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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意思?”周勀有些懵。
    常安又舔了下嘴唇,晚上喝了几口白酒,此时口干舌燥。
    “意思很清楚,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年底之后就把手续办了,到时候我会回伦敦。”她寥寥几句话就为两人的关系画了一个休止符,可是这让周勀怎么接受?
    “你的意思是离婚?”
    “对!”
    “那你前几天跟我说的那些都是放屁?”周勀气得已经开始飚脏字。
    常安又顿了顿,她当然还记得之前自己说过什么,可是有什么用呢?事实证明根本行不通。
    “抱歉,当时是我没考虑清楚,现在我把那些话收回来!”
    “收回去?你说收就能收,那我算什么?这段时间我们之间这样又算什么?”
    常安低头闭了下眼睛,她在组织语言,算什么,算什么呢?
    “就当是…就当是我们一时没把控住,心里空虚,鬼迷了心窍!”
    真是一个很负责任的答案啊,说得周勀哼笑出来,“一时没把控住?心里空虚?你自己觉得这个答案可信吗?”
    他眼底已经开始泛阴,慢慢踱着步子压到常安面前来。
    个子高,身材壮,常安觉得头顶的光线都要被挡掉了,下意识又往后退了小半步。
    “为什么不可信,事实就是这样!”
    “什么狗屁事实?如果真的是一时没把控住,心里空虚,我他妈现在还能让你好端端站在这?”周勀沉吼,眼中阴冷已经全部转为杀气。
    常安心口拽了下,她听懂了周勀话中的意思。
    “对,这点上我需要感谢你,感谢你没有真的和我发生关系,这样我们结束的时候会相对简单很多。”
    这是实话,常安内心还是感激这个男人最终没有真的跨过红线,而她还能清清白白地把自己剥离出这场关系,可是这话听在周勀耳中却成了一道鞭子,pia~一声抽下来,抽得他皮开肉绽都有些顶不上气。
    “我他妈现在真想掐死你!”
    “……”
    常安挑了下眉,他气什么?他有什么好气?
    算了…最讨厌纠缠!
    “抱歉,今天有点累了,我先上楼休息!”她不准备再多纠缠,转身要往楼上走。
    前后不过半分钟,她用寥寥数语就撇清了两人的关系,周勀被晾在了原地,可是叫他怎么忍?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一度以为只要给出足够的耐心,他便能看到希望,所以尽管心里迫切,但还是愿意等,可是事实证明自己好像错了。
    “等一下!”他上前拽住常安,“我需要一个理由!“
    常安回头,”你要什么理由?”
    “明确的,可以让我清清楚楚结束这段关系的理由。”
    周勀在感情上也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常安微怔,直视他奕奕泛着寒光的瞳孔。
    “好,这么说吧,这段时间我重新考虑了一下我们的关系,之前或许我是有些动心,但是冷静下来后发现彼此并不合适,对我来说你的前科太多,我无法从你身上得到哪怕一丁点的安全感,而我应该也没办法让自己喜欢上你这种类型,所以很抱歉,我不想再试了,我们到此为止!”
    与其彼此拉锯弄得千疮百孔,不如一刀毙命,所以常安一下子把话都说死了,可是腕上那只手掌越握越紧。
    屋里气氛降到了冰点。
    周勀眼眶猩红,下颌绷紧。
    常安能够感受到他身上几乎要杀人的气势,而腕上那只手掌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常安吃疼,但忍着没有动。
    毕竟这么不可一世的男人,大概向来只有女人倒贴他的份,何时被当众这么拒绝过。
    常安愿意承受接下来的狂风暴雨,可是下一秒,手腕的力道突然松了。
    周勀盯着常安往后退了半步,眸光萧寒。
    “可以,到此为止!”
    他没有在长河多停留,转身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就走了。
    常安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心里呼呼地像是有风往里灌,可这不就是她要的结果么?
