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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乐和纪浩禹一行出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两人先后上了马车,谁都没有再说话,沉默着回了殷王府。
    彼时易明爵也是刚到,见到马车从巷子外头进来,就在门口等了片刻,亲自去扶了明乐车。
    “怎么才回来?”易明爵道,话到一半见到紧跟着明乐从里面出来的纪浩禹,不免一愣,诧异道,“你是——大兴的荆王?”
    “难得十公子能够一眼认出本王来,幸会幸会。”纪浩禹笑道,十分愉悦的模样,被红玉和绿绮两个扶车。
    周管家从门内出来,见到他明显也是意外,不由的朝明乐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今天在宫里出了点事情,荆王殿受了伤,皇上的口谕叫他暂且在咱们府上住几日,养伤。”明乐简单的解释,紧跟着后面两辆马车上林太医几个也了车。
    明乐对周管家使了个眼色,“几位太医是跟过来照料荆王的,你去帮着他们安置一,万不要怠慢了。”
    孝宗会叫纪浩禹到他们府上来养伤,明显就是不合时宜别有居心的。
    “是,王妃!”周管家虽然心里不悦,面上却没有显出来,只就恭谨的行了礼,先领着众人往里走。
    纪浩禹这会儿倒是识趣,并不曾打岔。
    明乐站在门口,目送了几人进去才握了易明爵的手进门,“走,去我那里,我有件事要你帮忙去做。”
    “嗯!”易明爵神色凝重的点头,一声不吭的跟着她往里走。
    两人绕过水榭穿过花园,径自回了明乐住的院子,刚进院门,里头长平和采薇两个就已经闻声迎了出来,“王妃怎么才回来?”
    不用说,中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回头再说,你们先去外头守着,别叫任何人进来!”明乐微微一笑,随手拍了长平的肩膀。
    长平和采薇对望一眼,带上门出去,守在了院子外头。
    “宫里的事,我大致已经听雪雁说了,今天这事儿估计会是个导火索,接来你有什么打算?”易明爵抢先开口问道,面有忧色。
    “哪需要什么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明乐笑笑,紧跟着神色一凛对他道,“这里的事你先别管,一会儿你回去收拾一,连夜出城,赶去楚州吧。因为京城戒严,阿灏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不过如果他脱困了的,现在人应该就在楚州的军中。这段时间我没有他的确切消息,很不放心,你替我走一趟。”
    “这个时候了你叫我去楚州?”易明爵皱眉,说着就有些气恼的一甩袖走到一边,“我不去!”
    “爵儿——”明乐大约也料到了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走过去拽了他的袖子,“这个时候了,我不想跟你废话,听我的话,今晚马上就走!”
    “现在整个京城风声鹤唳,那人又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殷王府,指向了你,这个时候你却叫我走?”易明爵的声音不觉得拔高,垂眸看一眼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眉心几乎拧成了疙瘩,“你会叫我走,无非就是因为对这里的事情没有把握,我去了楚州军中,我是安全了,那么你呢?你要怎么办?我不能让你独自留在这里去面对那些未知的风险。”
    “只要你们都安全,他能将我怎样?”明乐无奈的摇头,握住他的指尖在手心里用力的攥紧,“现在的形势你也看的很清楚,无需我多言,阿灏的性子我比谁都知道,即使运筹帷幄,他的心里始终过不了我和太后那一关,可是在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之前,这不是时候。即使我不介意,但是太后娘娘她忍辱负重十多年,万不希望看他背负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声,受千夫所指!”
    “所以?”易明爵提了口气,神色之间却是了然,“你让我去,坐镇三军以便于掩人耳目?”
    “不仅仅是这样!”明乐说道,素来冷静端持的眉宇之间竟是不觉的攀爬上浓厚的忧虑之色,“楚州那边囤积的军队如今应该已经展开行动,在秘密往盛京方向压进,可是我怕阿灏他根本就不会等到大军压进围困京城,而在这之前就会先一步返京。哪怕是南疆的军队尽数尊他为主,但最怕也还是群龙无首。他若要执意回来,我拦不住他,只有你代他坐镇军中,我才能放心!”
