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鸢歌是真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刺人的言语,不善的眼神,毫无缘由的谩骂……还不抵那种割破她一块皮肉的冷刀子让她在意。
    性格的冷清凉薄不善于与他人打交道是真,但保护自己能不受到那些风言风语的伤害也是真,这样的人做不到共情,即使你骂的眼红嘴角起泡子,而她的关注点往往却是你为什么那么能说话,而不是你说的话是什么。
    所以,陈素衣今天见司鸢歌一趟什么也没能劝服了对方,倒是把自己给气饱了,她恨得磨牙,但一个厚颜无耻的人你能耐她何?
    “司鸢歌,论耍嘴皮子我说不过你……”
    “你本也没有能比得过我的东西。”司鸢歌面无表情打断她。
    “……”
    陈素衣胸腔的起伏彰显着她无处发泄的怒气,“你别得意,我好歹还有个孩子傍身,我其实今天不来这一趟也行,只要司家承认,我就是司家的二少夫人,这不需要司夺同意。”
    司鸢歌怜悯的看着她,说,“我都快没话说了,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和司夺在交往的事情的,可能是司家,司英霖,司夫人,都有可能,但是,她就没有告诉过你司夺昨天在司家撂下的话吗,断绝关系的事情都已经说出口了,司家的二少夫人?二少爷都没了,你当个屁的二少夫人。”
    司鸢歌轻易不说脏话,但现在她确实被陈素衣笑到了,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就通过一些有气势的字眼来加重了语气以彰显有力。
    陈素衣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还有这回事,司夫人也没告诉她,司夫人只说昨天司英霖把司夺喊回家,然后司夺把司英霖气到了,所以,司夺说了什么话把司英霖气到了?
    断绝关系的话?
    空降公司领导高层的话?
    亦或者两者兼具,这些话确实可能把司英霖气的半死。
    但是可能吗?
    他们这些大家族里长大的孩子,有些事情从来是由不得自己的,司夺敢放弃挥金如土的日子过得贫困潦倒吗?
    她是不敢的,她舍不得。
    “谁生气的时候没有说过几句出格的话,但是最后司夺会和司家断绝关系吗,司鸢歌,你真是太天真的,司伯父掌握着司夺的命脉,他是永远也逃不出司伯父掌中的蚂蚱,司伯父只要稍稍那么一捏紧,司夺就得乖乖回到司家。”
    司鸢歌听懂她话语间的意思,笑了,“看来还是你嫁入司家的准备工作做的不够好,才敢在这大放厥词。”
    司鸢歌捏着瓷杯的杯柄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因为长时间说话而略有些干燥的嗓子,音色清冷但还是难掩笑意。
    “司夺从母亲去世就已经搬出了司家,名下的房子是他的私人财产购买,和司家没有半毛钱关系,至于金钱往来,他更是没有从司英霖那里要一分钱,反而是司英霖欠了他几年的抚养费,你说说,这根牵制蚂蚱的绳子那头的人是谁呢?司家吗?”
    司夺的母亲是在司夺还未成年的时候去世的,从那以后司夺就从司家搬出去了,再没有给司英霖要过一分钱。
    陈素衣终于意识到她似乎一点也不占优势,司家没人奈何得了司夺,所以牵制不了他,如今唯一的办法是从司夺下手,他同意还好说,他不同意呢?
    那她就真的很被动了,陈素衣冷静的想着,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你来找我,从头至尾在意的不是嫁给司夺这个人,而是司家,准确的来说你在意的是以后司太太的身份,但你似乎不明白,母亲去世以后,司夺最讨厌的就是司家,既然如此,你何必拘着司夺不放手呢,司盛岂不是一个更好的人选?”
