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骑马,英亲王妃和谢芳华坐马车。
    马车内,英亲王妃握住谢芳华的手,对她小声问,“华丫头,你上个月的葵水是什么时候来的?”
    谢芳华脸一红,看着英亲王妃。
    “我就问问。”英亲王妃笑着道。
    谢芳华想了想,“上个月二十日。”
    英亲王妃闻言点头,细细算了一下,说道,“如今已经初十了,还有十日。”
    谢芳华脸更红了,“娘,怀孕哪能那么容易?”
    英亲王妃笑着拍拍她的手,“你别紧张,我没有急的意思,孩子随缘,这我知道。”顿了顿,她道,“你们圆房了,随时都可能怀上,我是觉得,以后啊,这入口的食物茶水,以及随身的一应所用,都要多注意,精细着点儿。”
    谢芳华红着脸点头,“我懂医术,娘放心吧。”
    “对,我晓得你懂医术,这心能放下一半。”英亲王妃叹了口气,“如今的皇宫已经不是太后还健在时候的皇宫了。入了宫,就等于入了龙潭虎穴一般。”
    谢芳华忽然明白了英亲王妃的意思,她反握住她的手,“娘,别担心,我除了懂得医术,也是有自保能力的。”
    英亲王妃点点头,“皇上病情时有反复,让人拿不准,太子又是那般,实在是让人……”她顿了顿,“自从太子监国后,现在对于皇宫的情况,我也是两眼一抹黑了。”
    谢芳华想了想,低声说,“我们今天见到皇上后,我就能看出他的病情到底如何。”
    英亲王妃拍拍她的手,不再说话。
    不多时,来到宫门,马车停下。
    谢芳华扶着英亲王妃下马车,见秦铮已经下了马,吴公公等在门口,见三人来到,立即颤着身子走上前,笑呵呵地请安,“老奴给王妃请安,给小王爷请安,给小王妃请安。”
    英亲王妃笑着摆摆手,“公公这是等了多久了?”
    “老奴刚刚来。”吴权笑着说,“今日天气好,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早就去了御花园。如今正等着您带着小王爷和小王妃来呢。”
    英亲王妃笑着点头,往宫门里走,同时问,“皇上身体大好了吗?”
    “皇上身子骨近些日子来不错。”吴权道。
    英亲王妃又笑着说,“太子监国,给皇上减轻了负担,皇上能好好地养身子,别刚好一点儿,就不仔细地养着了。”
    “正是呢!”吴权笑呵呵地道,“不过老奴劝不住皇上,王妃一会儿见到皇上,可要劝两句,别让皇上太操劳了。”
    英亲王妃颔首。
    秦铮和谢芳华落后英亲王妃一步,跟在后面,由吴权带路着,一边说这话,一边进了宫。
    来到御花园,远远地,便看水榭轩台处,一派衣锦繁华,当中一道明黄的身影和大红的身影分外地瞩目,正是皇帝和皇后,四周围绕着宫中妃嫔。
    谢芳华扫了一眼,没见到秦钰,她松了一口气。
    走得近了,听到一片欢声笑语。
    谢芳华仔细看去,发现除了皇后外,没有柳妃、沈妃等年纪大的妃嫔,而是一群极其年轻的女子,大多是豆蔻年华,最大的女子看去也不比她大多少。
    她偏头看了秦铮一眼。
    秦铮低声说,“自古帝王,老而昏聩,爱慕美色,荒诞颓废,果然如是。”
    谢芳华一怔。
    秦铮看着那道明黄的身影细微地一叹,听不出情绪,“皇叔真的病了老了,时限不多了。”
    谢芳华从秦铮的语气表情里,听出了感慨,他是自小在皇帝面前长大的,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是有感情的吧。毕竟还是亲叔侄。虽然皇室宗室无亲情,但是秦铮和别人不同。
    英亲王妃脚步停住,看着那处。
    吴权走了两步,发现英亲王妃没跟上,回头询问,“王妃?”
    英亲王妃目光有些悠远,看了片刻,对吴权问,“吴公公,近来皇上养病,不是皇后娘娘侍候的吗?”
    吴权立即垂下头,小声说,“娘娘偶尔侍候。”
    英亲王妃明白了,又问,“这些女子都是哪里来的?”
