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媛媛也意识到了,如果没有问题,医生是不会让住院的。
    “不哭了文静,有病咱就治,砸锅卖铁都得治!”
    …………
    马文静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总是怕一闭眼,这孩子就没了,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因为情况特殊,下半夜就给贝贝挂了盐水。
    小孩子血管不好找,扎在脑门上的,让程满军和马文静这初为父母的两口子,心疼的都不敢看。
    第二天早上,检查结果出来了,确诊是急性白血病,需要先做化疗,但是考虑到小孩的年龄太小,只能先试试。
    如果一次损伤自身免疫太重,或者扛不住,就只能做骨髓移植了。
    专业术语看的马文静的手直发抖,就觉得很严重很严重,可骨髓移植马文静毕竟读过书,知道是模糊概念。
    第一次化疗,贝贝明显就呕吐不止不说,整个人还不如之前那么精神,连呼吸都微弱的需要带氧气罩。
    马文静几乎要崩溃了,为什么治病比不治病还要严重?
    程满军一激动,跑到医生办公室要打医生,反而被保安给送派出所去了。
    “小叔,你也是个文化人,怎么能这么冲动呢?”
    程媛媛也没有办法,把事情跟曹景铭说了,跑了一趟公家,把这事儿说清楚,并且以曹景铭的身份,是完全可以当担保人的。
    “小叔这是一下子承受不住,慢慢的就好了!”曹景铭安慰媛媛。
    接下来的这半个月,程媛媛一直在公司和医院之间来回跑,曹景铭有时候太忙,让法务部的长礼开车送她一程。
    医院是相当负责任的,为了贝贝这么一个特殊的案例(那个年代得白血病的很少)已经紧急召开了好几次大型会议。
    还连线了京都以前出现过多次临床经验的医院,以及主治医生前来共同商讨治疗方案。
    年纪太小,扛不住第二次化疗了,各位专家一直同意还是匹配骨髓,做骨髓移植。
    “满军,你就不要闹了,你要是再出了什么事儿,贝贝可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在马文静的哭声中,程满军垂眸,再抬起眸子的时候,他抱紧了媳妇儿:
    “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冲动了。”
    因为你们娘俩,都在他肩膀上,他不能再自暴自弃了。
    匹配骨髓的事情传递到家属耳朵里,马文静吓得都不敢哭了,这孩子,不是她亲生的,怎么先找亲属商议看看能不能配得上?
    而且,先找自家亲属也只是百分之三十的可能配上,就像血型一样,孩子未必百分百遗传了父母的血型。
    当然,这只是一种比例,如果亲属这边没有人匹配,或者匹配上了不同意自愿捐助的话,院方也只能建议家属考虑其他途径。
    或者是看看社会上有没有爱心人士愿意捐献。
    可在这刚能吃饱饭的年代,对骨髓移植又不太彻底了解的时期,谁都会先考虑自身利益。
    “我们商议一下!”
    马文静把程满军拉到了外头说话:
    “这咋办?”
    “医生都说了,只是亲属匹配率大一点,说不定我就行。”
    程满军想都没想,就去检查了。
    马文静也检查了,结果很是叫人失望。
    “怎么办?”马文静绝望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贝贝死吗?”
    “小叔小婶子,你们俩别干着急,先吃饭!”
    媛媛打包了一些饭菜。
    可是,两口子哪里吃得下饭?
    一了解情况,程媛媛才知道,这事情似乎越来越大了,怎么办?
    去哪里找贝贝的亲爹娘?找他们家的家属?
    “小婶,要不……找找贝贝的亲爹娘?”程媛媛也是建议,毕竟,到时候如果找到了,人家要是不认呢?
    毕竟现在孩子病重。
    再说,万一认了,治好了病又抱走了?
    “嗯,我回老家一趟!”
    马文静吸了吸鼻子,她断然是不能让贝贝就这么没了的,就算到时候被认了,抱走了,也只能说她们娘俩的缘分不够深。
    “文静!”程满军一把拉住她:
    “别找!”