    宋灏和她一样,都是不在乎名望声誉的人,既然和孝宗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了,他要篡权夺位早就可以手了,可是却是一推再推,直隐忍到了今天,为的——
    不过就是顾念着姜太后忍辱负重的良苦用心,以及他外公一家背后的名望。
    他自己想要怎么样都行,却不忍叫姜氏一门就此陪他背负上乱臣贼子的骂名。
    明乐所说的这些,其中利害关系易明爵自然也都能分辨的清楚,只是一想到要将明乐一个人留在这京城凶险之地,他就怎么都不能放心。
    易明爵紧绷着唇角不说话。
    明乐看他这样的表现心里已经有数,转身进到内室,从她首饰盒底层的暗格里取出一块用黄布裹着的令牌送出来,递给他。
    “这是?”易明爵抬眸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城外虎威大营的调动令牌。”明乐说道,“当初我通过萧庆元从萧家拿到的,后来虽然被阿灏拿去了,他却一直没有用。”
    “真说起来,这令牌不过一件死物,毕竟已经过了十多经过了十多年了,到底有多少人会听命于这块令牌都还是未知。”易明爵手里攥着那方令牌,讽刺的笑了。
    他的祖父和父亲,曾经是虎威大营的主帅,在军中有过很高的声望。
    “当年那件事之后,虎威大营里祖父和父亲的老部将也还留了一些,你想借我的手去打一张人情牌?”易明爵道,一语道破玄机。
    “何谓人情?如果当初真的有人情可讲,祖父和父亲何至于落得个惨死自己人之手的场?而且如果人情有用,阿灏也不至于在得了这块令牌之后又弃如敝履的丢还给我了。”思及当年,明乐的眼眸当中也满满的都是讽刺之意,紧跟着语气一冷,字字冰凉道,“不用打什么人情牌,只需要用武力去震慑他们。有朝一日,等到你大军压到盛京外围,再抛出这面令牌了,恩威并施的效果,想来还是可以期待的。否则——”
    明乐说着一顿,垂眸露出一个冷漠的笑容来,“上次梁默英的事情之后,阿灏已经趁乱在虎威大营里头安插了一批死士和内应,本来是预备着举事之时将他营中的上层将领尽数击杀,叫他们溃不成军无从发挥效力的。横竖是有这一重保障,你去办吧,实在无法将他们收归己用,再照阿灏提前安排好的套路走也是来得及的。”
    如果虎威大营的驻军确定对京城构不成威胁了,那么如今孝宗可用的也就只剩御林军和九城兵马司的人马了。
    至于江北大营的十万,想要紧急调配却是需要时间的,可以暂时不列入考虑。
    这样一来,哪怕是拿不虎威大营,双方在兵力上也是旗鼓相当。
    “好吧,我听你的!”权衡过后,易明爵深吸一口气,抬眸深深的看了明乐一眼,然后反握住她的手,叮嘱道,“接来的这段时间,京中形势势必艰难,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实在万不得已的话——”
    易明爵说着,突然顿了一,继而露出一个笑容,道,“别逞强,保命要紧!”
    “还用你说!”明乐嗔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问道,“对了,上回我交代你的事——”
    “放心吧!”易明爵却是未等她说完已经出言打断,“现在南北两地所有的余粮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哪怕是孝宗想要从东、北两方面的边境守军中调动人马来救驾,也必将寸步难行。”
    “那就好!”明乐点头,微微一笑,抬手替他整理了一领口,“那你快回去,记得乔装之后再走,叫长安他们多加警惕,路上——”
    “行了,我知道了!”易明爵笑着打断她的话,“你可别学那些女人,有事没事的就会唠叨,我心里有数,会小心的。”
    姐弟两个相视一笑,随即又很快敛了笑容。
    送易明爵离开之后,长平就面有忧色的从外面进来。
    “爵儿走了?”明乐随口问道,转身去把首饰匣子的抽屉关上。
    “嗯!”长平回道,脸上神色却不见轻松,一直抿着唇一副若有所得的模样。
    明乐回头看她一眼,心里就是了然,无奈的摇头笑了笑,“平阳侯那边还是没有线索?”
