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马车前,秦铮挥手招来一人,吩咐挑开车帘。
    那人来到近前,伸手挑开车帘,车内,空无一人。
    秦铮眯起眼睛,低头看谢芳华,“你确定她是在这辆车内?”
    谢芳华也是一怔,偏头去看那护卫。
    那护卫大惊,立即道,“这辆马车从赶进这荥阳郑氏的府宅来后就没有动过,一直在这里。齐云雪怎么不见了?”
    “这辆马车,可一直有人看顾?”谢芳华问。
    秦铮扭头看向他。
    那护卫想了想,白着脸看了秦铮一眼,踌躇地回道,“早先会客厅塌陷时,我们都吓坏了,以为小王妃出了事情,便都奔去了。只有那时离开了片刻。”
    秦铮抿唇不语。
    谢芳华脸色不好,对秦铮道,“齐云雪的确是受了极重的伤,伤及內腹,心脉被掺加了迷兰草的置幻之药控制了。我给她把脉,差不了。难道她是被人救走了?”
    “会被什么人救走?”秦铮道。
    谢芳华想不出来,说道,“难道是赵师爷?难道他根本就没出荥阳城?”
    秦铮眸光发冷,“不管如何,我们都按照计划行事。”顿了顿,又道,“我便不信了,背后之人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来,爷倒要看看他们能嚣张多久?”
    “也只能如此了。”谢芳华颔首,“一直是我们在明,别人在暗,如今我们就要在暗,看看能引出什么人来了。”
    秦铮抱着她转身,又回到了石阶处歇着。
    他们身体目前都不大好,休要短暂的休息,补充精力,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大约小半个小时,侍画、侍墨回来,带回来了两具女尸。
    二人禀告道,“小王爷、小姐,奴婢们没敢作出太大的动静,从荥阳府衙内找的,昨夜,赵师爷的屋子里饮酒作乐,死了几名女子,我们选了两个与我们身量相当的来。您二人看看,能用吗?”
    谢芳华看了一眼,“能用,只要身量相当,我给她们易容后,再遮掩一番,能撑一日时间,除了李沐清,小橙子外,绝命李家的人没见过你们,短时间内,认不出来。就算李沐清、小橙子有疑惑,想来也不会轻易说出去。用来迷惑人够了。”
    二人点点头。
    谢芳华吩咐二人找来易容用的东西,动手将那两名女子易容成了侍画、侍墨的样子,侍画、侍墨又将衣服脱了,换给了那两名女子,之后将身上的宝剑,一应随身携带的用品,为了逼真,都留在了那两名女子身上。
    做完这一切,秦铮又吩咐人,喊来所有护卫,吩咐了一番。
    众人齐齐垂首应是。
    护卫们全部留了下来,秦铮抱着谢芳华,只带了侍画、侍墨二人,出了荥阳郑氏的府宅。
    四人走的是三老爷房间内的密道,并没有立即出城,而是顺着密道,来到了赵师爷的府邸。
    赵师爷的府邸内,谢芳华和李沐清在这里留守了人。
    府邸内一派宁寂。
    秦铮和谢芳华四人先是在赵师爷所住的房间内看了一番,又去了赵师爷的书房。
    书房门推开后,里面十分的干净整洁。
    秦铮目光扫了一圈后,对谢芳华道,“你说得不错,齐云雪应该是被赵师爷带走了。这地面如此干净,却有一排脚印,而这脚印显然是新的,上面的泥土还是微微潮湿的,而墙壁上的暗格没关紧,显然是,赵师爷是逃走了之后,又通过暗道回来了一趟,为了取东西。”
    “看来是他取了东西,又顺着密道,跑了荥阳郑氏的府宅,那时候,应该是恰逢我们从绝命机关出来之时。不知道,他若是趁机带走了齐云雪,是否看到了我们。”谢芳华道,“若是被他看到,我们布置假死,怕是枉费了。”
    “不见得看到,当时我们出来时,若是他趁机救走齐云雪,我们不可能不察觉。”秦铮道,“应该就是在我们刚从绝命机关出来时,弄出大的动静,护卫们全部奔过来,他趁机带着人走了。”话落,又道,“就算看到了,那么,想来也就刚带齐云雪走不久,郑孝扬立即安排封锁三百里地内的消息,他想传消息,也来不及。”
    谢芳华点点头,叹气,“早先我心里一直觉得你出事儿了,担心你,心思全然没做别想,也未曾仔细彻查这座府衙,更没来他的书房。只和李沐清吩咐护卫们查找,也是为来找你的痕迹。不知道赵师爷走而复返,又带走了什么。”
    秦铮抱紧她,“你担心我,比抓住赵师爷让我高兴一百倍。不管他带走了什么,早晚,跑不了他的人。这天下虽大,但若是你我抽出心力,找一个人,还是容易的。”
    谢芳华笑着点点头,“正是,走吧。”
    秦铮不再多待,抱了谢芳华,又进了密道。
    一行四人,顺着密道,出了城。
    密道的出口,是在城外三里处的一片树林内。
    四人出来后,秦铮扫视了一圈,对谢芳华道,“距离这里再走五里地,便是郑孝扬在城郊外的别院,我们去那里歇着。”
    “歇着?”谢芳华看着她。
    秦铮点头,“这里的事情,都交给郑孝扬。”
    “他应付得过来吗?我们就不管了?”谢芳华一怔。
    “先让他应付着,什么也不如你的身体重要,你必须去歇着。”秦铮道,“这便给他传信,我先将你送过去,我再协助他处理。”
    “我已经好多了,无大碍了。”谢芳华道。
    “听话。”秦铮绷起脸。
    谢芳华只能住了嘴,“好吧,我听话。”
    秦铮抱着她继续向前走。
    “不是要给郑孝扬传信吗?”谢芳华问。
    “刚刚已经给他传音了。”秦铮低头看她,“你如今身体亏损那么重,荥阳郑氏府宅一府宅的草木精气,也补不回你十之一的心血,是以,你靠我这么近,连我传音都不查了。还跟我说没事儿?”
