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捡来的我知道,但是我已经把程家当成自己家了,你们就是我的父母,宝珠就是我的亲弟弟。”
    两口子咋都没想到,女儿会拿这事儿当开场白,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都不说话了。
    “咱们家里穷的主要原因,我直说了,爸,你也自我检讨了,而且你现在改变也很大,知道疼妈了,妈也不容易对吧。”
    程满意点点头,却又死要面子,面对媳妇儿不好意思,就撇过脸去不看媳妇儿。
    “那以后,我这么打算的,我做木匠拿手艺卖钱,爸呢,现在也没啥事儿,就帮我砍树,板车呢暂时先借着用,我下星期自己做一个,等咱们有钱了,我计算的是下个月,咱们就买一个三蹦子。
    至于宝珠,该上学还得上学,不读书,永远出不了大山。
    至于妈,您就一心一意的把家守好,宝珠的学习,还有家里的一日三餐,伙食费咱到时候都记上账,哪怕花一毛钱都记上。
    我挣的钱,一半交给妈,你们爷俩的开销都从妈那拿,笔笔都得记账,只有把进账和出账理清了,咱们这钱才知道花在哪了,啥不该买,这一下子就清楚了!”
    “嗯,这个点子好,总比赚的钱不知道花哪儿了强!”李秀英第一个赞同。
    “然后咱们再算算实际的,我现在还有三十二块钱,但是这钱不能动,是人家给的定金。”
    程媛媛说道。
    “俺有一百零八块!”李秀英从怀里掏出来手绢,打开后,里头就一张五十的是整钱,其他的都是零钱。
    “俺……俺有一块二!”程满意也掏出了自己的家底子。
    “你哪来的钱?”李秀英一愣,他都好久没干活了,哪里来的钱?
    “哎呀,你这婆娘,事儿真多,俺把后院的那一堆酒瓶子拾掇拾掇拿去卖了!”
    程满意老脸一红,他这把岁数了,口袋里装个一块多钱还不能当了自己的家。
    “妈,你以后就别问爸身上有多少钱了。”程媛媛给母亲使眼色。
    家里不团结,有时候并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母亲呢,也是穷怕了,对父亲的要求特别苛刻,父亲呢?又偏偏不往家里挣钱。
    “俺也有五毛钱,是姐姐前天给俺买糖的,俺没买!”
    宝珠也掏出了他的家当。
    程媛媛嘿嘿一乐,这一算:“你看,我们还是很有钱的嘛,至少当下吃喝不愁的吧!”
    程媛媛把这所有的家当算了个总数,从今儿开始记账,每天花多少,进多少。
    “你妈她识字儿不?还记账呢!”程满意开始打击对方了。
    “你行那你记啊,你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全,癞蛤蟆还说人家一身疙瘩!”
    “馒头别说窝窝,都一样圆!”
    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又怄气了。
    “宝珠,你也读了一年级了,开学就是二年级,你记!”这也是个锻炼的机会,让宝珠从小就学会当家。
    “好咧!” 宝珠高兴地不得了。
    家庭会议初步打算就这么着了,至少一个会议让家里的所有人都同气连根,大家都会拧成一股绳往同一个方向进军,那就是——挣钱。
    这个家庭会议让程满意和李秀英心里突然有了打算,不管是省钱还是赚钱,他们心里都有个底儿。
    第二天,程满意就按照家庭会议的约定,上山砍木头去了。
    程媛媛一心待在木工棚做家具,需要什么木头就让父亲上山砍。
    父亲干的很卖力,这看在媛媛的眼里格外有感触。
    父亲以前没主心骨,现在有了目标,有了奋斗的动力,他干的也特别起劲,还时常关心家里的开销和入账。
    为了省钱,他旱烟都戒了,可程媛媛看在眼里,旱烟伤身体,等有钱了,他给父亲买条好烟抽。
    外村的十几件大小家具都被程满意拉板车给挨家挨户送去了,程媛媛怕他老毛病犯了,所以都跟在后头帮忙推一把。
    最后一趟拉的是雕花木床,一个板车竖着放还得垫木屑,所以,满当当的。
    这床是孙家湾那边一户人家要的,姓麻。
    家里三个儿子两个闺女。
    这雕花床还没到麻婶子家呢,就被跟着围观了:
    “这花儿可真好看,你们是哪个村上的木匠?多少钱手工费啊,俺家有木头能便宜点不?”
    “可不,真好看!”
    拉到麻婶子家的时候,也不知道是闺女还是儿媳妇儿就出来了,一眼看见这好看做工又细的大木床回屋就吆喝了:
    “婆婆,你也太偏心了,咋就光给老大家做?俺也要!”
    “蓉蓉,你大哥大嫂的床还是二十多年前的老床,撑子都断了,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程媛媛捡了一张纸盒子往父亲脸上扇风。
    她才不管别人家闲事,拿着钱这就走人。
    “你撒手!蓉蓉,一张床而已,你闹什么闹?也不知道叫人看着笑话!”
    那叫蓉蓉的二儿媳妇就是拦着不让结账。
    程媛媛也不着急,坐在车筐上给父亲扇风。
    “俺不热,你自个扇!”
    程满意心里是感动的,即便只是个小小的动作。
    “媛媛,这眼瞅都天黑了,还能结上账不?”程满意有些担心。
    眼看院子里婆婆和儿媳妇就打起来了。
    外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这儿媳妇儿也真是的,嫁过来了还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婆婆毕竟是长辈,哪能说骂就骂?说打就打?”
    “可不是嘛。”
    眼瞅着里头吵得越来越凶了,那叫蓉蓉的儿媳妇气的哭了起来:
    “俺生娃儿的时候你没伺候俺,就伺候老大家媳妇儿伺候的勤快,有个鸡蛋都给老大家媳妇儿留着。
    俺自个儿洗了娃娃咬断脐带自己包,自己喂,你给俺抱过吗?你这老不死的,好歹一碗水端平。”
    程媛媛触景生情,但是她忍住了,她现在落魄的都要吃不上饭了,哪里还有精神管别人家的闲事。
    “哎!这不是红梅庄程家闺女吗?”
    不知道谁把注意力放在了程媛媛身上。
    这么一说,院子里打架的声音倒是成了配音,全都看向了程媛媛。
    “哎呀,可不嘛,这不是孙家那个跑了的媳妇儿吗?”
    “是啊,俺认得她,就是她!”
    “天哪,这世道真是变了,那么好的条件不要,竟然给人做木匠,这都是男人干的活!”
    这么一说,程媛媛还算淡定,程满意受不了了。
    这不是间接的说他不是个爷们吗?让自己闺女干男人活?
    “你们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关你们啥子事儿?俺闺女能挣钱,你们闺女能不?”
    程满意气的脸红脖子粗的。
    “爸,甭理他们,咱们这次来是送货拿手工费的!”程媛媛低声说道,手里的纸盒子摇的更起劲了。
    院子里婆媳俩都打起来了,衣服也撕烂了,可谁都不让谁,谁都没沾着啥便宜。
    可程媛媛做家具的事情,很快就有人传到了孙家。
    没多大会儿,孙家母亲张美丹甩着胳膊从村东头骂骂咧咧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