    “可贝贝就要死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马文静抓狂的跺脚,双手攥的紧紧地。
    “我去找报社,找社会上的人,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帮忙,我程满军一定当牛做马的报答。”
    程满军一跺脚,下定了绝心。
    “也好,小婶子你就心平气和的照顾贝贝,她要是醒了看不见妈妈会害怕的,我跟小叔去一趟报社。”
    程媛媛说着,就招呼在车里等着的长礼去京都市最大的报社。
    “向荣报社,是京北最大的报社。”
    长礼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淡淡的说道。
    “那就去向荣报社。”
    车子横在了报社楼下,程满军一句话都没说,拉开车门就小跑着上楼了。
    “谢谢你。”程媛媛回头去追小叔,他已经一步三个台阶窜到了二楼。
    “程姑娘,你来报社干什么?”长礼问道。
    “因为我弟弟得了白血病,想发个板块看看有没有愿意捐骨髓的。”
    程媛媛处于礼貌解释了一句。
    “你怎么不直接跟铭少爷说?”
    程媛媛稍稍一愣,跟他说干什么?他每天忙的都顾不上吃饭睡觉的。
    说完,程媛媛就上了楼,刚到二楼办公区的时候,就发现程满军跟一位三十多岁模样的女记者吵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发?报社不就是发布新闻的吗?我儿子得了白血病,希望社会人事出一份好心,这怎么就不能报道了?”
    “我们报社有我们报社的规矩,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事儿都要上专栏的。”
    女记者脖子上挂着胸牌,上边标示着三级记者,这在业界可是相当有名声的级别了。
    “你们报社不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吗?”
    程满军的脾气眼瞅就要上来了,那拳头攥的啪啪响。
    “那我们也要吃饭的,没有什么影响力的报道多浪费纸?”
    “兰姐,别跟他废话,昨天关于曹氏集团江山易主的消息,我已经排版好了,你看一下噱头够不够,我们赶早发行。”
    “你今天必须给我发我儿子的报道!”程满军一听就气了。
    这京都虽然奢华,但是,到处充斥着炒作,有什么意义?难道穷人就不是人了?
    说着,程满军就把那叫兰姐的女人给推了一把,眼瞅就要上拳头。
    “小叔!冷静点……”程媛媛知道小叔急,可这不是办法。
    她赶紧上去阻止:
    “这位姑娘,麻烦告诉我,哪位是社长,我可以当面跟她谈,印刷排版这一块的资费我自费。”
    张小兰斜眼看了一眼程媛媛,又看了看身后穿着一看就是老农民的胡茬子男人,有些不屑一顾的说道:
    “向荣报社,还轮不到你说见社长就能见的,自费?看上去你很有钱,比你有钱的多了去了,你算什么东西。”
    程媛媛被她推开了,随后,张小兰把文档往自己办公桌上一摔,嘟囔了一句,真是树大招风,什么猫狗的都往这钻。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私自报道曹氏集团总裁的舆论?”
    “你是谁?”张小兰又站了起来,上下打量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长得温文尔雅,五官清秀,身上却不失霸气和严谨。
    “曹氏集团的法务,文长礼。”文长礼掏出了一张名片放在桌角:
    “我有权利起诉向荣报社。”
    张小兰的脸色黑了下来,随后,一位四十多岁的高个儿男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张小兰,你给我进来!”
    张小兰有些忌惮的看了一眼文长礼,侧着身子直奔办公室。
    很快,门内传来摔杯子的声音。
    两分钟时间不到,陈社长先出来了,后头跟着不敢抬头的张小兰。
    “不好意思,长礼,程姑娘,底下人不懂事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回头还得承蒙您在铭少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陈社长伸出手来想要和文长礼言和。
    文长礼理都没理,还不是接到了铭少爷的电话才吓成这样?:
    “不敢!”
    文长礼是个很坚守职业道德的人,他从不跟人握手,这是他作为法务人员的底线。
    如果被人拍到了,万一涉及到法律上的纠纷,这个握手的照片就能弄得他满盘皆输。
    “程姑娘,小兰她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原谅,这次的事情,我会让张小兰同志全力以赴。”
    陈社长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这在办公区呢,多少人看着呢。
    “报社是为人民服务的吗?”程媛媛淡淡的问道。
    “是是是,一定为人民服务。”
    说了半天,身后的张小兰低着头不吭气,这让陈社长十分恼火,转身瞪了一眼张小兰:
    “还不道歉?”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有眼无珠,不知道是曹氏集团的人,我错了!”
    张小兰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子,她自然珍惜无比。
    “现在能报道了吗?”
    “能,一定能,明天一早,头条新闻,程姑娘就不要再气了,还有这位兄弟,不气了,改天我做东,当面赔罪!”
    …………
    “张小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椅子做的太稳?就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你这是要害死我吗?”
