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陆落,安玉岫有点尴尬。
    当初郡主的事,是他们家不厚道,安玉岫心里总不踏实。
    安玉岫的额头,还有一条细细的疤痕。自从他送还陆落帕子,被陆落说了顿之后,便再没有见过陆落。
    如今偶遇,安玉岫的眸光从陆落脸上扫过,心想她瘦了些,下颌都尖了,没有从前圆嘟嘟的可爱。
    “怎么遇到了晋王府的人?”陆落也深感晦气。
    陆落听成阳大长公主说过,颜家要求晋王府送走淳宁郡主之后,安玉岫离开了京城一段日子,是去庙里静修了。
    为什么伤心不舍要去庙里念佛?
    不是心中有了孽障,才要去念佛超度吗?
    “陆姑娘。”安玉岫回神来,缓步走出来跟陆落见礼。
    淳宁郡主谲滟非常,安玉岫的容貌自然也不差。他穿着白玉兰色绣团云的直裰,颀长倜傥,五官俊美,一头浓郁乌黑的青丝,用白玉冠束起,越发衬托得面白如玉,明眸溢彩。
    “谁啊?”陆茂见这么个出众的贵胄公子和陆落打招呼,就悄声问陆落。
    “晋王府的。”陆落回答。
    陆茂刚进京,哪里分得清什么王府不王府?不过,既然是王府的,就是天潢贵胄,惹不起的人物。
    陆茂如今慎重多了,既然对方来头不小,自然不能乱说话,于是他不言语往陆落前头站了两步,既能护住陆落,又不至于失礼。
    “陆姑娘,您这是看宅子吗?”安玉岫笑道。
    他还是有点怕陆落,莫名其妙的。大概是上次被推下马车留了太大的心里阴影。
    陆落出门,是戴了步障的,此刻撩了起来,露出一张嫩白精致的小脸,倒也没什么可怕之处。
    安玉岫心里又微安。
    陆落颔首:“是啊,三太尉。”
    这就算陆落打过招呼了。
    她眸光凛冽往旁边一扫,看到了宋牙郎。问道:“怎么失信于我。我可还没有说不要啊。”
    陆落看院子,是在牙行付了订钱的。
    这牙郎转而请安玉岫看院子,显得很失礼。
    “姑、姑娘。小人以为......以为.......”宋牙郎因紧张而结巴。
    他的理由,不太好启齿。
    安玉岫是亲王府的太尉,他说要看宅子,牙行不知道要怎么巴结才好!而陆落没有打出颜家的名头。牙行的人根本不知道她是哪一根葱。
    付了钱又能如何?
    钱能大得过亲王府去吗?
    牙行是低贱营生,宋牙郎又不是东家。他也是做工的。
    东家权|欲熏心,想巴结三太尉,让宋牙郎带三太尉过来瞧,宋牙郎难道敢说不行?这些诉苦的话。说出来得罪三太尉,回去管事的绝不饶他;不说吧,又对不住这位姑娘。她可是很大方的,除了定钱。赏钱也没少给过。
    宋牙郎支支吾吾,半晌说不明白。
    “是我非要看的。”安玉岫主动道,“要不,陆姑娘您先瞧。若是您不中意,我再来定下,如何?”
    跟着安玉岫的,是个带着粉纱步障的女人。
    安玉岫出来,那女人却仍是站在门里,并未上前。
    看看望过去,这女人身量娇小,绝不是淳宁郡主。
    她如此忌讳,只怕是身份敏|感。
    “三太尉,您还是换个地方瞧吧,我应该要买下这院子。”陆落好心提醒安玉岫,免得他白惦记。
    安玉岫则误会了,以为陆落故意和他作对。
    晋王府和陆落的关系,说起来挺尴尬的,安玉岫也不太想和陆落打交道。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安玉岫没有纠缠。
    他看了眼大门口。
    大门内的女子,步履优雅走了出来。虽然带着步障遮面,女子仍是微微垂首,想遮住面容。她不看陆落和陆茂,缓步走到了安玉岫身边。
    陆落没有理会,和陆茂进了院子。
    “那个小姑娘是谁啊?”上了马车,粉纱步障的女人才撩起薄纱,露出精致成熟的面容,问安玉岫,“您怎么让着她?”
