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程满意和程满仓在病房门口一个坐着一个蹲着。
坐在椅子上的程满仓使劲抓了一把头皮：
“这咋办！”
医生说了，年纪太大了，这腿一断，几乎这剩下的余年就得在床上度过了。
这吃喝拉撒都得叫人伺候。
程满意蹲在地上看了一眼大哥：
“咱俩轮着照顾就是了，也不是啥大事儿，总得把咱娘送走吧。”
“哎……咱俩……这不方便，这要是擦个身子洗个澡啥的呢？”
程满仓愁容满面：
“而且……这在医院里躺着也不是办法，一天就得不少钱，既然医生都说好不了了，不如出院吧，就算是留在医院，护士又不给你端屎端尿的。”
程满意眼睛一怔，大哥说这么多拐弯抹角的话，还是要出院。
“大哥，你这不能这样，你就掏了八十块钱，俺可是掏了一千多呢，你咋就还不想给咱娘看病了呢！”
程满意是个没啥学问的人，脑子里想的除了感情还是感情，这人要是不通人性，那还叫人吗？
程满仓不这么想，他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脑子里是理智：
“这不是俺说的，医生说的，没法治了，再这么住下去，咱是不是自己的日子不要过了？把老屋土地都卖了？”
“再说，咱们还年轻，底下还有孩子，这不得往前看吗？”
程满仓说着，眉心蹙起，实则心里想的是，他要是有钱，哪怕老太太死在医院了，那传出去也是光贵的。
好歹叫人说他不怕花钱，孝顺。
可眼下呢，他没钱，光让老二出钱，这往后传出去了，乡亲们都说他孝顺了。
谁不想脸上落个好呢？
“那……那也不行，还得用药，医生就说恢复的可能小，没说一点不能恢复，那万一咱娘好了呢？你把她弄出院，不得在家躺床上等死？”
程满意左思右想还是不妥。
“那你自己看着吧！”程满仓耗不起了，这女人把自己娘打成这样，他还想弄死她呢。
可是，冲动有用吗？宝山上学不用交学费？
他不用吃饭？
“大哥！”程满意跺脚，可还是杠不过他，眼瞅着他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县医院的大门外。
一星期后，程满意越来越觉得不方便了，这老太太就腿断了，肠胃很好，能吃能睡不说，拉的也就多了。
再加上躺在床上不动弹，眼瞅人不但没事，还胖了一圈。
这都没啥，这老太太的脾气也太大了，总是抓着他的胳膊不叫他去倒屎盆子。
怕他跑了。
“满意，你是俺儿子，你就得孝敬俺，你可不要跑，你要是跑了，俺爬都爬回家去找你算账！”
程满意一脸愁容，他要是跑，不早跑了？
当时一跺脚说道：“娘，您老就老了吧，别那么拐人好不？俺这不是没跑吗，就是给您倒屎盆子嘛！”
“你这畜生，说是倒屎盆子，没准就跑了，俺好歹也生了你，你不孝敬俺，那可不行。”
“你干啥去？别以为俺睡着了昂，你要是跑了，俺可就没人伺候了，俺爬回去围着村子骂你这白眼狼。”
程满意是去买早餐，这来回一星期被折腾的人都老了十几岁。
胡子也没地儿去刮刮，一照镜子，跟六十多似的。
“老二，你又干啥去？叫媛媛别去城里了，来家伺候俺，俺想出院，这到了家里，没个人伺候咋行？”
“秀英呢？这当儿媳妇儿的，也不知道来医院看看俺！老三呢？从俺进医院就不知道来瞧上一眼，你说养你们有啥用！”
说着，还又哭了起来。
程满意一脸倦容的看着这老太太，腰都忙的直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家里山头开的咋样了。
水生再有力气，那也坑不住一个人忙这么久啊。
要说满军也是的，咋就不知道冒个影子来瞧瞧咱娘呢？
要说自己媳妇儿，他倒是不觉得她错了，能把家底子拿出来给这个从来不疼她的老太婆看病，他程满意都是好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娶上这么好的媳妇儿。
要说媛媛，那就更别提了，她是一家的顶梁柱，让她不去城里回来专门伺候她？