    “没有!”长平摇头,一筹莫展,“说起来也是我们自己大意了,当时竟然没想到要叫人盯着孙氏和易明清他们的马车出城,否则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呵——”明乐闭上眼,长出一口气,神色之间却是极为平和的,跟着感叹道,“是我太疏忽了!”
    可是谁曾想到彭修会来这么一手?
    孙氏疯了,所有人都以为是被他送去了城外的庄子上休养,诚然当时明乐也不曾多想,只是后来却传回消息,说是平阳侯府在京城近郊的三处庄子上都空无一人,甚至于孙氏那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去过,哪怕是住上一日也好。
    而更离奇的是,随后明乐就派出了暗卫明察暗访,孙氏那一行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的无迹可寻。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平阳侯府的车驾出城往东南方向离开,而所有的线索也就都止于此。
    真真的是活见鬼了!
    “王妃,要不要再多调派一些人手,继续往京城外围走的远一些去再找找?”长平试着问道。
    彭修会把孙氏送去了哪里,本来没有多大干系,但是就他如今袖手一切的表现来看——
    明乐却是怀疑孙氏的去处会和他的退路有关!
    既然从他那里打不开突破口,孙氏那里原本是个现成的线索的,不曾想却是因为大意而断掉了。
    “不用了,所有的人撤回来吧!”明乐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现在没时间管他的闲事了,你叫赵毅马上去把王爷留在京城的所有人手都调配起来,随时做好应对准备,等着听我的命令行事,至于旁的——暂时可以全部不要管!”
    “是,奴婢这就安排去!”长平应着,转身退了出去。
    **
    接来的几日,盛京之地的街头巷尾开始流言四起。
    一则是关于殷王宋灏离奇失踪的原委,传的绘声绘色。
    什么江南道都督徐昌平与歹人勾结趁夜杀人,什么江南道欺君罔上谎报误报,什么皇上偏私纵容江南道行凶不问不管,什么江南道督抚衙门遭人血洗,封疆大吏的人头不翼而。
    再联合上孝宗曾经连降两道圣旨急切的逼迫殷王府发丧,乃至于殷王妃当街抗旨,闹进宫里又险些遇刺的事实作证,一时之间朝野动荡,朝臣们私底也议论纷纷。
    不言而喻,议论的焦点不约而同就集中到了孝宗身上。
    御书房里,孝宗狠狠的将手里茶盏砸了出去,指着纪红纱破口大骂:“这就是你所谓的众口铄金?这就是你所谓的三人成虎吗?”
    纪红纱撺掇他准了把纪浩禹安置在殷王府的请求,原就是想要借流言蜚语来攻击明乐的,毕竟殷王生死未卜,殷王府里却住进了别的男子对殷王妃大献殷勤,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就不只是给百姓制造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样简单了。
    可是谁曾想,纪红纱的消息是放出去了,转眼却被更可怕的传言把风头彻底压了去。
    残害手足?和江南道私底勾结暗算兄弟?虽然没有人敢于点名道姓的说出来,但言辞之间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并且更有甚者,不知道是谁添油加醋的竟然把纪浩禹暂居殷王府一事渲染成是孝宗强逼殷王妃就范。
    如此一来,两股流言合二为一,就更是坐实了孝宗设计暗害宋灏的说法。
    为君者不仁,百姓心寒,人人自危。
    可以说,短短不过数日,孝宗在百姓臣民之中的声望就连降了数个台阶。
    这也就难怪他发怒。
    “皇上,此事和臣妾无关,分明就是殷王妃故意背地里做了手脚,恶意中伤。”纪红纱连忙跪,心里恨的牙根痒痒,面上却只能露出委屈惶恐之色,道,“依臣妾看来,这样不惜一切诋毁陛的名声,她这分明就是要背水一战了。”
    易明乐存心和他对抗的意图,孝宗又如何看不出来?
