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不要再往坏处想了,要不然,你怎么安慰小婶子。”
    程媛媛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能生了,得是多大的打击。
    天很快就亮了,程媛媛买早饭回来被李秀英堵在了病房外头:
    “饭给俺,你上公家走一趟,去看看你小叔咋回事,这是不是出了啥事儿!”
    李秀英接过饭盒推搡她。
    程媛媛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县卫生所。
    怕是跟老绝户他家的事儿处理的不大妥当,要不然,怎么会到现在都没到医院来。
    等媛媛披着日头到公家的时候,就听见保安室里几个人在议论了。
    “那红梅庄的程老三真不是个东西。”
    “太不讲道理了。”
    “那绝户也不是啥好人,自家的牛把人媳妇儿给祸害了,还愣是叫人赔钱。”
    程媛媛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老一辈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道一头牛还抵不上一条小生命?
    可怜法律不承认未出生的孩子是一条人命。
    到了正厅,发现里头乱七八糟的,就跟进了贼似的。
    尚斌正在办公室里发脾气,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的是地方村长无能,这种事情还闹到公家来不说。
    这来的都是什么人?一个要死要活,一个说不好就动手。
    这事儿要是报到了上级,被说事情严重化了,就他这队长的老脸都没地方放。
    听说过三个公家人都没摁住一个酒晕子吗?
    程媛媛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小叔这次闯祸了。
    程媛媛敲了敲没关的门:“尚大哥,打扰了!”
    “哦,你来得正好,那个程满军是你什么人?”
    尚斌还在气头上,但是他好歹也是个经过特殊训练过的人,对事不对人,他总不会对毫无相干的姑娘上脾气。
    “我小叔,到底怎么了?”程媛媛走了进来。
    “你小叔这次……不关他个十天个把月,看来不知道谁是管事儿的!”
    尚斌把桌台收拾一下,倒了一杯茶递给程媛媛。
    “我小叔他……干了什么事儿?不是在处理大黄牛伤人的事情吗?”
    程媛媛听出了个大概,可她到底是不相信常年喝酒的小叔竟然三个公家人没摁住他。
    这就有点太夸张了,自然里头是有原因的。
    “昨天上午,接到的消息,当时就赶过去,要是去晚一步,死的不光是黄牛了,连胡水生那五保户也被打死了。”
    这胡水生五十多岁,是个老绝户,闹饥荒的时候,他十几岁时爹娘都饿死了,把他托给红梅庄的大娘照顾的。
    后来大伯病重去世,大娘带着自己的孩子改嫁了。
    后来,胡水生十九岁的时候,说了个对象,但是那对象是个脑瘫,二十八了,还跟个三岁孩子似的。
    后来突发羊癫疯死了,连个孩子都没有,所以都叫他老绝户头子。
    他是相当讨厌老一辈叫他老绝户的,因为他确实绝户了,到哪儿哪儿就死人,跟个丧门星似的。
    这些兴许是巧合,可老一辈不这么认为,都说他这辈子注定是绝户了。
    而且他为人也不太好,早些年闹饥荒,他好歹上山打过野味,一般那时候的老人家都是打些野兔子什么的来糊口,他就不一样了,一窝端,连刚出生的兔崽子都涮着吃了。
    后来,经济普遍稳定了,家家都有田了,而且政策也好了,给五保户月月补贴。
    就连那头老黄牛都有十来岁了,是分地的时候,大队给分的,他把家里所有能换钱的东西都拿去变卖了,换了一头牛来耕地,日子也慢慢过的去了。
    可这老黄牛是他的命根子,没有牛,他就没法耕地,再加上年纪越来越大了,体力活干不了多少,这老黄牛的价值就高了。
    昨天就因为老黄牛被程满军给用刀给砍得血肉模糊,他到了公家就开始哭了,说他无依无靠了。
    可经过公家人在中间调节才发现,他家黄牛把人伤了,这就扯平了吧。
    按理说未出生的孩子确实算不上人命,而且,医药费该补偿的补偿,老黄牛就算是死了,也能卖几个钱。
    老绝户不愿意了,他觉得老黄牛就是他的命,可对于程满军来说,他的媳妇儿是什么?几十头牛都配不上的价值。
    程满军那边不同意,还扬言要老绝户抵命,这抵命是不可能的。
    谁知道这程满军就动手了,就算是蹲大牢枪毙,他今儿也得弄死他。
    尚斌让人抱着他,一个人不行,上了两个人,拽胳膊的拽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
    谁知道闪瞎大家眼珠子的事儿发生了,这程满军好像会两下子,直接把从身后钳制住他的俩公家人来了个过肩摔。
    把办公桌都砸塌了。
    实在不行三个人上,没办法,这程满军看上去细细挑挑的,没啥子力道,可三个人竟然压不住他。
    要不是尚斌给了他一警棍,估计这公家大院都被他拆了。
    说到这里,尚斌还是气哼哼的:“不得已,你来了就去看看你小叔去,好好劝劝他,这么闹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这边公家单位有不少拘留室,但是不构成犯罪的话还是不用遣送到监狱那边的。
    所以,现在尚斌的意思就是让程满军好好检讨检讨,检讨的还得深刻,要不然,就不放他出去祸害社会了。
    程媛媛见到小叔的时候,他吊儿郎当,好像从来没干过出格的事儿:
    “带烟没有?”
    “小叔!”程媛媛看着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嘬着牙花子的模样就来火:
    “都啥时候了,还烟,再说,我一个姑娘家的带烟熏苍蝇啊。”
    “啪!”尚斌怒视着程满军,从制服的上衣口袋掏出了一包渡江丢在桌上,连同火柴也一起撂了过去。
    程满军说了一声谢谢,随后点了一根烟,猛抽了三口,那烟头的火星子跟小孩嘴似的,直吞香烟。
    看来这憋了一夜了呢。
    “呼!”程满军吐出了一口浓郁的烟龙,两个鼻孔跟牛出气似的,这得憋成啥样。
    “一夜,想明白了没有?”
    尚斌敲了敲桌面,收走了那包烟。
    程满军一看,赶紧捂住,从里头又多拿了两根,火柴也被他留下了。
    那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厚脸皮模样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想明白了,这事儿是俺太莽撞了。”
    程满军看向别处,明显就是一副想要先脱身再说的模样,哪里有服气的意思?
    程媛媛不住地跟他使眼色,好汉不吃眼前亏,小婶子还等着他呢。
    这事儿,对小婶子的打击太大,除了小叔能去安慰她,谁有这个资格安慰?说的话也没力度啊。
    “我看你是再关三天你都想不明白。”尚斌见过的纨绔子弟比别人想象的都多,这还能瞒得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