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他才又开始絮絮叨叨,“什么媳妇不媳妇的,相思和小凉俩人好着呢,我说老爷子,你可别瞎拾掇乱点鸳鸯谱。”
    顾老爷子将收起来的棋子全部整理干净,抬手示意管家将棋盘撤下去,老管家笑呵呵的上前,极熟悉书房布局似的将棋盘放回原处。
    顾老爷子站起来,手背在了身后,布满皱纹的脸上的笑意散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凝重。
    “你心里最好有点谱,付家那丫头出事即使咬到顾家,顾家也能撇的清,怕就怕那些人会借机向你傅家发难,毕竟,付家那丫头是在傅家出的事。”
    傅锦远身上那股悠闲劲顿时散了,转眼间又恢复成了那个坐在军部最高位置上杀伐果断的严肃形象。
    他皱了皱眉,“其实,这件事过后她也到了嫁出去的年纪,万蓉会安排着给她找一个合适的人家。”
    “你信不信,锦远,不管她躲到哪里,只要那份名单没有被销毁或者那份名单大白于天下,她都不会安生的平安生活一辈子,付家夫妇与其说是给他们的女儿找了一个护身符,不如说是一个不定时炸弹。”
    顾老爷子眯着眼,脸上的表情很严谨。
    他身后一排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类别的书籍,泛黄的书页留下了年代齿轮滑过的痕迹,映照着老爷子的人生履历。
    他在政部一把手的位置上多年,早就练出毒辣的思维和目光,这点上,傅锦远自叹不及。
    即使没有底下俩孩子的亲事,傅锦远也始终尊敬这个在老年经历了儿子和儿媳双双去世,只留下一个孙女的老人。
    “老爷子您说的我自然不会怀疑,那依您之言,那些人会拿那丫头受伤的事怎样对付傅家?”
    顾老爷子转头看过来,眸光深沉,“得给他们吃个定心丸,比如——婚事。”
    *
    夜。
    审讯室里四个人无知无觉的躺着,民警战战兢兢的慌忙跑过去用手搁人鼻子底下试了试。
    还有气。
    这个认知让他绷着的神经“叮”一下松了下来,心脏的跳动渐渐恢复了正常的跳动频率。
    没闹出人命就好。
    想来那位傅先生虽然狠厉,但在那种失控的情况下还留有一丝余地,没把人打死,民警都有点惊叹。
    审讯室里里外外黑压压的一群人,都是被民警喊来阻止一场单方面虐杀殴打的,但就目前来看,还是晚了一步。
    不少人觉得傅凉太嚣张了,在警察的地盘上动手,这不是明摆着不将他们看在眼里吗?
    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比那些罪大恶极的逃犯还要来的让人愤恨。
    毕竟,那些逃犯见了他们还会躲,保住了他们作为这一行的尊严,但傅凉这个男人呢,在审讯室里动手,那就是毫无顾忌,明晃晃的巴掌甩在他们脸上了。
    这还能忍?
    于是一群人气红了眼似的瞪视着傅凉,却都被他煞神一般凌厉的眼神逼退,民警是目前这群人最大的头。
    叫刘城,是个半大不大的官,刚调过来不久,他上面还有一个上司,但那个人现在没来,所以此时最能下决定的就是刘城了。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此时都聚集在刘城身上,就连傅凉也斜睨了他一眼,刘城心里苦笑,硬着头皮吩咐人去打急救电话。
    傅凉的质问还回荡在这狭小的审讯室里,按正常的事情发展,是傅凉在这里打了人,刘城作为一个小队长有权逮捕他问责。
    但事实是,气场这东西关键时刻还是挺管用的,就比如现在,傅凉稳稳的坐在审讯室里唯一的一个座位上,而在场的人只敢在心里怒骂,而不敢上前一步。
    已是月上中天的时刻,万家灯火早已变成了舒适被窝,方圆几里,就这里,还大刺刺的亮着灯。
    刘城久沉默之后,终于鼓起了勇气,张嘴要说话。
    “这些人欺侮我太太在前,侮辱我太太在后,我身为一个男人,听到这种肮脏的狗东西嘴里吐出来的话,忍不住一时激愤很正常吧?”男人淡淡道。
    “……”
    刘城瞬间闭嘴了。
    这么一说,性质就完全变了。
    然后他看着坐在那里的男人慢慢起身,优雅矜贵般的从容,唇角始终勾着,眉眼半敛挟裹着一丝丝冷霜。
    “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完,他也没等众人反应,直接朝门口的方向走,围在审讯室门口的一群人下意识的躲避他,而这种躲避在旁人看来到更像是为男人让路。
    等男人走了老远,人群里才听见一声懊恼的咒骂,“艹!”然后众人的视线都以可见的速度变得非常难看。
    “刘队,就这么让他走了?”
    刘城眉头微微皱起。
    “不让他走怎么办,人家都说这是私人恩怨了,即使大街上遇见这事,我们就是穿着这件衣服也只能是拉个架而已,当事人不说话,我们怎么插手?”
    刘城转身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那四个人,救护车还没来,所以他还得在这守着,吩咐外面的人散了。
    门口乌怏怏的人去了个干净,谁都没多停留,早就困的睁不开眼睛了,这下神经一松下来,困劲立刻就来了。
    只有刘城和他身边的小跟班没走,刘城视线落在那四个昏迷的人身上,他的脑海里突然炸起了他带着人刚推开审讯室的门时那个男人质问的话——
    “这四个败类到底是仗着什么狗东西猖狂至今,你们别和我说不知道。”
    他想了想,忽然偏头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小跟班,“这四个人进来不是第一次吧?”
    小跟班在这待的时间长,知道的比较多,同时他又是个衷心的小跟班,说的很详细,“不是了,但奇怪的是每隔几天进来一次后很快又能出去,我听上面人说是没犯什么大事,所以抓进来教育一番后又很快放出去。”
    刘城眼眸加深,黑瞳里泛着冷光。
    他倒不这么认为。
    在审讯室里都敢密谋绑架人,甚至言语侮辱毫不顾忌后果的人真的会一点事都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