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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望德那边自那个雨夜之后便再也没有联系,对常安而言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立场。
    他已经不是自己的父亲了,就连常佳卉也和自己没有了血缘关系。
    短短一夜时间,天翻地覆的改变,以至于有时候常安会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梦很快就会醒,到时候所有人和事都会回归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可是转念一想却醍醐灌顶,过去24年所拥有的一切才是梦境,现在是梦醒,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待火光熄灭,所以眼前的美好与希望都会全部消失。
    她的父亲,她的妹妹,她自以为还算和谐的家,还有这么多年所接受的教育与信仰,一晌黄粱梦,被迫睁开眼睛,烟消云散。
    其实周勀有个想法是对的,常安所谓的坚强无非是把一切痛楚都藏到最深,脸上假装自然,平常,看淡,装着装着别人就信了,可是不代表那些痛楚真的都已经随着时间消失,它们会潜伏并占据在她内心,独有她一人品尝。
    只是夜深人静时常安会偷偷把身边的周勀抱紧。
    她会一无所有吧,她会身败名裂吧,可是幸好还有这个男人。
    ……
    三月中旬,检察院以孙正道涉嫌贪污受贿,滥用职权等罪名向法院提起诉讼,半个月后,孙正道的案子在北京进行庭审,原本只有小部分人知道的事瞬间曝光在全国公众面前,媒体和舆论顿时一片哗然,紧接着裕安的底子也都被扒了出来,李美玉和其集团另外11名高管全被起诉。
    拔出萝卜带出泥,原本一直隐匿于阴暗角落的各路人马逐个被揪了出来,也包括十七年前就已经自尽去世的薛冰。
    四月中旬,法院对李美玉及裕安涉案高层进行了一审宣判,认定李美玉等人贪污受贿,挪用巨额资产,判处李美玉死缓,另外11名高管也按例获刑。
    李美玉当庭对一审判决表示不服,向北京高院提出上诉,一周后二审开庭,维持原判。
    四月底,孙正道一审宣判,认定其所控罪名成立,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财产。
    孙正道当庭表示服从法庭判决,将不予以上诉。
    至此孙正道落马。
    从案子定性,开始调查,移送司法,提出公诉到最终宣判,耗时大半年的孙正道及裕安案终于落幕,最终查出涉案g员7名,d员13名,包括其裙带关系及牟利的家属近亲,共计34名作案人员全部被量刑。
    这是一起触目惊心的贪腐大案,不仅涉案人员众多,涉案金额庞大,更披露了一张巨大的利益关系网。
    一时舆论一片叫好声,防腐倡廉受到全民拥戴与呼吁,而那整个三月到五月,云凌的气温从十度以内迅速往上攀升,街上的树绿了,草青了,人们在观看谈论这起大案的同时依旧上班下班,睡觉吃饭。
    对大部分人而言这不过只是一件案子,可供观看,可供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一旦法院宣判,网上再争论几日,很快就会淡下去,接下来人们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日升日落,并无任何影响。
    可是除却这个“大部分”之外总还存在一小部分受其影响的人。
    比如周勀,比如荣邦,那两个月时间像是一个硝烟密布的战场,账户被查,资金被冻,就连项目现场也被封了半个月之久,再加上网上的添油加醋,感觉离死已经不远矣。
    再比如常安,一次次被带走问话,甚至还被迫出庭,只因她是薛冰的遗产继承人,而案子了结后网上还充斥着各种舆论,骂她是资本蝗虫,无正经工作,成天闲在家里,却吞噬并享用了这么多年国家钱财,尽管她名下所有资产已被全数充公,但依旧不解民愤,后来竟被人曝光了所有个人信息,包括她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毕业学校,甚至一些私人生活照。
    照片上的女孩白皙漂亮,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甚至还有人无聊到扒了她平时的吃穿用度,比如在伦敦有几套豪宅,在云凌住上千坪的独栋别墅,出门有司机,家里有保姆,身上随便一件不起眼的毛衣都是全球限量款,裙子包包更是私人定制,平时出入都是高档餐厅。
    再往里深扒下去,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外婆和外公,连着祖宗十八代都一起遭殃。
    常安能够理解那些舆论,毕竟他们讲的有一部分是事实,可是尽管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面对潮涌般的谩骂与侮辱时她还是有些承受不了。
    那阵子周勀压力也很大,裕安与常安的两笔资金同时被撤回,荣邦元气大伤,加上负面新闻影响,荣邦同期开盘的两个楼面销售情况都不算理想,导致回款又出了问题,屋漏偏逢连夜雨,之前合作的几家银行得知荣邦资金上出了问题,又追着催要利息和还款。
    尽管这些事周勀从来不在常安面前提及,但她能从他日日回来脸上的疲惫与愁容里看出端倪,所以尽管自己心里被案子的事压得喘不过气,但她面上总是强忍着没事,因为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到时候他还得花时间来哄自己。
    常安清楚,之前那笔入股的资金已经拖累了他,现在非但什么忙也帮不上,若再给他招麻烦,那就真的是罪大恶极,可是每每关了灯,闭上眼睛,铺天盖地压下来的便是各种事端。
    常安那段时间失眠得很厉害,短短两个月,竟瘦了七八斤。
    五月份,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网上舆论也渐渐平息下去了,常安总算得以喘了一口气。
    日子照常过,周勀依旧忙,早出晚归成了家常便饭,常安还是独自留在家里,画画或者看书看杂志,看上去似乎一切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但她心里清楚,有些东西终究不同了。
    至于她与常望德的关系,她亲生父亲是谁,庭审里并没提及,所以仍然算个秘密。
    周末,周阜山寿辰,原本是应该大办的,但因为案子的事此时周家也不易高调,于是便决定只在家里烧一桌菜,不宴宾客,不设排场,只让刘舒兰打电话叫周勀带常安回去一起吃顿便饭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