那小时候，你这死老太太还咬着牙要把媛媛丢掉呢。
程满意就算是再糊涂，这事儿堆到一起了，总该想明白了吧。
“满仓呢？他死哪儿去了？还不来接俺出院？”
“对，满仓他没干过重活，也没拉过驾车子，满意，还是你来拉回去，快点儿，俺今儿就出院，这医院没病都憋出病来了。”
程满意已经一整天没跟她打岔了，就听她一个人念念叨叨。
可出院就出院呗，这医生都检查好几次了，说是没办法好了。
办了出院手续，竟然还差一百八十多块钱。
程满意灰鼻子土脸的回到病房：
“俺回家筹钱去！”
“咋了？还没钱了？这是想跑吧，俺是你娘，你不孝敬俺那就是你的不对，俺要是死了是小事儿，你往后天天叫人戳你脊梁骨。”
程满意现在想撞墙。
他也没理老太太，当时就借了病房里一病友的洋车子蹬着回家去了。
见了媳妇儿，他也没脸说再要钱的事儿，上回都说了，一千六，多一毛都没有了。
再加上这个把星期没回家，一到家，媳妇儿就忙的给做好吃的，怕他在医院吃不好睡不好。
这么一来，程满意哪里好意思提？
辗转就问了一句别的话：“俺大哥在山上不？”
“在！”
李秀英把这不晌不夜的饭做好了，还炒了点儿上回吃猪肉剩下的肉皮儿。
“昂，俺回来再吃！”
“吃了再去，这肉皮儿一凉了跟皮条似的。”
女人不同意。
程满意坐下来先吃了饭才去山上。
李秀英看着男人吃饭的时候，就问他娘怎么样了，程满意也没说话，就摇摇头。
上了山，找到了老大：
“大哥，这……还差一百多块钱，你看看，能不能补点？家里的钱全都拿去看病了。”
“满意，媛媛那么能挣钱，你咋不跟媛媛说呢？我实在是没有钱了，你想想，我这都一年没干活了，这不刚干活吗？真的没有一毛钱了。”
程满仓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电锯关上了，一屁股坐在树墩子上看向别处。
就连郑水生给递的烟，他都没心思接。
“咱娘这出院手续就要办妥了，就差一百多块钱了，你说这咋整？”
坐在椅子上的程满仓使劲抓了一把头皮：
“这咋办！”
医生说了，年纪太大了，这腿一断，几乎这剩下的余年就得在床上度过了。
这吃喝拉撒都得叫人伺候。
程满意蹲在地上看了一眼大哥：
“咱俩轮着照顾就是了，也不是啥大事儿，总得把咱娘送走吧。”
“哎……咱俩……这不方便，这要是擦个身子洗个澡啥的呢？”
程满仓愁容满面：
“而且……这在医院里躺着也不是办法，一天就得不少钱，既然医生都说好不了了，不如出院吧，就算是留在医院，护士又不给你端屎端尿的。”
程满意眼睛一怔，大哥说这么多拐弯抹角的话，还是要出院。
“大哥，你这不能这样，你就掏了八十块钱，俺可是掏了一千多呢，你咋就还不想给咱娘看病了呢！”
程满意是个没啥学问的人，脑子里想的除了感情还是感情，这人要是不通人性，那还叫人吗？
程满仓不这么想，他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脑子里是理智：
“这不是俺说的，医生说的，没法治了，再这么住下去，咱是不是自己的日子不要过了？把老屋土地都卖了？”
“再说，咱们还年轻，底下还有孩子，这不得往前看吗？”
程满仓说着，眉心蹙起，实则心里想的是，他要是有钱，哪怕老太太死在医院了，那传出去也是光贵的。
好歹叫人说他不怕花钱，孝顺。
可眼下呢，他没钱，光让老二出钱，这往后传出去了，乡亲们都说他孝顺了。
谁不想脸上落个好呢？
“那……那也不行，还得用药，医生就说恢复的可能小，没说一点不能恢复，那万一咱娘好了呢？你把她弄出院，不得在家躺床上等死？”
程满意左思右想还是不妥。
“那你自己看着吧！”程满仓耗不起了，这女人把自己娘打成这样，他还想弄死她呢。
可是，冲动有用吗？宝山上学不用交学费？
他不用吃饭？
“大哥！”程满意跺脚，可还是杠不过他，眼瞅着他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县医院的大门外。