    可现在最可气的是让她抢先一步以受害者的姿态,在人前占尽了先机,反而束缚了几方的手脚,再想要动她,就更得思量着来了。
    孝宗的目光冷飕飕的,盯着纪红纱一语不发。
    纪红纱左右等纪浩禹的消息都没能如愿,这会儿也早就有点按耐不住,此时便是心一横,抬头直视孝宗的目光道,“皇上,现在既然是先机都被她占尽了,您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她不是擅长煽动百姓当众扮可怜吗?臣民之心不可失,皇上总要想个法子扭转局势才行!”
    “哦?”孝宗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突然就有了那么几分兴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等她继续。
    纪红纱左右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孝宗沉吟片刻,就略一挥手。
    小庆子察言观色,立刻就带着一众人退了出去。
    **
    三日之后,打着给纪浩禹压惊洗尘的幌子,孝宗再次于宫中摆开宴席,大宴百官。
    帖子递送到殷王府的时候,明乐正在花厅修剪一株盆栽。
    纪浩禹手里捧一碗热茶汤坐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
    长平从小庆子手里接过帖子送上来,明乐随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扔在旁边就好。
    “王妃,皇上说是那日您和荆王殿都受惊不少,后天晚上的宴会也请您务必到场,算是他为您二位压惊。”小庆子补充了一句。
    “嗯!知道了。”明乐莞尔,拿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脸上却始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那——”小庆子又再仔细的打量她一眼,然后才对两人作了揖躬身退了出去。
    “这位小公公倒是个有眼力劲的。”纪浩禹眯起眼睛,优雅的弯唇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明乐但笑不语,依旧专心致志的修剪着盆栽,把多余的枝桠剪掉。
    纪浩禹看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蹙了眉头,右手指尖发力自茶碗盖上拈来一片碎瓷以指力弹出。
    细微的风声掠过。
    一刻,那一株已经被明乐修剪的十分精致的矮子松的树干突然被从中间削断,整个树冠倒来,落在了小几上。
    “王妃!”雪晴快走两步过去,看一眼那矮子松上的缺口不由的戒备起来,面色不善的看了纪浩禹一眼。
    “收拾了吧!”明乐手中的剪刀落空,手动作一滞,索性随手扔到旁边不管。
    “是!”雪晴不很放心的又看了纪浩禹一眼,然后才顺从的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捧了去。
    “殿你似乎很是心急?”明乐说道,径自走过去在纪浩禹旁边的椅子上坐,端起桌上的温水浅啜一口。
    “若不是王妃你一直摆出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来,何至于要叫本王来操这份心?”纪浩禹反问,随意的把指尖上沾着的碎瓷渣抚落,扭头看向明乐呈现在他面前的侧脸,“如何了?关于后天晚上的宴会,王妃可还有事需要提前嘱咐本王知道的?”
    “殿做事,我还有不放心的吗?如今你我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明乐淡淡说道,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垂眸又抿了口水才是似笑非笑的扯了嘴角道,“不过有一句话我要说在前头,殿的那位好妹妹,既然她一门心思的找死,这一次我就没那么好的耐性再去陪她周旋了。”
    明乐说着故意一顿,这才是侧目和纪浩禹交换了一个眼神道,“不过想必荆王殿对此本来也就不会放在心上的吧?”
    纪红纱是纪浩渊的亲妹妹,而纪浩渊和黎贵妃那母子俩也没有给过纪浩禹任何的情面,如果纪红纱本分也还算了,如若不然,纪浩禹哪怕是吃饱了撑了,会去在意她的死活?
    纪浩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明乐也就只当他是表了态了,放茶碗起身往外走。
    “你真的信得过我?不怕我会临阵倒戈,把这场戏给你唱砸了?”纪浩禹看着她从容离开的背影,玩味的勾了嘴角。
    “殿你深谋远虑,如何不会权衡利弊?”明乐说道,脚不停,后面的声音里就含了笑,清冷雪亮的传来,“随便你前面会做什么,总之,我会负责这场戏的收场,不用任何人来操心!”