    这女人约莫二十四五岁,正是女人最美艳的年纪,比普通女孩子都有韵味。
    安玉岫让车夫启程,这才坐回来,说:“她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她救过我一命,所以让她。”
    女人微讶:“她一个小姑娘,还能救您的命?”言语之中,把姑娘放到了最低贱的位置上。
    安玉岫眉头不经意蹙了下。
    他们文人墨客,性格多少有点怪异,安玉岫也是。
    这女人随意一句话,就触到了安玉岫的逆鳞。
    “那处宅子,看上去挺不错的,风水也好,您能赏那女孩子些钱,让她把院子让给我吗?”女人又问安玉岫。
    安玉岫不接话。
    他似乎在沉吟着什么。
    等安玉岫一走,陆茂也问陆落:“那个什么王府的,看上去挺懂事的嘛。”
    陆茂对京城的权贵大为改观。
    陆茂在湖州府,见过那些官员的子弟,个个嚣张跋扈,就连身边的小厮都高人一等,动不动就要责备这个,责骂那个,得小心翼翼服侍。
    京里的权贵们,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不成想,上次遇到的颜浧,这次遇到的晋王府太尉,都是彬彬有礼,涵养极好。
    “他是安玉岫,你不是很喜欢他的画和词吗?”陆落笑道。
    陆茂怔住,立马返回门口,看看安玉岫的马车离开不曾。只可惜,门口扬起的青灰都散去了,安玉岫早没了踪迹。
    “你不早说?”陆茂顿足捶胸,“那可是安太尉啊!”
    安玉岫是闻名天下的大才子,他的诗词传颂度很高,湖州府陆氏子弟,不少人喜欢安玉岫的词。
    安玉岫不仅诗词绝艳,丹青也称一绝,他喜欢描绘美人。
    因为他时常写淳宁郡主,所以大家猜测他画中的美人儿就是郡主。
    在普通百姓的心中,郡主是高高在身的神女,能从画中偷窥到一二,也是万分荣幸的。
    陆茂也是普通的男孩子,喜欢安玉岫的词,也仰慕颜色倾城的淳宁郡主。
    “你同他相熟吗,下次带着我去见见他,如何?”陆茂恳求陆落,“他家郡主出阁了吗?”
    “你喜欢那郡主吗?”陆落反问。
    陆茂连连点头。
    “我要是中了状元,能求娶到淳宁郡主吗?”陆茂问陆落。
    “也许可以吧,她还没嫁呢,而且目前不在京里,去了徽州静养。”陆落道。
    “是生病了吗?”陆茂关切问道。
    “你看到安玉岫额头,有一条细长的伤疤没?”陆落从头说起。
    陆落上次来过,她对这宅子很熟悉,就把宋牙郎留在门口,只带着陆茂和丫鬟倚竹往里走。
    一边看宅子,陆落一边说起往事。陆落慢慢把自己与淳宁郡主、安玉岫的恩怨,告诉陆茂。
    说到最后,陆茂脸色就变了。
    “真是蛇蝎妇人啊!”陆茂气得吹胡子瞪眼,神女一下子变成了毒妇,“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我要回去把重金买的画作,全部烧掉!”
    他再也不崇拜安太尉,也不仰慕淳宁郡主了,什么鸡鸣狗盗之辈?
    “诗词好,人品不一定好;生得好,品德也不一定好。”陆茂心中的才子与神女,一下子就幻灭了,再也喜欢不起来,只觉得恶心,他叹气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陆落失笑。
    她这位二堂兄,还是挺护短的,家人比偶像重要,是非观念很清楚。
    陆落觉得他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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