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婶娘!”明乐惊叫一声,作势探出手去要拉她,却故意只扫到她的一片袖口。
    萧氏咕噜噜的一路滚去,只跌的五脏六腑错位,一口黄胆水梗在喉头还不及吐出来,抬手一摸,额角的鬓发头却是蜿蜒而一片刺目的血色来。
    明乐站在武安侯府大门前高高的台阶上,迎着阳光,半闪着天真色彩的眸子里一丝幽光乍现,却完全看不出情绪。
    萧氏倒在地上匆忙的抬头看她,血水浸湿了眼角,让她一双眼睛发涩,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清远处的那个影子到底只是她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
    明乐的反应很快,马上就是惊慌失措的快步奔台阶。
    萧氏这一跤着实摔得不轻,再加上磕破了头,整个人都瘫在那里爬不起来。
    明乐站在她身边像是六神无主的样子跺了跺脚,然后扭头对愣在那里的钱四道:“你们——快——快过来帮忙把婶娘扶进去啊!”
    到了这会儿,府里该到的客人已经都到的差不多了,门口就只留几个小厮把手,再加上萧氏方才从院里叫出来的人,青一色全都是男丁。
    像武安侯府这样的显贵之家,女眷们的身份何等岑贵,岂是这些粗手粗脚的人能沾得身的?
    门口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贸然上前去扶,就那么任由萧氏哼哼唧唧的在大街上躺着。
    钱四反应了好半天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忙摆摆手对身边一个小厮道:“快——快进去喊人出来帮忙。”
    “哦!”那小厮应声,慌慌张张的扭头跑进院子里。
    这时候易明爵也从长安身后快步走出来,弯身去看了眼倒在地上血流如注的萧氏,露出焦急的神情道:“还是赶紧请个大夫过来吧,婶娘摔得好像不轻。”
    “有有有,今日老夫人做寿,柳太医就在府上。”钱四急忙应道。
    说话间院子里已经传出一阵吵嚷声,正是易明真和三夫人李氏带着丫鬟婆子一道儿火急火燎的从门内出来。
    “母亲!”骤然一见瘫倒在那里的萧氏,易明真脸色一白,慌忙甩开正扶着她的刘妈妈的手两步扑过去,惊呼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彼时明乐正半跪在萧氏身边,她这一来就不管不顾,猛地一推将明乐推开。
    横竖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乐本也没打算躲,正准备着被她掀翻在地,身子偏过去的同时却只觉得腰后一暖,被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横出来的一只宽厚大掌扶住。
    她原以为是长安,待到被人拉起来的时候才察觉不对,警觉的略一侧目竟是意外望进一双深若古井般沉静幽深的陌生眸子里。
    那是个二十岁上的年轻男子,肤色偏白,玉冠束发,气质雍容中而又带了丝平和,但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又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泊。
    他穿一身质地上好的白色锦袍,上面素净的连一道装饰云纹都没有,这却丝毫不曾损他身上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天家贵气。
    此时两人离得极近,明乐的目光快从他脸上扫过一遍——
    凤目狭长,生而含情,只是浓密的羽睫之那目光却平淡如水深不见底,不见半点情绪流露,高挺的鼻梁,有种刀斧雕刻出来一般的质感,唇薄而微抿,一个自然弯曲而起的弧度生生将他眼底淡漠的情绪冲淡了不少。
    明乐的目光定格,在他眉心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红色血线上一闪而过,又马上快的移开。
    这个人,这张脸!
    即使此时此刻气质与脸上表情都截然不同,明乐心里还是轻微的一个震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腾而起,直冲天灵盖。
    右侧肩胛骨那处贯穿她身体的旧伤忽然之间又抽搐着刺痛了一,她忙是不动声色的一步避开,扬起脸,最大限度的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明媚天真,声音清脆道:“谢谢!”
    此刻她的脸上虽然沾了污渍,但是五官的轮廓不变,这粲然一笑的时候一双眸子莹莹发亮,便是将豆蔻年华里所有纯真和美好的一面展露在阳光。
    “客气!”男子的目光未动,出口的话礼貌而疏离,那声音震动而过,竟是有种温润如玉般醇厚的味道。
    连声音的质感都大相径庭,真真的是判若两人!
    明乐略一失神,紧接着门内又是一阵喧嚣声响起,却是易永群闻讯赶了出来。
    彼时易明真正手忙脚乱的将萧氏的脑袋搂在怀里嘤嘤哭泣,易永群骤见萧氏这般模样也是吓了一跳,随即去是火冒三丈的怒声斥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夫人扶进去。”
    “是!”刘妈妈闻言这才如梦初醒,急忙指挥了几个婆子上前七手八脚的把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萧氏给抬了进去。
    整个侯府门前乱成一团,易永群没想到这样的日子里竟会突然出了这样的晦气事,正冷着脸要找人询问起因,目光只是不经意的随处一扫,那表情真真就和前一刻的萧氏如出一辙——
    仿佛活人见鬼一般!
    他目光的落点仍是自己所在的这个方位,但是明乐很清楚,他那看的定然不是自己。
    而就在她以为一刻易永群别也是要一脚踩偏摔来的时候,易永群脸上表情却奇迹般的瞬间便挂了笑,匆匆几步了台阶迎上来。
    “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殿恕罪!”
    笑容可掬,却是对着自己身边的锦袍男子隆重的拱手施了一礼。
    “侯爷不必拘礼。”那男子淡淡应道,却并未因他的过度殷勤而觉出任何的不妥。
    在他面前易永群像是极为拘谨的样子,察言观色之才试着小心翼翼道:“殿政务繁忙,听闻最近一直在外办差,不知是何日回京的?”
    “今天上午刚到!”男子道,眸光流转之,抬眸去看了眼前方张灯结彩的府门:“恰巧路过贵府,听闻老夫人做寿,便是不请自来讨杯酒喝,侯爷不会不欢迎吧?”
    “殿说这话可是折煞微臣了。”易永群甚是惶恐的陪着笑脸,急忙侧身让了他进去,“殿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快请正厅奉茶!”
    “叨扰了!”那男子颔首,丝毫没有不请自来的尴尬,直接一撩袍角款步走了开去。
    殿?亲王?能让堂堂武安侯这般诚惶诚恐相对待的——
    这个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明乐暗暗沉吟,然则还不及细想,眼前便是传来李氏惊诧之的一声惊呼:“爵儿?九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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