    说着已经跨出门槛,消失在一侧的回廊上。
    纪浩禹看着已经空了的大门口,唇角那一抹笑纹却是不住的加深——
    这个女子所谓的自信是不是有些过了头了?
    不过他也很乐于欣赏她这种不为外力所动的满满溢溢的风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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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第三日,宫中再度开宴,大宴百官。
    傍晚时分,明乐和纪浩禹都各自打点妥当备了车驾进宫。
    两人没有避嫌,直接共乘一辆马车前往,而且也没有避讳人群,赶到皇宫门口的契机,恰是百官命妇扎堆的时候,理所应当得了不少人私底的议论声。
    “那个就是大兴的荆王殿啊?生的真是好看。”随着李云瑶一起入宫的周侍郎千金忍不住赞叹。
    “可不是么?据说在大兴的时候,许多自诩容貌出色的女子见了他都自惭形秽呢!”刘小姐因为之前得罪了李云瑶,本来是不准备掺言的,被周小姐起了个头,就忍不住的附和了一句。
    李云瑶的目光定定的看着那边纪浩禹和明乐先后从马车上来,一直紧抿着唇角没有吭声。
    “话说他到盛京来也有将近一个月了吧?这好像还是皇上第一次专门设宴招待他。”周小姐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凑过来努努嘴巴。
    “说是游历至此,又不是以来使的身份前来见驾的,自然没有那么多规矩。”突然一道略显尖锐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带了点娇俏揶揄的味道,“这还是因为上一回在成妃娘娘宫里险些发生意外,皇上为了安抚才设宴压惊的。”
    几人回头,映着稍远处的宫灯袅袅娜娜走过来的正是赵王府的嫡女淮南郡主。
    “见过郡主!”几人连忙屈膝见礼。
    “几位小姐来的早啊!”淮南郡主笑笑,抬手拢了拢耳边碎发,一刻却是突然变脸,声音一冷,喝问道,“来了就在这里论人是非是吧?”
    “臣女不敢!”周、刘两位小姐吓了一跳,连忙垂眼睛告饶。
    “是啊,我们是在论人是非,那么郡主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难道不也是在论人是非吗?”李云瑶柳眉微蹙,尖锐的反驳。
    这个淮南郡主是个什么人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幼和昌珉公主交好,两人的性格也十分之相似,都是霸道狠辣又得理不饶的主儿。
    若在往常,李云瑶也会避其锋芒而犹恐不及,只是近来她却是谁的气也不肯受的。
    “你竟敢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淮南郡主没有想到她会当面顶撞,立刻就黑了脸,刚要上前去和她理论,好在是赵王妃从后面过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许没规矩!”赵王妃沉声喝道。
    “母亲,是她顶撞我!”淮南郡主跺脚,还要再说什么,赵王妃已经不由分说的拽了她的手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淮南郡主回头又狠狠的瞪了李云瑶一眼,不满的想要甩开赵王妃的手:“母亲,她不过是小小一个尚书之女,怎容得她如此张狂?今天居然当面顶撞到我的头上来了!”
    “别说了!”赵王妃沉着说道,面不改色,“今时不同往日,李尚书跟着柳贵妃水涨船高,她张狂,你避着她就是!你没见最近连昌珉都安分了许多?你这个性子,也是时候改改了,不要惹事!”
    “母亲——”淮南郡主哪里听的进去,终究是意难平。
    只不过赵王妃向来严肃,她也不敢强拗,只能不甚甘愿的跟着走了。
    这边看着她离开,李云瑶的嘴角才不由的爬上一丝冷笑,重新朝纪浩禹所在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怎么都觉得站在他旁边的明乐碍眼的很。
    “殷王妃怎么会和荆王殿一起来了?”李云瑶问道。
    虽然李夫人是宠着她,但是自从上一次在礼王府招摇闹事之后,李尚书却是把她拘了起来,也无外乎对于这段时间里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李小姐近日不常出门,也难怪是不知道。”刘小姐露出一个笑容,解释道,“那天成妃娘娘宫里的事具体的情形谁也不知道,不过好像说是因为殷王妃惹的祸,荆王殿也是时运不济,平白无故的替她挡了灾,还中了一箭呢!然后皇上就旨,让荆王殿去了殷王府养伤。”
    上一次她得罪了李云瑶,但是不得已,也只能刻意的再凑上来讨好。
    旁边的周小姐被抢了话茬,立刻就甩了几分脸色出来,冷冷说道,“你这么酸溜溜的做什么?没见人家两个当事人都自得其乐没事人一样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买卖罢了!”