    她揉了揉被捏得有些红肿的手腕,转身上楼。
    只是当晚常安失眠严重,她将此归结于人生又要进入下一段境地,心里总该有点缓冲,而并非心痛或者难过所导致,于是披了衣服下楼,本想开瓶红酒,可是经过餐厅的时候看到桌上好像摆了东西。
    常安开了灯,看到一桌子菜,高脚杯也摆好了,旁边甚至醒了小半壶酒。
    他还额外订了甜品,黑森林慕斯。
    回想当初与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约在她当时住的酒店对面咖啡厅,好像那次她也叫了一份黑森林。
    是否人生终有伏笔,一切在无声无息中开始,又在无声无息中结束。
    自那晚之后周勀没再回长河,甚至几乎从常安的生活中消失。
    常安慢慢又回归到一个人生活的状态,王阿姨依旧每周开始只来三趟,不再做饭,只需打扫卫生。当然,工资常安也只会付之前承诺的那部分。
    很快便到了二月份,气温一度降到最低。
    常安甚至觉得云凌的冬天比伦敦还要冷,她晚上几乎不再出门,在家画画的时候开了暖气燃了壁炉还不够,身上还得披条厚一点的羊毛披肩。
    不过那阵子她作画效率明显提升,几乎一天可以交三四张稿,新来的那位编辑一个劲在群里夸她,几个同事就在下面轮流调侃:“小安,你又不缺钱,这么拼干什么呀?”
    “就是,留点本子给我们呗,我还得给我儿子挣奶粉钱呢!”
    “你连个正经男朋友都没有,挣屁个奶粉钱,那老子这种需要月月还房贷的怎么办?”
    “……”
    “……”
    反正你一言我一语,中间还夹杂几个卡通表情,但看得出来都没恶意。
    之前常佳卉还纳闷她一个国外一流美术大学毕业的,怎么会选一个小工作室挂职。
    这种规模的工作室什么活都接的,儿童绘本,漫画册,杂志插图,甚至是作为第三方帮广告创意公司出图,反正只要有钱赚,什么活儿都能出来,没前途又没什么发展。
    若常安真要工作消磨时间,周家随便给她安排一个体面的虚职就行。
    可是常安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挂职,因为她喜欢这种氛围,简单来说大家都是画画的,兴趣统一,也有共同语言,加之大部分同事因为工作关系思想相对比较单纯,有的甚至还生活在二次元,所以周围环境和人际关系相对要比其他性质的单位来说简单很多,而这种地方最适合常安。
    这会儿常安捏着一杯红酒裹着披肩盘坐在壁炉前的羊毛毯上,群里聊得正欢腾,她便随手扔了个红包进去。
    金额挺大,不出五秒全被抢光,底下自然又是一大片叫好声。
    “就喜欢你这种赤裸裸的炫富方式!”
    “土豪,求包养!”
    “以后记得每日喂投,就指望你的红包脱贫了。”
    七嘴八舌的一通乱侃。
    常安被逗乐,正准备打字回复,常佳卉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常安把酒杯放地上,顺便看了眼腕表,晚上十点多了,她抱着膝盖接通,“又在哪家吃霸王餐要我转账给你买单?”
    这个点上常安觉得找她也就这点事儿,毕竟常佳卉是个月光,可那边却喘了一声,回,“不是,姐,何灵出事了。”
    “什么?”
    “交通事故,人已经被送去医院了,刚那边打了电话过来,情况好像有点严重。”
    常安赶到医院已经快要十一点,手术室门口围了一圈人。
    常家这边魏素瑛和常佳卉,还带了一个小保姆。
    何灵那边七大姑八大姨,常安也不认识,就没细看,只拉过常佳卉问:“现在什么情况?”
    “我和妈也刚赶到,问了值班护士,说好像是车子飞出了防护栏,撞得有些严重,人还在手术室,不知道具体怎么样。”
    “谁开的车子?”
    “就是不知道啊!”
    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条缝,从里面出来一个护士。
    “病人家属在不在?”
    “在,这里!”人群里突然挤出来一个染了黄发的男人,身形瘦削,衣衫脏烂,脸上和手臂上明显还有伤。
    常安认得,就是上次在影院楼下餐厅遇到和方如珊一起的男人,对,何灵的哥哥。
    “护士,什么事?”
    护士把何宾上下看了一遍,大概是见他形象狼狈,顿了下才问:“你是病人什么家属?”
    “我是她哥!”
    “病人老公没来?”
    “什么?”
    “就是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孩子保不住了,现在已经联系妇产科那边过来做引产手术,最好需要孩子父亲签字。”
    常安听完步子呛了呛。
    何家这边七大姑八大姨开始哭嚷开,“不是说没大事嘛,怎么好端端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不行啊,灵子这身孕都四个月了,医生就不能再想想办法?”
    “谁能做主,啊,老何都不在,谁能做主?”
    只听得到走廊里一通杂乱的吵嚷。
    护士吼了一声:“家属能不能先安静?现在时间紧急,赶紧确认,不然病人随时有大出血的可能,到时候大人孩子谁都保不住!”