一星期后，程满意越来越觉得不方便了，这老太太就腿断了，肠胃很好，能吃能睡不说，拉的也就多了。
再加上躺在床上不动弹，眼瞅人不但没事，还胖了一圈。
这都没啥，这老太太的脾气也太大了，总是抓着他的胳膊不叫他去倒屎盆子。
怕他跑了。
“满意，你是俺儿子，你就得孝敬俺，你可不要跑，你要是跑了，俺爬都爬回家去找你算账！”
程满意一脸愁容，他要是跑，不早跑了？
当时一跺脚说道：“娘，您老就老了吧，别那么拐人好不？俺这不是没跑吗，就是给您倒屎盆子嘛！”
“你这畜生，说是倒屎盆子，没准就跑了，俺好歹也生了你，你不孝敬俺，那可不行。”
“你干啥去？别以为俺睡着了昂，你要是跑了，俺可就没人伺候了，俺爬回去围着村子骂你这白眼狼。”
程满意是去买早餐，这来回一星期被折腾的人都老了十几岁。
胡子也没地儿去刮刮，一照镜子，跟六十多似的。
“老二，你又干啥去？叫媛媛别去城里了，来家伺候俺，俺想出院，这到了家里，没个人伺候咋行？”
“秀英呢？这当儿媳妇儿的，也不知道来医院看看俺！老三呢？从俺进医院就不知道来瞧上一眼，你说养你们有啥用！”
说着，还又哭了起来。
程满意一脸倦容的看着这老太太，腰都忙的直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家里山头开的咋样了。
水生再有力气，那也坑不住一个人忙这么久啊。
要说满军也是的，咋就不知道冒个影子来瞧瞧咱娘呢？
要说自己媳妇儿，他倒是不觉得她错了，能把家底子拿出来给这个从来不疼她的老太婆看病，他程满意都是好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娶上这么好的媳妇儿。
要说媛媛，那就更别提了，她是一家的顶梁柱，让她不去城里回来专门伺候她？
那小时候，你这死老太太还咬着牙要把媛媛丢掉呢。
程满意就算是再糊涂，这事儿堆到一起了，总该想明白了吧。
“满仓呢？他死哪儿去了？还不来接俺出院？”
“对，满仓他没干过重活，也没拉过驾车子，满意，还是你来拉回去，快点儿，俺今儿就出院，这医院没病都憋出病来了。”
程满意已经一整天没跟她打岔了，就听她一个人念念叨叨。
可出院就出院呗，这医生都检查好几次了，说是没办法好了。
办了出院手续，竟然还差一百八十多块钱。
程满意灰鼻子土脸的回到病房：
“俺回家筹钱去！”
“咋了？还没钱了？这是想跑吧，俺是你娘，你不孝敬俺那就是你的不对，俺要是死了是小事儿，你往后天天叫人戳你脊梁骨。”
程满意现在想撞墙。
他也没理老太太，当时就借了病房里一病友的洋车子蹬着回家去了。
见了媳妇儿，他也没脸说再要钱的事儿，上回都说了，一千六，多一毛都没有了。
再加上这个把星期没回家，一到家，媳妇儿就忙的给做好吃的，怕他在医院吃不好睡不好。
这么一来，程满意哪里好意思提？
辗转就问了一句别的话：“俺大哥在山上不？”
“在！”
李秀英把这不晌不夜的饭做好了，还炒了点儿上回吃猪肉剩下的肉皮儿。
“昂，俺回来再吃！”
“吃了再去，这肉皮儿一凉了跟皮条似的。”
女人不同意。
程满意坐下来先吃了饭才去山上。
李秀英看着男人吃饭的时候，就问他娘怎么样了，程满意也没说话，就摇摇头。
上了山，找到了老大：
“大哥，这……还差一百多块钱，你看看，能不能补点？家里的钱全都拿去看病了。”
“满意，媛媛那么能挣钱，你咋不跟媛媛说呢？我实在是没有钱了，你想想，我这都一年没干活了，这不刚干活吗？真的没有一毛钱了。”
程满仓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电锯关上了，一屁股坐在树墩子上看向别处。
就连郑水生给递的烟，他都没心思接。
“咱娘这出院手续就要办妥了，就差一百多块钱了，你说这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