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先接触了滕家的生意,陆落肯定要和她打个招呼,才能去滕家。
    回府之后,母亲正在教十娘描红。
    十娘人小鬼大,拿着笔竟然像模像样,让陆落大为惊奇。
    “.......上午苏州来人说,二娘明天回来拜年。”闻氏见陆落回来,对陆落道。
    “这么巧,我刚还念叨她。”陆落道,“四姐来了,就盼着二姐姐。”
    “你四姐回来了?”闻氏问。
    陆落点点头。
    闻氏也不过是随口问了句,心思片刻又转移到了十娘身上,手把手教十娘写字。
    陆落在旁边坐了坐,犹豫一下,把自己想买染坊的事,告诉了闻氏。
    闻氏一愣。
    “什么染坊?”闻氏问。
    当初陆落开铺子,闻氏只当她是玩乐,今年也该关张歇业了。
    没想到,陆落还要买染坊,这不是赔更多吗?
    闻氏实在不想女儿陷在这个泥潭里。
    可要怎么说,才不叫陆落伤心,又能阻止她买染坊呢?
    闻氏心里嘀咕着,那边陆落已经将滕氏染坊的事,一股脑儿告诉了闻氏。
    “......落儿,染坊最独门的工艺,是不传给伙计的。滕家当家的死了,这手艺就失传了,你买下也是空余的。再说了,铺子被火烧过了,这不吉利。”闻氏道。
    “这可不一定,火能改变铺子的磁场,也许会更吉利,不能一概而论。我先去看看,没说一定会买。”陆落道。
    闻氏见自己说了一通,陆落压根儿就没听进去。当即也不再多说了。
    劝诫也是多而廉价。
    晚夕,老太太那边给四娘开了宴席,请闻氏母女。
    离初一的冲突不过几天。老太太和三太太还生七娘的气,也会迁怒闻氏和陆落。她们过去会扫兴。
    人家姑奶奶回来,高兴的事,没必要添霉头,陆落和闻氏就推辞了。
    “我这两天风寒,别过了人。”闻氏道,然后派了秦妈妈去支会一声,“问问四姑奶奶何时返程,我改日请她。”
    秦妈妈就去了。
    别说老太太和三太太。北府其他人也不太待见闻氏母女,七娘的事余味未散,历历在目。
    闻氏识趣不去,大家都会满意的。
    秦妈妈去了,回来告诉闻氏:“四姑奶奶要过了正月才回杭州。”
    娘家太远了,不能像平常人家逢年过节就来,所以每次四娘回来,都要住到二月初再回去。
    四娘在婆家是七奶奶,头上一堆妯娌,压根儿没要紧事轮到她管。她也清闲。
    “那太好了,等她们请完了,我们再请四姑奶奶。”闻氏道。
    陆落见这边没事。就回房了。
    她刚回来,陆慕就过来找她,黏着她不放。
    “二姐姐要回来了。”陆落对弟弟道。
    陆慕对二娘没什么印象,想了想才说:“我记得有个姐姐,总是跨着脸不高兴,是不是二姐姐?”
    “对,就是她。”陆落失笑。
    陆慕就没兴趣了。
    翌日,陆落早起梳妆,用过了早膳。就带着丫鬟倚竹,去了趟滕家。
    滕家所在的地方。离青敖湾有一个时辰的路。
    到了巷子,倒也能轻易找到滕家——丧事刚过不久。滕家的门上还有未揭去的白幡。
    白幡是贴的,不能亲自动手摘,要等其自然掉落。
    陆落派了倚竹上前敲门。
    半晌,一个老眼昏花的婆子开了门。这婆子看不清人,只说:“要账的明日再来,太太病倒了......”
    “我不是要账的,贵府其他人呢?”陆落问。
    婆子又老又聋,诧异问陆落:“你要骑马?骑马去外头骑,怎么往人家家里来?”
    陆落跟她解释不清,准备往里走。
    这婆子却手脚缓慢拉住了陆落的袖子:“你要偷我家的马儿?来人呐,有个小毛贼啊。”
    她声音倒不小,一会儿就惊动了四邻和滕家。
    昨日去抱住凌连祥腿的小丫头,一身粗麻衣裳,头上带着白绢花,重孝打扮出得快步走出来。
    她一边走还一边问:“怎么了?”
    颇有大人的模样。
    “大姑娘,她要偷马!”看门的婆子告状道。
    滕家的大姑娘一头雾水,看了看陆落,随后就明白过来。
    自家这位老奴又犯糊涂了。
    “您......”滕元娘准备说点什么,眼眸微抬瞧见了陆落满头银发,面露惊愕。
    她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姓陆,昨儿你去找的那位凌大管事,是我家二伯母的人。”陆落道,“你家里如今谁做主?”
    滕元娘收起震惊,心思回到了家务事上,对陆落道:“您不是来要账的吧?”
    “你们家不欠我钱。”陆落道。
    滕元娘一听,也对,陆家二太太要钱,也会派管事的来,而不是派侄女。
    她年纪小小,世事倒也通透。
    “......我娘病倒了,祖母管事,您是要做什么呢?她老人家身体也不好,若是不要紧,您改日再来可好?”滕元娘道。
    她说话极其沉稳,她不卑不亢的眸子里,闪烁着成年人的睿智。
    陆落道:“你家染坊要出手,我想看看。”
    “您......您要买我家的染坊?”滕元娘瘦弱的小脸上,浮动着惊喜的光。她很急迫,听到话风,也不管陆落到底有没有财力,是不是靠谱,当即拽住了她的袖子,生怕她跑了。
    “姑娘,您快里头请,请!”滕元娘见陆落虽然满头银发,却是少女红润的模样,而且梳着姑娘家的发髻,不是少奶奶。
    她这个时候,才露出孩子的模样。拽了几下,又觉不妥当,怕惹恼了陆落,又松开了手。
    陆落就跟着她,往里头走。
    滕家这宅子,算是两进的,只是很窄小陈旧。
    外院弹丸之地,四间小厢房,堆满了货物,就连院子里也塞得满满当当,勉强一条小径通往内院。
    内外院一门之隔,三间正房,带着左右各两间小耳房,一家三代人挤在这里。
    内院都是堆满了东西。
    女人的咳嗽,从正房的西屋里传出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十分惨烈。
    滕元娘的脸上布满了愁云,这是她的母亲。
    顿了顿,滕元娘把陆落领到了正房的东屋,那是她祖母的屋子。
    “祖母,有贵人要买染坊了。”滕元娘高声喊着,就打起了半旧的碎花帘栊,请陆落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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