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是她小叔,不是她的腿,俺怎么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程满军说的是实话,程媛媛这一回来,连暂住的小叔家都没去,直接去了县里,打算买一双鞋。
    目前,她脚上就一双没有破的布鞋,还是霞姨给她做的,其他的鞋子,不是鞋帮子磨得到处是眼儿,就是脚前头露了脚趾头。
    还打算大出血买点儿糖果给店里的那大伯大娘,兴许以后她能有一个好的工作环境。
    三十块钱,花了十五块,十块钱买了一双田径鞋,这种鞋子在当下很流行,但是一般家庭还是不舍得买的,可质量绝对是超级一流的。
    鞋帮子是橡胶的,鞋底是牛筋底,要是爱护着穿,能穿好几年都不会烂。
    那五块钱,就买了两块钱的瓜子,三块钱的糖。
    正准备回家,程媛媛想起霞姨还在县医院挂水,她这十五块钱也是她最后的家底子了。
    母亲那剩下的百十块钱,是留着过日子的,所以不能动。
    想想现在工作也有着落了,花就花吧,谁叫她前段时间说会去看看霞姨呢?
    兴许景铭已经告诉霞姨了呢,要是不去,岂不是显得她言而无信。
    一咬牙,就把十五块钱全花了,买了两罐麦乳精,一盒酥糖粉,这种酥糖,程媛媛看着就流口水。
    里头还有红薯糖,芝麻沫儿,冲茶喝的时候,都不舍得一下子搅拌开,喝一口搅一下,这样红薯糖才不会一下子化开,会慢慢化开。
    总共花了十三块八毛,口袋里要剩下一块两毛钱压口袋,还不错。
    到了县医院,程媛媛小声地打听。
    病房里,没有看见曹景铭,倒是看见了辉哥的新媳妇儿冯慧慧。
    她正端着饭盒坐在婆婆床前,手里捧着小人书在看,时不时喂一口王彩霞。
    “慧慧啊,你……你把饭盒端给俺,俺自己吃!”
    兴许是冯慧慧太过漫不经心,王彩霞扶着床框费劲的起身。
    “给你自己吃吧!”冯慧慧眼皮都没抬,三指捏着饭盒的边缘往她胸前的被子上一放,起身就走。
    那米汤撒了一被子。
    王彩霞的脸色本就没啥血色,眼看着这新儿媳妇才进门没多久,就对她冷眼相待,甚至嫌弃的言不由衷。
    她叹了一口气,抬眼看见站在门口的媛媛,她的脸更阴沉了。
    可她处于修养还是笑着说:“媛媛来了啊!”
    “是啊霞姨,您身体恢复的怎么样?”程媛媛把买来的东西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
    “就那样吧,想死死不掉,想活也活不好!”王彩霞低下头自己端着饭盒小口吃着米粥。
    那手背上固定吊针的胶布松了一个,程媛媛也没多说,把她的手拿过来重新粘上。
    王彩霞看着这丫头,心里感慨,以前的媛媛,多好的丫头。
    可她却不识好歹,辜负了她家景铭。
    现在到处都传她有病,孙家不要她了,又回来找景铭。
    这样的丫头对她再好,也不过是表面的好,她心里肯定是打算把她的景铭当成冤大头。
    病房里一共八个床位,脚对脚两排,一排四个。
    其他床位的人都吃了午饭开始打瞌睡了,陪护的家属就铺个草甸子在地上将就着。
    五床的病人看了一眼程媛媛,跟陪护自己的男人说着悄悄话。
    那种眼神,程媛媛早就习惯,可能她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出名。
    “呃,媛媛,你也忙,你回去吧,俺自己能照顾自己!”
    王彩霞的米粥都吃不下去了,她住在这个病房里,每天听得最多的闲话就是红梅庄的程媛媛,怎么怎么不检点,又怎么怎么恼羞成怒砸了公婆的家。
    这事儿为什么传的这么快,还不是因为前几天赵强来医院缝针,那脚底板的伤口特别深。
    医院还给打了破伤风,说是不打得出人命。
    “霞姨,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我和景铭他……”
    “别说了。”王彩霞都听见那几个床的人在窃窃私语,还看着她这边偷笑。
    程媛媛忽闪的大眼睛看了霞姨许久,她以前是多疼她啊。
    过年的时候,还给她包压岁钱,还语重心长的跟她说:
    “媛媛啊,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你和景铭的事儿越早越好,俺打心眼里喜欢你这丫头,要是在家里受气了,就来霞姨这里,霞姨给你做你喜欢吃的。”
    “媛媛啊,你要是不嫌弃,就试试霞姨给你做的鞋,码子也是景铭那小子说的,俺也不知道准不准,要是大了还行,要是小了,俺再给你重新做一双。”
    回去的路上,已经披星戴月了,程媛媛抹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吸了一口新鲜的山涧空气,觉得自己舒服多了。
    她捂不住众人悠悠之口,她所能做的,她心里清楚的很。
    这么想着,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程满意家里确实脏的百年难见,已经挪过来一天了,李秀英还没收拾完。
    门口的路边堆着的不是被老鼠咬烂的破布,就是被老鼠咬的都散架了的柜子。
    那床就更不用提了,李秀英干脆把自家的家具先挪过来用用,那床她刚坐上去就塌了。
    四条腿被屋里的潮土给腐蚀的看不见脚儿。
    程媛媛到家的时候,母亲嘴上围着个围巾,只露出来一对不停翻白眼的眼珠子。
    “媛媛,你总算回来了,你看看,你看看你小叔家里多少破烂?啊?你瞅瞅这是啥?这是棉裤还是棉袄?”
    李秀英累坏了,用脚勾了一下那一堆破烂里头露棉花的东西。
    说实话,程媛媛看了好几眼都没看出来那是袖子还是裤管,都被老鼠咬的成了一堆连在一起的碎布,还有一股浓郁的老鼠尿臭味。
    “你这小叔,活该讨不到媳妇儿,可累死俺了!”
    李秀英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拽开围巾大口的呼吸着。
    程媛媛蹙眉:“小叔这……确实有点太懒了!”
    “俺要是知道这么脏,俺还不如睡木工棚里头呢,唉呀妈呀,可累死俺了,累的俺嗓子都往外冒烟儿!”
    “妈,小叔哪来那么多破衣裳?他一年到头就那一身,热了穿笼袄褂子,热了把破棉袄穿里边。”
    “俺也捉摸着呢,你小叔常年不换衣裳,这哪来这么多破烂?”
    程媛媛弯腰捡起一根棍子挑了几下,这一看才发现,里头有不少单薄的衣裳,还有长衫呢。
    她顿时心里一哽,对小叔的看法一下子就改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