    谢芳华往他怀里靠了靠,不满地说,“在你怀里,跟你在一起,我哪里需要时刻打起精神。若是别人,我自然能时刻惊醒提起心力,拦截到传音之声的。”
    “别人?”秦铮挑眉。
    谢芳华咳嗽了一声,“打个比喻。”
    “比喻也不行,以后除了我,再不准让别人靠近你。”秦铮道。
    “小气。”谢芳华嘟囔。
    秦铮轻哼一声,“难道你还想去折别的桃花枝?”
    “不想。”谢芳华道。
    秦铮见她乖巧,答应的痛快,心下满意。
    谢芳华轻声说,“你都抱了我许久了,早也累了,将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我还没那么娇气。”
    秦铮又将她往怀里抱紧了些,“不累,我乐意抱着你。”
    谢芳华心中一暖,伸手也搂紧她,脑袋埋在他怀里,这时候,才真真正正地感觉,他们都还活着,他抱着她,真好。
    半响后,她小声喊,“秦铮。”
    “嗯?”秦铮停住脚步,低头看她。
    谢芳华埋着头,不抬起,小声说,“我就喊你一声。”
    秦铮嘴角勾起,低笑,继续向前走。
    他刚走几步,谢芳华又小声喊,“秦铮。”
    秦铮“嗯”了一声。
    谢芳华又看了一声,秦铮又答应一声。
    就这样,谢芳华一连喊了好几声,秦铮都不厌其烦地应了,脚步一直向前,稳稳地走着,心情很好地扬着眉,嘴角一直以最大弧度的弯着。
    侍画、侍墨跟在二人身后,心情也跟着前面走的秦铮和他怀里抱着的谢芳华,心情大好。
    想象这一夜,惊心动魄,如今一切仿佛是雨过天晴,连她们都觉得,未来再有什么事情,无论再有什么风雨,她们都坚信,小王爷和小王妃一定能挺过去的。
    他们是这样的好,羡煞天下人。
    大约半个时辰,来到五里地外,有一座靠着青山绿水而建造的别桩。
    秦铮对谢芳华道,“我和郑孝扬来到荥阳城后,处理荥阳郑氏暗桩时,一直住在这里。”
    谢芳华“嗯”了一声。
    秦铮抱着她来到府邸门前,回头看了侍画、侍墨一眼,二人立即上前去叩门。
    二人刚按住门环,还没叩起,门便从里面开了,一个老者走出来,显然是管家,对秦铮深施一礼,“小王爷,刚刚我家二公子已经传回话来告知了小老儿,奴才已经将您住的院子收拾好了,热汤都准备好了,二公子交代,您和小王妃累了,尽管歇着,外面的事情都交给他。”
    秦铮点点头,“有劳了。”
    老者连连摇头,待秦铮等人进来,关好门,带路向里面走。
    谢芳华在秦铮的怀里,趁机打量了一下这座别桩,只见别桩内仆从极少,但是府邸内四周的护卫和暗卫却是不少,且都是高手,可见郑孝扬特意做了安排。
    最里面,一处院落,十分的清幽干净,不染一尘。
    秦铮来到院子后,进了正中的主屋,将谢芳华放在了床上。
    那管家立即吩咐人,抬来了一桶水,放在了屏风后,恭敬地道,“小王爷,您和小王妃饿了吧?是现在吃饭,还是沐浴后用饭?”
    “现在端来吧。”秦铮摆手。
    那管家立即去了。
    不多时,带着人将饭菜端来,摆在了桌案上,道,“小王爷,再有什么吩咐,只管奴才。”又道,“那两位姑娘,安置在西厢的偏房?可行?”