    一时各位姑婶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暂时都歇了声。
    何宾红着眼一把扯过护士手里的单子,“孩子爸不在,外地出差呢,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我是她哥,亲的,也算直系亲属,所以这字我签也一样!”说完抵墙上哗哗哗在同意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护士看了眼,救人要紧,也就没多纠缠。
    很快手术室的门再度关上。
    何家那边几个姑婶又开始叫唤起来,哎哟灵子欸,苦命的孩子欸…这算什么事,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车祸…胎都四个月了啊,造孽呐……一通鬼哭狼嚎,嚎得里头又有护士探出头出来喊:“这是手术室,家属安静!”
    可惜没有用,那帮姑婶哭哭啼啼更凶。
    最后何宾受不了了,恶狠狠地吼了一声:“能不能消停一点?又没死人,你们tm在这里哭个屁!”
    这一吼倒比护士管用,七大姑八大姨都憋着不出声了,可见有些怕何宾。
    护士见状,“砰”一下又关了门。
    很快走廊另一头又来了一批医生和护士,为首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医生,应该就是妇产科那边调过来的人,鱼贯而入,常安利用那几秒间隙往手术室里看,可是只看到一片白花花的灯。
    紧接着门再度被关上,上面警示灯硕亮。
    常安手心里已经全是汗,她知道妇产科医生进去意味着什么,于是偷偷拉了常佳卉问:“联系陈灏东了吗?”
    “联系了,说是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那何灵父亲呢?”
    “出国了,最晚也要明天下午到。”
    难怪……常安咽口气,难怪要通知常家这边,大概也是希望常家这边有人在场,毕竟陈灏东也算常望德半个儿子,而何灵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常家大门。
    手术继续,时间一分一秒流淌。
    这意味着什么在场所有人都清楚,何家那边又有人开始哭,声音压抑而又细碎地回荡在走廊里。
    魏素瑛过去一个个都劝了遍,但自己眼圈也开始抑制不住地泛红,常安瞄了一眼,不管魏素瑛是出于真心还是刻意演出来的,至少在这种场合中她将自己的身份拿捏得很好。
    只是哭声似乎再度惹毛了何宾,他骂骂咧咧开始赶人。
    “麻痹一个个跟哭丧似的,走走走,赶紧走……留在这里他妈晦气!”
    他小霸王似地推搡,一边推一边吸鼻子,那几个姑婶大概也真是杵他,所以很快就被赶得干干净净。
    一时何家那边就只剩了何宾一个人,他身形单薄,身上只有一件脏掉的鸦青色毛衣,下摆宽皱地耸在瘦窄的腰上,袖口和领子都沾满了血迹,手上裸露的伤口还在外围渗血,他似乎也完全不在意,就那么侧身佝偻地靠墙站着,情绪看上去极其不稳定。
    走廊里终于清静下来了,魏素瑛抹了下眼睛。
    “妈,要不扶你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手术室斜对面刚好有几排椅子,常佳卉和小保姆扶着魏素瑛坐过去。
    常安没有挪位置,依旧站在手术室门口,时间在这清冷的走廊似乎被无线拖慢,常安每隔一会儿就看下腕表,短短十几分钟却像是过了大半个世纪。
    而原本靠墙站的何宾突然蜷缩到地上,后背弯曲,抱住头揪住头发,又往自己脑门上重重敲了自己两下,看上去似乎十分痛苦。
    常安见这情形走过去。
    “何先生,你是不是…”她以为是他身上哪里有伤没有及时处理,所以产生了什么后遗症。
    可是缩在地上的人突然起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用猩红双目瞪着常安。
    常安吓了一跳,潜意识往后缩,何宾却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
    “在这帮我盯一下,我…我去办点事!”说完扭头就走,步履瞒珊。
    常安当时被吓得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楼梯那边突然冒出来一个身影,与何宾迎面而上。
    “东哥…”话音还没落,“砰”一记,拳头重击骨头的声音。
    等常安反应过来时何宾已经被打得趴在地上,陈灏东还不解恨,抬腿往他腰眼踹,“我他妈让你抽,让你抽……怎么没直接抽死?”连续踹了几脚之后魏素瑛那边才听到动静,带着人跑过来。
    “住手!”
    “灏东,你给我住手!”
    可陈灏东根本不理,整个人像是打疯了,踢得地上人根本没有力气爬起来,只能缩着身子满地打滚。
    最后是常佳卉和小保姆上前从后面死死抱住他,暂时牵制住,而地上的人像狗一样爬过去抱住他的腿。
    “东哥,我错了…我混账,我畜生,我不是人,你再原谅我一次行不行?”何宾边求边往自己脸上扇嘴巴子,结果眼泪鼻涕流得更多,加上新伤旧伤,血和鼻涕都糊到了一起,看着既可怜又狰狞。
    魏素瑛也被这情形吓得不轻,但到底还是稳住了,“好了,灏东,何灵还在做手术,真要有什么事也等何灵从手术室里出来再说好不好?”