    吴权声音更小声地压低,“三年前选秀,进了一批女子,当时因为柳妃娘娘和沈妃娘娘联手打压,那一批女子除了两个容貌不好的,都没能出头,遣去了静幽园,一个月前,皇后娘娘侍候的时候,皇上大发雷霆,嫌她侍候不好,皇后娘娘……后来便从静幽园里挑了些女子,轮流侍候皇上……”
    “这些女子侍候的还让皇上满意吗?”英亲王妃问。
    吴权抬眼看了英亲王妃一眼,点点头,“皇上从那以后就没发过脾气。”
    “走吧!”英亲王妃对吴权摆摆手。
    吴权恭谨地引路。
    来到近前,英亲王妃带着秦铮和谢芳华给皇帝和皇后行礼。
    “免礼!”皇帝摆摆手,显然心情愉悦。
    皇后也笑着说,“自家人,王嫂不必多礼。”
    英亲王妃直起身,目光扫了一圈,笑道,“看来我们今天是来对了,皇上和皇后都心情不错。”
    “是啊,天气好,没有烦心事儿,也让人心情好。”皇上话落,看向秦铮和谢芳华,笑着说,“外面都传言小王爷和小王妃是一对璧人,朕也等着见见,左等右等,没等到你们自己送上门,还要朕特意派人去请。秦铮,你说,
    人去请。秦铮,你说,你是不是没将朕这个皇叔放在眼睛?”
    秦铮笑了一声,“我们大婚才几天?热乎劲还没过呢。皇叔这是在吃你侄媳妇儿的醋吗?”
    皇帝一噎,骂道,“臭小子,以为你大婚了,正经了,原来还是一样的混账,什么荤话都敢说。”
    “我自小在皇叔面前就是如此,多年习惯养成,长大了也改不了。”秦铮左右看了一眼,“今天带着媳妇儿来给您和皇婶行谢茶礼,您若是觉得茶不解渴,换成醋,我是不介意的。”
    皇帝有气又笑,伸手一指英亲王妃,“你瞧瞧,这就是你的好儿子,他是专门进宫来气朕的吧?”
    英亲王妃也好笑不已,但是并不嗔怪自己的儿子,而是笑着说,“大婚第二日,他就被叫进宫,深夜才回府,第三日又去忠勇侯府回门,华丫头住在了忠勇侯府,大婚才三日,小两口分开睡的。第四日早早就起来送谢侯爷离京,这第五日也没能歇上就带着媳妇儿进宫请安了,我心疼儿子儿媳妇儿,若是依我,还想他们多歇几日,皇上却召他们进宫了,他们一来您就挑理,连我也看不过去,我可没觉得我儿子有错。”
    “你看看,你看看,不是前些日子闹着让朕给这个臭小子开除宗籍了?”皇帝对一旁的皇后说,“这转眼人家是亲母子了,朕辛苦一番劝说,又二下圣旨让她能娶到儿媳妇儿,和着什么好也没落着。”
    皇后端庄地笑,“王嫂疼儿子是出了名的,您想落什么好啊?不落埋怨就不错了。”
    “她们母子就是喂不家。”皇帝哼了一声,“来人,端茶来,喝了他们的茶,让他们赶紧给我出宫,朕眼不见,心不烦。”
    吴权应了一声“是”,立即一挥手,有人端来两杯茶,又将地上垫了蒲团。
    秦铮拉着谢芳华上前,跪在蒲团上,有人立即将茶递给二人。
    谢芳华接过茶,看了一眼,又看向秦铮的茶,两杯茶水清澈碧绿,是上好的春茶,她收回视线,垂下头。
    “皇叔请喝茶!”秦铮将茶杯端给皇帝。
    皇帝点点头,伸手接过茶杯,正了颜色,对秦铮道,“铮小子,你长大了,大婚后,就成人了。如今又承袭了爵位,理当担负起英亲王府协助守护南秦江山的重任,不能再任性而为了。”
    秦铮点点头,“皇叔教导的是。”
    皇帝见他比往日乖觉,甚是欣慰地颔首,一仰脖,喝了这杯茶。
    秦铮偏头看谢芳华。
    谢芳华将茶端上前,“皇叔请喝茶。”
    皇帝看着谢芳华,没立即接茶杯,而是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来着?朕一直自诩记忆不错,可是却记不起你小时候的样子了。”
    谢芳华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小时候便体弱,入宫没几次,每次都是在太后的宫里打个卯,便出宫了。后来得了病,便再未踏出府门。”
    “怪不得朕没多少印象。”皇帝颔首,意味深长地道,“长大后的你,给朕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朕坐在南秦江山这把帝王椅上,一直没觉得自己对谁看走眼过,但是对你,可真是看走眼了。”