    “行。”秦铮点头。
    老者退出了门外。
    房门关上,屋中一下子静了下来。
    秦铮站在床前,看着被他放在床上的谢芳华,目光深深。
    谢芳华也看着他,眸光盈盈。
    片刻后,秦铮俯下身,将她压在床上,低头吻她。
    谢芳华身子一下子就软成了棉花,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轻轻地迎合他。
    秦铮似乎怕伤到她,只浅尝辄止了一番,便止住了动作,贴着她的唇瓣,摸着她娇软的身子,沙哑地道,“若不是你这样的虚弱,我真想立即就吃了你。”
    谢芳华红着脸看着他,“你被关在绝命机关死牢里那么久,难道不饿?吃我也不解饿。”
    秦铮伸手点她额头,“调皮!”
    谢芳华咳嗽了一声,拽住他衣襟,凑近他耳边,小声说,“你若是真不饿,我也想你了。”
    秦铮身子腾地一下子就热了,又低头狠狠地将她吻住。
    谢芳华一时喘息不止。
    片刻后,秦铮又放开她,立即下了床,伸手将她拽起,绷着脸说,“别点火了,我们好不容易将命捡回来,还是省着点儿折腾。下来吃饭。回头你歇够了,养回了精神,爷饶不了你。”
    谢芳华也觉得自己这身体,还有秦铮的身体,都禁不住折腾,不能再点火胡乱折腾了,乖觉地点点头,随着他下了床。
    二人简单洗漱后,便坐在桌前吃饭。
    屋中十分安静,院落里也十分安静,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吃饭时,时不时地互看一眼。
    谢芳华忍不住感慨,“想当初,我从无名山回来,恨不得离你这个讨厌鬼远远的,那时候,哪里想到今日,恨不得将你栓着寸步不离。”
    秦铮失笑,“当初爷有那么讨人厌吗?”
    “是很讨厌。”谢芳华诚实地道。
    秦铮看着她,想了想,说,“当初,等你那么多年,最后等到我都有些怨恨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还是没有想起我,我一时觉得那样的你也很好,一时又觉得,万一你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不再喜欢我,该怎么办?我吃不准,便只能用各种方法拴住你,想想也是好笑。”
    谢芳华看着他,目光温柔,“秦铮,幸好你坚持,换我一世,等我八年,能被你爱,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了。”
    秦铮被她眸光中的柔色几乎吸进去,忍不住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攥了攥,心中涌起无数的情绪,多少坚持,多少挫败,多少付出,似乎在这一刻,都被她这一句话,给抵消了。
    有她这一句话,无论他做多少,都是值得的。
    他看着她,目光如碎了冰雪的温柔,低声说,“换你一世,等你八年,能爱你,能被你爱,我也是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了。世人都当羡慕我秦铮。”
    谢芳华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染上暖暖的春水之色,似乎,从昨日夜,到今日,她和秦铮,才真正的排除了两世今生的结缔,真正的彼此了解,透入骨髓的相爱相知,再无杂质了。
    她该感谢荥阳郑氏的绝命机关。
    她该感谢上天,该感谢紫云道长,该感谢郑孝扬,该感谢所有的人。
    能让他们真正的身心都成为一体。
    她该感谢的实在太多了。
    秦铮受不住谢芳华的春风拂水的目光,复又低下头,勉强绷起脸,“好好吃饭。”
    谢芳华轻笑,“我吃饱了。”话落,站起身,“我先去沐浴。”
    秦铮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谢芳华脚步虽然看起来虚软,但很轻盈地进了屏风后。
    屏风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脱衣声,之后,又传来水声。
    秦铮的思绪早就飘去了屏风后,那里,有一个娇人儿了,是她的妻子,是他爱了两世历经艰难,排除万难,娶回来的女人。
    她……也想了他了呢。
    那一年,她前往无名山,他被人迫害,躺在了乱葬岗,她冷漠地看了一眼,扔下一个包子,便走了。
    那时,他想着,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无名山地狱般的生活。
    他想着,若是他死了,这一世,不知道谁有幸能娶到她,是否会待她好,是否能帮她护住忠勇侯府,是否会爱他重过性命。
    后来,他活了下来,便一日复一日的等着她回来。
    她回京时,看到那张日思夜想却面无表情的脸,冷漠苍凉的眼,心中凉了半截。
    那时,他就想着,不知道能不能将上一世,那个温柔温暖笑吟吟不喑世事娇贵的人儿的心焐热回来。
    他用千般打算,万般方法,不惜对她隐瞒,不惜忘掉上一世,当做什么都不记得,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用他这一世,英亲王府秦铮的嚣张跋扈张扬霸道来拴住她。
    哪怕,她无论如何,都焐不热了,他都不会放弃。
    如今,她已经被他焐热了。
    他慢慢地放下筷子,慢慢地站起身,慢慢地挪开椅子,慢慢地走向屏风后。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