    “周小姐,你这样冷嘲热讽是什么意思?”刘小姐蓦的就红了脸。
    周小姐冷哼一声,不想旁边的李云瑶却是不乐意了,冷声说道,“这种话也好乱说吗?什么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忘了,殷王妃可是有妇之夫!你这样的话传出去,是想要叫人弹劾周侍郎教女不严吗?”
    “我——”周小姐脸色唰的一白。
    李云瑶已经神态倨傲的走来了。
    刘小姐咬了嘴唇,什么也没说的快步跟上。
    周小姐盯着李云瑶骄傲的跟只孔雀似的的背影狠狠的捏住手里的帕子,冷哼道,“你不就是爱慕人家吗?装什么高贵,烂泥扶不上墙!”
    说完才快的转换了神色也举步跟上。
    这边纪浩禹和明乐先后了车,坦然面对四面八方指指点点的目光彼此都没当回事,不曾想刚走了两步却是和彭修还有昌珉公主狭路相逢。
    那两人也是刚车,昌珉公主远远的看过来,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又冷冷的移开视线。
    诚如赵王妃所言,最近这段时间她的确是收敛不少,或者更确切的说就是夹起尾巴做人了,若非万不得已,几乎是足不出户的。
    明乐本来也不预备和二人正面接触,正要抬脚往宫门处候着的软轿那里走,对面彭修竟然主动移步走了过来。
    明乐本能的警觉起来,微微蹙眉。
    纪浩禹却是笑了,轻声说道,“躲什么?不是还有我在呢么?”
    说着就率先一步朝朝彭修夫妻迎过去。
    “平阳侯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纪浩禹笑道,脸上笑的春风得意,全然一副他乡遇故知的热络表情。
    “早就听闻荆王殿到了盛京,一直不曾得空正式登门拜见,怠慢了。”彭修回礼,语气虽然也算热络,但脸上表情却是始终淡淡的,不曾流露出任何的情绪来,说着就毫不避讳的看向明乐道,“我想单独和你说两句话!”
    不是问询意见,全然就是命令式的语气。
    昌珉公主眼中有寒芒一闪,却是一声不吭的垂眼睛。
    旁边的纪浩禹则是左右环顾之干笑了两声,道,“这样大庭广众的,似乎是不太合适——”
    “就是因为大庭广众,所以才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彭修却是不留情面的打断他的话,其间似乎是对任何其他人都没放在心上,只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明乐。
    “呵——”明乐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抬眸直视他的目光,不禁莞尔,“是啊,我和平阳侯之间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侯爷有话直说无妨!”
    彭修只就看着她,并不说话。
    昌珉公主暗暗的咬牙,一声不吭的径自转身扶着云霓的手先行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就连人家的正室夫人都这么大方的让步了,纪浩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闲杂人等自然也不好赖去。
    “咳——”掩嘴干咳一声,纪浩禹也无所谓的耸耸肩,姿态风流洒脱的先行一步。
    “你跟他达成共识了?”彭修问道,开门见山,连一两句话的铺垫都没有,其直白程度简直叫人瞠目。
    “你不是看出来了?”明乐反问,也是不避不让的回望他的视线,眉尾一挑扫了眼纪浩禹渐行渐远的背影,唇角牵起的弧度略有讽刺,“从他进京的那一天起,我就避无可避了,你知道,坐以待毙不是我处事的风格!”
    “随便你!”彭修心里早就有数,似乎也不是为了来确认什么来的,顿了一,又像是不很甘心的样子,就重又看向明乐道,“我还是劝你一句,别信他!”
