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你不是该死,是真的快死了!”
    程媛媛眼皮都抬不动了,她觉得自己小叔要是出门会被人打死,这女人都要刨坟了。
    “咋说话呢,俺活的好好地,去给俺拿一根锯条去!”
    说着,就指派程媛媛去给他拿锯条,刚才那一下把锯条崩断了。
    拿了锯条回来,程满军笑的跟个傻逼一样:
    “媛媛,你给叔打一斤高粱酒来,叔这辈子都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程媛媛眼神复杂的看着小叔,还大恩大德?酒就这么解馋吗?
    “你想得美!”说完程媛媛起身就去了前台。
    “媛媛!”
    程满军摸了摸嘴角,顺手扯了一把自己满嘴的胡茬子,嘴里嘟囔着,这熊孩子,咋就不孝顺他了呢。
    看来还得靠自己。
    很快,一个月就满了,发了工资,程满军一下三天就没来上班。
    那个女的天天都来,一开始是问埋人的地方,后来她在饭馆里看见了那货,她第一次眼花,这次绝对不会错了。
    后来,就开始演变成哭了。
    跟哭丧一样,骂程满军是个畜生,咋不一道雷劈死你?
    张美芬都见怪不怪了,给人递了好几次手绢。
    那女人哭个半小时就走了,第二天还是会来。
    这程满军不务正业惯了,媛媛就得接上。
    这一天,来取定做的床了,送的板凳也都做好了。
    还有不少人问,现在还有活动没有,定做床,还送不送板凳。
    程媛媛笑容可掬的拒绝了,但是她也说了,下月可能老板还会有活动,订了好像是送鞋厨子。
    这么一说,很多人都等着呢。
    “媛媛,我发现你点子挺多的,你跟谁学的呀!”
    张美芬刚算了一笔账,这个月,就赚了六百多七十二块钱。
    要是长此以往,会越来越多的。
    “自学嘛,要不然,我自己做家具岂不是一点生意都没有?”
    程媛媛也看了一眼账本,这个月比以往赚的都多。
    她欣慰极了――曹景铭,我程媛媛重活一世,一定助你一臂之力,前世,是我程媛媛太懦弱,希望,彼此之间能够共筑将来的爱巢。
    程媛媛眼里都是和曹景铭的未来,这条路她知道,还有很长很长。
    这天早上,那个女人比她程媛媛和张美芬来的还早,天没亮就在巷子里等了。
    张美芬现在都怕她了,整天在门口还是大早起的,跟哭丧一样的。
    程媛媛也有些不明白了,你这要债的,怎么就哭上了?还天天哭?
    “大姐,您别哭了,影响店里生意,您要是有什么难处,就直接的说!”
    程媛媛去劝解。
    那女人一日比一日憔悴,如今连口红都不涂了,一脸素相不说,眼角的鱼尾纹也清晰可见,还有那鼻梁上的蝴蝶斑。
    “你让程满军出来见俺,啊啊啊……”
    女人说完,坐在门口捂着脸哭的更凶了:
    “你叫他来见俺,俺要让他知道知道,这些年,俺过的有多苦!”
    程媛媛回头看了一眼芬姨。
    “闺女,你到底咋了嘛?跟婶儿说说,兴许婶儿能帮你点儿啥!”
    张美芬知道丫头为难了,这个女人整天来门口闹也不是办法。
    程媛媛觉得还是芬姨的感染力比较强,毕竟她是长辈,可自己呢?一看就是未经世事的小丫头,恐怕这位大姐是见她年纪小不想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瞧此刻,芬姨坐在她身边,一老一少竟然聊起来了。
    程媛媛算是听明白了,不过她有些震惊,不,是很震惊。
    这个女人一不是讨钱的,二也不是真的要刨坟的,她竟然是十年前就暗恋小叔的人。
    程媛媛简直不敢相信,这小叔脏的丢进粪池子里都未必能分清是人还是粪水,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女人喜欢?
    听她说话,程媛媛知道她叫马文静,出身不错,爹娘都是正式工,家就在县上住,还没有地种。
    但是她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遇到了程满军。
    那时候抢收粮食完毕,正好逢着赶庙会,然后在庙会上一眼看中了他。
    他皮肤白皙不说,而且长得特别俊朗,眼睛里总是透着一股叫人琢磨不透的深邃。
    辗转,这个马文静就打听到了他的家乡,还上门去找了。
    那时候,程满军根本不缺女人喜欢,因为他确实如程媛媛说的那样,是兄弟三个里面长得最体面的一个。
    而且木工活也学的很好。
    有一门技能,让马文静多了一份自信,至少谈成了,家里也不会反对。
    可马文静想的太简单了。
    她父母都是职工,都说人往高处走,这县城的,要找市里的男人,可她女儿却偏偏要嫁乡下的男人,非要去住满是老鼠洞的土房子。
    就算是个木匠有手艺,那也不行。
    当时正好赶上程老爷子去世,程满军消沉了,连木工活都不干了,整天唱着他的十八摸到处晃悠。
    有一回,喝酒吐得人事不省,被人抬到医院都说酒精中毒,人不行了。
    可他命硬,还是醒过来了。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变得消沉了。
    程家老太太王再英,整天骂他,可马文静刚好赶上了,看着男人喝的醉醺醺的模样,还要被老母亲骂的猪狗不如,她就顶了两句。
    谁知道这两句话,竟然能改变她的命运。
    王再英说啥都不要这样的媳妇儿,要是老三敢在和这个女人交往,她立刻就上吊,让你百年之后跟他亲爹去交代吧。
    那个年代,一件事情能在一个下午就传遍整个县城。
    先是从大队上开始,大家都在挣工分在一起干活,传到县上,无非就是一个县上亲戚的存在,很快就传到了马家父母的耳朵里。
    从那天开始,马文静就被家里人监管了,他们的女儿那出身高贵,怎么可能受这样的委屈?
    程满军那时候去找过马文静,翻墙进去的,他答应马文静以后不喝酒了,他会好好干活,等有钱了,马家父母也会看得起他。
    马文静就信了,可是,程满军呢?果真是重新做起了木匠活。
    那时候,手工费真的太少了,几毛,一两块的都是多的。
    再加上,那时候的社会可不许民营做生意的,他都是偷偷摸摸的做的。
    后来就被发现了,拉着去游街。
    再后来,程满军就绝望了,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出人头地了,他开始躲避马文静。
    曾经的承诺成了自己身上的笑话。
    这一躲,就是十来年。
    如今的马文静已三十三了。
    她却在早年间,还在相信男人会风光的回来娶她,可这一等,就是十几年。
    她要的债,别人都还不起,只有程满军才能还得起。
    程满军拿着一个月的工钱,在饭馆里喝着酒,吃着花生米,他敲了一下盘子:
    “新花生还没下来啊,俺要个水煮花生!”
    “老三,你喝多了吧,这才几月就下来新花生?刚长秧子呢!”
    殊不知这马文静正在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