府住的可还习惯,若是缺了什么,只管说!”
    “多谢老夫人,府上很舒适,下人待我也很好,暂时什么都不缺……”
    陆皓文夸奖下人懂事,就是老夫人这做主人的调教的好,比夸她自己都开心:“陆先生,你脸上,怎么受了伤?”老夫人一高兴,对人也就热情起来,关心起了陆皓文脸上的伤。
    “这……”陆皓文欲言又止,思索着要不要实话实说。
    慕容雨眸光闪了闪:“外面天寒地冻,地面都结了冰,陆先生不小心踩在冰面上,摔的……”事情很复杂,还是不要实话实说了。
    老夫人笑出声:“不就是摔了一跤,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陆皓文轻咳几声:“这么大的人了,还摔跤,的确有些不好意思……”大小姐说的没错,自己就是走在人生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杨氏望望相貌、气质上等,和老夫人谈笑风声的陆皓文,再看看自己那相貌,气质皆中等的孙儿,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承不承认,重舟是配不上慕容雨的……
    雷氏也吃了一惊:京城就是不一样,一名侯府的教书先生,相貌、气质都是如此出众,比重舟高出了一筹不止,慕容雨绝对看不上自己重舟的,不行,自己一定要好好想想办法,催成这门亲事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