    这话若是换做别人来说或许还好,可是从彭修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一个滑天之大稽的笑话。
    “受教了!”明乐的眸子弯起,那一点讽刺的又分外明亮刺眼的笑意就毫不掩饰的显露出来。
    彭修看着,心里突然一堵,再没了心情跟她交涉去,拔腿就走。
    “侯爷!”明乐却是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彭修脚的步子一顿,犹豫片刻终究是没有回头。
    他不回头,明乐也不和他置气,反而脾气很好的走过去,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道,“我想今日以后我们之间见面的机会就不会太多了,有件事,你是不是该跟我交代一?”
    彭修的眉头紧紧的皱着,看着眼前少女明媚灿烂的容颜,半晌之后突然轻笑一声,“南城门外,就在那晚事发之地五十丈开外的山坡后头,你叫人去挖了就是!”
    两个人,像是在打暗语,其他人都听的满头雾水。
    “你倒是痛快!”明乐耸耸肩,如释重负的出一口气,莞尔笑道,“我知道凡事不可得寸进尺,那么至于令堂的去向,今天我也就不问了,侯爷请吧!”
    孙氏没有被送去庄子上,明乐迟早都会发现。
    彭修对此也不在意,只就意味不明的扯了嘴角就继续举步离开。
    明乐收回目光,转身越过跟在她身边的几个丫头,折回站的稍远的赵毅跟前。
    彼时赵毅正铁青着一张脸,额角青筋暴起紧绷,表情僵硬至极像是在刻意的压制着什么。
    他的双手更是手握成拳在身侧死死的攥紧,生生的用指甲在掌心里掐出了血来。
    “地点记清楚了吗?”明乐叹息一声,问道。
    赵毅的情绪不稳,死咬着牙关不吭声,像是怕一开口就会骤然失控一般,隐忍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头迎上明乐的视线,眼眶通红的点点头,“是!”
    开始他也没有明白明乐和彭修之间到底是在说的什么,后来听了彭修的回答才茅塞顿开——
    城南门外,那是他大哥赵荣的埋骨之处!
    “奴才谢过王妃成全!”强压心头汹涌的情绪,赵毅说着就要跪谢恩。
    “起来!”明乐抬手将他拦,“你现在就带人去吧,这里有雪雁他们,不用你担心!”
    赵荣是因为救她才会死的,而她现在能做的,却仅仅是时过境迁之后找回他的尸骨罢了,说起来赵毅的这一声“谢谢”她受之有愧!
    “也不急在一时,等过了今晚!”赵毅摇头,语气坚定,又再用力的捏紧了掌心尽量的把胸中涌动不止的情绪压去。
    “也好!”明乐笑笑,也不多言,抬手拍了他的肩膀,“那你先去吧,找地方把马车停好!”
    “是!王妃!”赵毅应,依从着明乐的吩咐转身去了。
    明乐目送他的背影走远,眼底神色就慢慢冷凝了来,又扭头看向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宫门方向喃喃说道,“刚才他说的是——别信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彭修。
    “是啊!”长平点头,也跟着露出几分深思的表情,直看的雪雁和雪晴两人莫名其妙。
    彭修叫她不要相信纪浩禹?不是说叫她和纪浩禹保持距离,而只是叫她不要相信?
    这一个所谓的“信”字,未免太叫人费些琢磨了。
    “走吧!”失神片刻,明乐说道。
    “好,我去让他们把软轿抬过来!”雪晴立刻主动请缨。
    “不用了,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走过去吧!”明乐抬手将她拦。
    宫里的宴会,从来走的都是形式,去的早了也是虚以委蛇的说些场面话罢了,实在是没有必要。
    几个丫头也没有异议,于是主仆几人就沿着开阔的御道踩着灯影徒步往前走。
    身边不时有青衣的小轿穿梭而过,映着两侧大红灯笼照射来的光影,给人一种恍若天上街市一般的奇异感觉。
    这样的夜,热闹却不喧嚣,一眼看上去确乎还是带了几分美好的。
    明乐的唇角弯起,带一抹淡淡的笑容,正在漫不经心的走着,忽而听到前面的杨树后头有人低声浅笑——
    “殷王妃,等你多时了,你若是不赶时间的话,不如我们谈谈?”