    谢芳华笑笑,“我以前是一个深闺里养大的闺阁女子,弱不禁风。如今承蒙皇上圣旨赐婚,小王爷错爱,才成了今日的小王妃。但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不过是一个女子,皇上这么说实在是太抬举我了。”
    皇帝大笑,“好,不愧是谢芳华,不愧是让铮小子费尽心机,哪怕拿南秦的江山威胁朕,也要朕二度下旨娶你。”
    谢芳华一怔,偏头看着秦铮。
    秦铮不以为许。
    “喝了你这杯茶,朕就承认你宗室媳妇儿的身份了,入得宗谱。”皇帝端起茶,仰头。
    谢芳华忽然扭过头,挥手一阵风扫过去,顷刻间打翻了皇帝手中的茶。
    “啪”地一声,茶盏落地而碎。
    这变故不过是顷刻间,众人被这声响一震,齐齐一惊。
    皇帝衣袖一片水渍,看着碎落的茶盏,然后面色猛地一沉,看着谢芳华大怒,“谢芳华,你这是何意?给朕敬茶,偏偏打翻了茶盏?”
    谢芳华抿唇看着皇帝,相对皇帝的恼怒,她眸光平静至极,“皇叔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明白?我既然给您敬茶,怎么会打翻您的茶盏?您是手滑了,没抓住吧?”
    皇帝沉着脸看着她,“朕还没有老而昏聩。”
    谢芳华笑了笑,问向秦铮,“你看到是我打翻的皇叔的茶吗?”
    秦铮奇怪,看向皇帝,“皇叔,我媳妇儿一直在我身边,距离您这么远,她连身子都没动一下,怎么就打翻您的茶了?”
    “娘,您看到我打翻皇叔的茶了吗?”谢芳华又问向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也奇怪,看向皇帝,“皇上,你不喜欢华丫头,但圣旨赐婚是你的,如今我儿媳妇儿好好地给你敬茶,你这是做什么冤枉人?”
    “朕冤枉人?”皇帝更是恼怒,问向皇后,“你来说。”
    皇后纳闷,“皇上这些日子身子骨已经好很多了,人也精神,拿个茶盏不至于拿不住。”话落,她又打量谢芳华,“再说,皇上没理由冤枉人。”
    “皇婶这话是什么意思?”秦铮腾地站了起来,同时一把将谢芳华拽起,脸色发寒,“皇叔没理由冤枉人,难道我媳妇儿就有理由打破茶盏了?”
    了?”
    皇后一噎。
    “皇叔既然不稀罕这杯茶,就算了!皇宫是天下最尊贵的地方,我媳妇儿命不硬,还真受不住这地儿的贵气。”秦铮拉着谢芳华转身,“侄儿告退了!”
    “站住!”皇帝恼怒,喝了一声。
    秦铮脚步不停,仿佛没听见,同时对英亲王妃道,“娘,走了。”
    “放肆!”皇帝额头青筋猛跳,忽然气急咳嗽起来。
    皇后立即上前拍皇帝的后背,给他顺气。
    英亲王妃看着皇帝咳嗽得撕心扯肺,待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秦铮和谢芳华也已经走没影了。她叹了口气,“皇上你病了,老了,却还是要刚强,不服病,不服老,这可不行。您的一国之君,无论什么时候,都该有海涵,有肚量。您手滑,茶盏打翻了再倒一杯就是了。在小辈面前,实在没有必要这样。”
    “你……”皇帝伸手指着英亲王妃,脸沉得似乎要滴水。
    “都说皇家无亲情,我一直以来是不信的,无论是皇宫,还是英亲王府,这些年都是亲如一家。皇上和王爷兄友弟恭,子侄虽然性情不和,但也从没出过翻脸的大事儿。怜儿自小又是在皇宫长大。”英亲王妃叹了口气,“可是如今,真是不同了。”
    皇帝沉沉地看着英亲王妃,似乎等着她把话说完。
    “皇上,我们都老了,未来是好是坏,全在子女上了。”英亲王妃又叹了口气,“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服病、不服老,哪里行?”话落,她转过身,“这皇宫,以后没什么大事儿,我是不会来了。我想铮儿和华儿经此一回,也不乐意来了。皇上好自为之吧。”话落,她转身离开。
    “你站住!”皇帝怒喝。
    英亲王妃仿佛没听见,头也不回,脚步也不顿一下。
    皇帝死死地看着她,半响,忽然起身,一脚踢翻了椅子,大怒,“朕没病!”