    司鸢歌想了想,司英霖不太管这种小女儿家的弯弯绕绕,倒是司夫人有可能,昨天听司夺说,他把司夫人气的不轻,所以司夫人把她和司夺的关系告诉陈素衣,让陈素衣过来给她添堵也有可能。
    而且可能性还很大,陈素衣这不就是听话似的巴巴的来了吗,就是没带脑子过来。
    司夫人既然不想她好过,那么也该尝尝自己娘的苦果。
    “更何况,司家如今的当家主母是司夫人,司盛才是她的儿子,她肯定要多为自己的儿子筹谋啊,以后若是司英霖出了什么意外,陈小姐不妨好好想想,最得利的是谁。”
    陈素衣不是不愿意选择司盛,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没发赖啊,司夺到处留情,睡的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是司盛不一样啊,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司盛的花边新闻。
    司鸢歌也多少能猜到陈素衣心里的想法,她笑了笑,把包包拿到手里,从里面翻出来了两张照片,递给陈素衣。
    陈素衣不明白的接过去,眸底惊讶一闪而过。
    --这两张照片都是司盛搂着美人进酒店或者进包厢的照片,动作亲密,甚至还未进入房间,司盛就已经将手伸到了吗女人的衣服下,摄像的人抓拍的很仔细,也很色情。
    “司盛不是没有女人,只是他有个提前为他打点好一切的母亲,事后就算是闹出来,他母亲花点钱也能把这事摆平,他就是为了营造一个司英霖心中好儿子形象而已。”
    “这两张照片呢,是一个狗仔偷偷拍下的,与司夫人谈交易不成,准备曝光,被司夫人派人堵截,正好被司夺碰到,才勉强留下来两张照片--所以,还有什么顾虑呢?”
    陈素衣捏着这两张照片,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她深吸了口气,把照片放下,看向司鸢歌,打量着这个从始至终都是平静的女人。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司夺的,这件事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不然,她没法解释为什么司鸢歌听到她怀了孩子的时候那么平静自然,似乎毫不意外,可笑她还在一直以此作为筹码,那个时候司鸢歌估计在嘲笑她吧。
    司鸢歌淡淡道,“知道。”
    “他是怎么和你解释的?没和我上过床?还是他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没和女人来往过?”陈素衣忽然很好奇。
    司鸢歌没打算说,“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好吧。”陈素衣无所谓的耸耸肩,她活的清醒,名媛小姐的修养让她做不来无理取闹的事情,司夺从来都不是她唯一的原则,她就是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找个挂名父亲而已。
    司夺不可能,就是司盛,司家的谁都可以,她谁都不爱,就是合适,从陈家嫁入司家,这是高嫁,她没有什么不满足,以后她是司太太,依旧是个走到哪里便会被人捧到哪里的人物。
    “你知道吗,我其实不太愿意和你对上。”陈素衣嘲弄的笑笑,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司夫人告诉我你和司夺的关系的时候,我说我一定让那个小贱人离开司夺,说的很有气势,尽管我不愿意承认,到那时候我的心底深处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却是事实。”
    司鸢歌淡然道,“我们不是生死仇敌,没必要走到见面就怼的地步,我这个人,很不喜欢和人相处,于是别人就说我高冷,高深莫测,这种面具戴久了,也会在有一点震慑的威力吧。”
    “或许吧。”
    “我在学校的时候就非常厌恶你,原因我也说不上来,极嫉妒你的美貌,还是你比我受男生们欢迎……似乎都不是,或许我现在明白了--那时候你无欲无求,世间的俗事龌龊影响不到你,是神仙似的人物,而我们是凡尘间摸打滚爬的普通人,笑脸相迎,阿谀奉承,捧高踩低,却端着高贵的架子,乐死不疲,哪怕到如今,你找到了一个归宿,我还得为我的未来小心谋划,想着怎么把孩子的事赖到别人的头上,呵……”
    司鸢歌沉默不语。
    陈素衣抬了抬下巴,那是属于她的骄傲,“其实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不是没有比不过你的东西--在一处陌生的俗世里我能生活的如鱼得水,而你将会寸步难行,这是你永远也比不过我的地方。”
    陈素衣活的精致,她从小适应那种生活,自然没什么难的,司鸢歌过的又是另一种生活,她要的是简单,两种生活方式各有人追求,好坏之分谁说的准呢。
    陈素衣走后,司鸢歌又坐了一会才起身,门口司夺倚在车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皱眉说,“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
    “就当放松了,没什么。”
    司夺替她开车门,司鸢歌坐进去。
    “你真打算回司家公司了?”
    “不回不行啊,他们逼的,退一步有些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还以为谁都像他们手里的软柿子随便捏呢。”
    司英霖司夫人他们谁都以为可以拿捏司夺,但只有把他们逼到不得已的地步的时候他们才能明白手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司夺在乎的。
    跑车在无尽的道路上呼啸而过,风吹过林梢,微弱的蝉鸣声预示着夏天的结束,初秋的到来,碎光迷醉人眼,笑意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