    **
    路上一再的耽搁,明乐去到暝宸殿的时候宴会赫然已经开始。
    孝宗和姜太后等人全都到了,歌舞升平,殿中一派热闹祥和之气。
    明乐从一字排开的宴席后面绕到最里面的暖阁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的坐,孝宗看过来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
    姜太后则是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表情,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易明心手里端着金杯反复的摩挲,调侃笑道,“殷王妃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了,今天这满殿的人,可全是都在等着你呢!”
    “有吗?不是已经开宴了吗?横竖就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明妃娘娘何必这么抬举我!”明乐毫不容情的给顶了回去,神色淡淡,没有什么表情。
    坐在斜对面的纪浩禹看着,眼睛里有莫名的光影一闪——
    他们是一起来的,哪怕是走过来的,明乐也不该迟他足足一个时辰才到,难道——
    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边他正玩味着,略略失神,殿中突然连连一片叫好声,暖阁里心思各异的几人循声望去,却是几个表演飘带舞的舞娘翩然而动,身形妖娆灵活的旋转间七彩的飘带纷扬舞动,看的人眼花缭乱。
    这一类的舞曲并不少见,但是这样身姿灵巧轻盈的舞娘却还是不容易训练出来的。
    眼见着最后七名舞娘将手中数丈长的飘带一拖一甩之间挽起一朵绚烂无比的七彩莲花,面众人看的群情激动,有人甚至拍案叫好。
    “好!有赏!”孝宗红光满面,也是忍不住的赞叹一声。
    “奴婢们谢赏!”几个舞娘婀娜的走上前来,福身谢恩。
    孝宗摆摆手,端起桌上金杯饮了口酒示意她们退。
    几人顺从的转身,却不想就在这一瞬间变故突生,走在正中间的红衣舞娘突然腰身一扭,借助腰间的柔韧力度往后一仰身子的同时手中长长的飘带突然就有了筋骨一般朝着座上的孝宗袭去!
    “有刺客!护驾!”小庆子尖着嗓子惊慌失措的叫嚷,想要扑过去挡住孝宗,却被其中一根飘带一卷扫到一边,撞到旁边的柱子上不省人事。
    彭修的目光一沉,第一时间一按桌角借力纵身过去,一把将另一根飘带绕在腕上,大力一扯。
    那舞娘的内功也是不浅,拼了力气和他抗衡,这一拖一拽之间孝宗已经回过神来,怒喝道,“还不把她拿!”
    说话间就猛地扔了手中金杯拍案而起。
    侍卫们从殿外蜂拥而至,那舞娘眉目带煞,突然一把拔发间的两只银钗向他甩了过去。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反应过来,纪浩禹不能坐视不理,目光微微一凛,弹指击出自己桌上的银色酒壶。
    铿锵两声,杀气冷厉的银钗被撞了开去。
    就在所有人将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不想那钗被酒壶一撞却是从中间裂开,里面艳红如血丝的几缕线虫在空中打了个旋,仍旧向着孝宗的面门去。
    孝宗慌乱的抬手去挡脸,那些虫子就不偏不倚的恰是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紧跟着一刻就已经没入皮肉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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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某岚被编辑大人抓壮丁,后面三天要去参加码字pk赛,今天一午忐忑的我码字无力,本来是想要少更一点,把其余的字留到明天去的,但是实在觉得没脸见等文的妹纸,所以还是硬着头皮憋到我想写的情节了,么么哒,更新晚了,大家表拍我~
    ps:介于某岚码字龟速+坑爹,为了不至于坑了和我搭档的妹纸,从明天开始的三天我要闭关码字,更新时间不一定能保证在午两点了,但是字数和情节上肯定拼老命的往上赶了,你们为我祈祷吧,祈祷我就算垫底也别垫的太难看/(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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