    等送走了程媛媛,程满军也说了医院的地址,回去等待记者采访。
    办公室里,陈社长气的跺脚:
    “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曹氏集团已经易主了吗?整天跑新闻,跑出个什么名唐?
    很多事情就像海绵的礁石,露出来的只是一小部分,难道就不知道底下的礁石面积更大吗?
    就不知道曹氏集团已经在推举铭少爷了,他就是将来曹氏集团的继承人,这个都看不出来?
    你瞎搞什么?不知道这个,可以学习,可你知不知道,向荣这个月底就成为曹氏集团旗下的产业了!”
    说了半天,张小兰才抬头震惊的看着社长:
    “什么?怎么可能?曹氏集团什么时候对媒体方面感兴趣了?”
    “这需要你操心吗?是你该操心的吗?做好本职工作比什么都重要,不能干就滚蛋!”
    “社长……我错了!”她不能就这么轻易滚蛋的。
    “还不去医院做采访?晚上加班排版,明早七点钟之前一定要赶在最早发布这条新闻,没噱头给我搞噱头,但是必须要经过当事人的同意。”
    这一吼,张小兰掉头就跑,眼瞅时间有限,晚上排版加上整理,写稿子,整个向荣的同事都得为此熬夜加班了。
    …………
    “满军,你换个衣服吧,这褂头都破洞了,换个白衬衫。”
    马文静似乎看到了希望,知道记者很快就来了,可想着到时候拍照片什么的不好看,赶紧给男人换衣裳。
    “不用了,就这么着吧!”程满军倒是想看看,底层劳动人民到底多么的受歧视。
    “换上吧,这次多亏了媛媛,你总不能给媛媛丢脸吧。”
    “我侄女儿我知道,她绝对不会忘本的。”
    程满军倔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去。
    很快,下午四点半,张小兰带着摄影师拿着文件夹就小跑着下车了,直奔医院。
    亮出自己的证件,畅通无阻。
    “不能进去,只能在外头拍!”护士赶忙拦住。
    这是特护病房,孩子的抵抗力因为白血病的原因已经很难扛得住外界的细菌。
    为了减少对孩子的损伤,必须,不能探望。
    就连亲生父母进去了都得换上无尘服,还有探望的时间限制。
    …………
    “收购报社的主要用途不用多说你也明白!”
    办公室里,文长礼回来复命了。
    “我当然知道,有利于后期公司在这方面的发展。”什么能报道,什么不能报道,都在这位年轻的铭少爷手里攥着。
    可以说,他想让风往什么方向刮,这社会风气就得往哪个方向吹。
    “那现在,我的事儿也忙完了,程姑娘让我先回来了,她说是要等着采访结束后自己打车回来。”
    “你忙你的去吧!”
    曹景铭点头,这个人话不多,而且说话很严谨,可能跟他的工作有关。
    身子往后一躺,觉得身边空空的,想那丫头了呢。
    打个电话:
    “情况怎么样了?”
    “不知道呢,在采访呢,拍了不少照片,明天一报道,肯定有人会来捐献骨髓的,毕竟好人比坏人多。”
    “那你要忙到几点才回来?”曹景铭心想,这丫头的心里果真是充满阳光。
    “一会儿就好了,小叔和小婶似乎看到了希望,心情也好多了!”
    “那趁此机会,晚上吃个便饭吧。”
    挂了电话,程媛媛打算先问问小叔和小婶,怕他们舍不得暂时性的离开那么一会儿。
    采访结束之前,张小兰看见了程媛媛,不由得一低头想要擦身而过。
    “张小兰,你等等!”程媛媛把她拦下了:
    “你们报社不是出什么都讲究噱头吗?看在你这么尽心尽力的份儿上,我给你一个噱头。”
    张小兰还在忐忑呢,不知道回去怎么写稿子:
    “那……程姑娘您请赐教!”
    这一瞬间,张小兰明显矮了一头。
    “谈不上赐教,这程宝贝是我弟弟,我是曹氏集团曹景铭的未婚妻!”
    “呃……”张小兰被这么一提醒,茅塞顿开:
    “我知道了,感谢……十分感谢!”
    程媛媛不需要她感谢,只希望这个醒目的噱头能引起社会上更多的人去关注。
    这么一来,贝贝活下去的希望就大一分。
    真的很希望贝贝能活下去,如果死了……小叔和小婶怕是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