    椅子倒地,发出一声砸地的声响,四周的女子都立即避开。
    皇帝又踹翻了一把椅子,怒道,“朕没老!”
    四周女子有的躲避不及,被砸到脚,尖叫了一声。
    皇帝一把抓起那女子,“你说,朕病了吗?”
    那女子吓得一哆嗦,连忙摇头,“皇上……您……没病。”
    “朕老了吗?”皇帝又问。
    那女子颤着身子继续摇头,“您没老。”
    “是啊,朕没病,朕没老。”皇帝放开她,踉跄地走了两步,就要跌到地上。
    吴权连忙上前扶住他,“皇上小心。”
    皇帝忽然回头,指着那女子,眼睛发红,神色发狂,“你胡说!朕病得都动不了,朕老的都走不动了。你竟然敢欺瞒朕!”
    那女子吓得连忙伏跪在地。
    “来人,将她给我拖出去,杖毙!”皇上挥手。
    那女子脸一灰,吓得六魂失主,“皇上……”
    “堵住她的嘴,朕不想再听她说话,拖下去!”皇帝怒不可止,又咳嗽起来。
    有侍卫上前,二话不说,利落地捂住了那女子的嘴,那女子踢蹬了两下,便被强壮的侍卫大力气地带了下去。
    一众女子吓了死灰一片,大气也不敢出。
    皇后一直端坐在椅子上没动,待皇帝怒火发够了,咳嗽止了,她才站起身,走到皇上身边,扶着她道,“臣妾送您回寝宫歇着吧。”
    “你生的逆子!”皇帝挥手打开她,怒喝。
    皇后倒退了两步,板下脸,“是王嫂和秦铮、谢芳华惹了您生气,关我的钰儿什么事儿?皇上莫不是真糊涂了?如今连人也识不清了?”话落,她对吴权道,“吴公公,还是你扶皇上回去吧!皇上累了。”
    吴权点点头,扶住皇上,“皇上,老奴扶您回去。”
    “朕不回去!朕凭什么听这个妇人的。”皇帝恼怒地挥手。
    吴权执着地扶住他不松手,小心地劝慰,“太子这时候该下朝了,会送重要的奏折去寝宫。本来说好今日要在宫中设家宴。如今王妃、小王爷、小王妃都离宫了,这家宴也只能作罢了。得知会太子一声。”
    皇帝闻言怒气奇迹地消了,口中道,“这个逆子,这个逆子……”说着,离开了水榭轩台。
    皇后目送着皇上由吴权扶着离开,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对左右的年轻女子们道,“以后你们都好好地侍候皇上,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否则刚刚脱下去杖毙的人就是你们未来的下场。”
    一众女子吓得颤着应声。
    皇后挥手招来如意,由她扶着,也出了水榭轩台。
    早先的热闹繁华转眼不再,如竹篮子里的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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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大家说一件事儿。
    《京门风月》和《青春制暖》同时更新,几乎耗费掉了我每天的全天时间。尝试了一个月之后,我终于明白,自己不是铁人。哪怕喜欢写文到近乎疯魔,很多情节和故事就在我脑中,身体也吃不消了。这个月,大姨妈提前来了近一个礼拜,而且某小朋友抗议,礼拜六日别人的妈妈都带着人家去玩,问我啥时候有空。我想说没空,但次数太多,加之我也真有些疲惫了,便说不出口了。所以,跟大家恳请一个劳逸结合的方式。调整一下更新。
    以后,《京门风月》礼拜一至礼拜六更新(礼拜日休息),《青春制暖》礼拜一、三、五更新(礼拜六日休息)。从下个礼拜计算吧。大家帮我记一下,顺便监督我,免得我一时改不过来。
    大约这也是先例了,爱我的亲们能够理解,我就别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