    可是陈灏东何时听过谁的话,他磨着牙槽抬腿又是一脚,这次直接用脚尖挑着何宾的下巴踹过去,咔啦一声,常安似乎都能听到骨头错位的声音,而地上那个瘦瘪身形直接像纸一样飞出去,砰一记落下,走廊地面上瞬间撒过一串血。
    “啊!”小保姆吓得直接躲到了常佳卉的身后。
    魏素瑛也懵了,她大概没料到陈灏东出手会这么狠,而地上的人躺那半天都没爬得起来,最后撑住稍稍抬了一点脸,脸正好朝着常安的方向,常安只看到他嘴巴鼻子里全是血,却像傻子一样还咧嘴笑,一笑,血就顺着下巴往下滴……
    常安整个都傻了,越过何宾直直看向陈灏东,那个男人浑身暴戾,手还握着拳,像是准备要杀人,而陈灏东喘着气,抬头这才看到数米之外惨白着一张脸的常安。
    怎么能想到呢,再见面竟然是在这种血肉模糊的场合。
    空气中似有几秒死寂,谁都不敢出声,似乎只余陈灏东和何宾的喘气,而这时手术室的灯灭了,门打开,有医生走出来。
    “家属呢?”
    “在。”首先回神的竟然是魏素瑛,她疾走过去,“请问病人情况怎么样?”
    “右小腿胫骨骨折,全身多处撕裂伤,不过都已经缝合,情况目前看来还算乐观,但是孩子没有保住,已经作了引产,具体情况你们可以咨询妇产科那边。”医生说完就转身走了。
    魏素瑛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
    常安看着几米之外的陈灏东,他目光空洞,原本站直的身子往下沉了沉,视线与常安交汇,谁都没有说话,感觉走廊里的温度低到能把人的思维都结冰。
    大约十分钟后何灵被护士推了出来,人还处于麻醉中,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头上包了一圈纱布,脸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口,但好在并没有特别严重,往下看,右腿打了石膏,而原本应该鼓起来的肚子此时已经平坦。
    孩子没了,一条还未来得及出世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一场车祸中。
    陈灏东似乎已经平息了一点情绪,走过来帮护士推担架床。
    护士看了眼,“你是病人家属?”
    “嗯。”
    “什么关系?”
    常安看着几步之外微微弓身的高大身影,听到一句低闷的声音,“未婚夫。”
    常安突然有些站不住,扶了扶墙。
    一帮人跟着护士和担架床走出走廊,原本躺地上动弹不得的何宾不知何时已经跑没影了,只留下一滩血迹,常安站在那,一时也没离开,只听到手术室里留下来收拾的几个护士在议论。
    “…啧啧,这打出来得四个月了吧。”
    “可不是,你看腿脚都长出来了,已经成型!”
    “造孽啊,听说是酒驾?”
    “谁知道呢,反正就是作死,结果报应到了孩子身上…”
    议论声渐近,几个善后的护士推着小车出来,还在交头接耳,结果大概没料到门口还留了人,护士停了一下,常安看过去,小车上摆了几只不锈钢手术盘,沾着血迹的手术刀,还有一团血糊糊的东西,似人形。
    她脑子里轰一声,捂住嘴跑到洗手间吐个精光。
    好一会儿常安都没缓过神,撑住池面不断喘气,整层手术室已经没有人了,连护士都走了,她抬头看着镜子里惨白如鬼的自己,胃里还是一阵阵泛恶心。
    这时包里手机开始响,铃声划破森寂让她冷不丁又吓了一跳,掏出来看了眼,常佳卉的来电。
    “姐,你人呢。”
    常安努力沉口气,“在洗手间。”
    “哦,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何灵转进icu了,医生说情况还算稳定,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需要在icu先观察两天,我和妈就先回去了,灏东哥会留在这里,你呢,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常安撑住池台看着镜中的自己。
    “你们先走吧,我再等一会儿。”
    那边顿了顿,但也没有多问,“好的,那先这样!”
    难得常佳卉没有刨根问底,很干脆地挂了电话,大概是顾忌魏素瑛在场,而半分钟后常安又收到了她发来的一条微信,“姐,灏东哥看上去情绪不对劲,你要是方便的话就去看看他。”
    常安喘了口气,轻轻搓了下自己已经冻僵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