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了?”正在蒸河粉的阿妈抬头看向堂伯娘,一脸奇怪。
    阿妈刚回来就忙起来了,还不知道陈虾妹被抛弃,被逼带着女儿回清水村的事情呢。
    堂伯娘立刻就添油加醋的说起陈虾妹的事情,脸上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阿妈嗤笑一声,“哼。阿云脸色很好看吧?活该。”要说阿妈有多讨厌陈虾妹?不至于。只是很不喜欢陈虾妹的妈云婶炫耀的嘴脸。
    因为陈知年和陈虾妹同龄,而且陈知年从小五官就好看,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像一只天真无邪的小鹿。
    村里的人都说凭着陈知年的脸,以后肯定能嫁一个有钱人。
    云婶不高兴,觉得陈知年太高调,总会时不时的贬一两句。陈知年父母不在身边,家里没有能做主的长辈,也有着她高兴。
    但阿妈则很不喜欢云婶的为人。特别是陈虾妹嫁人后,云婶一再的在阿妈面前炫耀,觉得陈知年不如陈虾妹。
    每年,阿妈和云婶都要吵一架。
    因为云婶总喜欢在阿妈面前说‘你家大妹什么时候嫁人?再不嫁人就老了。要我说,读什么书,不如尽早嫁人。’
    ‘反正以后都是要嫁人的,没有必要读太多书,浪费钱。’
    自从陈知年二十岁之后,云婶就每年都要对阿妈说:‘大妹这个全村最漂亮的姑娘越来越老了。呵呵。嫁不出去的老姑婆了。’
    阿妈气得直骂人,然后讽刺云婶卖女求荣。
    云婶说阿妈蠢,阿妈说云婶恶毒。
    两人见面就互相损几句,然后贬低对方的女儿,然后对骂一句。每次和云婶吵架后,阿妈就怒气冲冲的告诫陈知年,‘你一定要大上大学,一定要嫁一个比陈虾妹男人更好的男人。’阿妈就是看不得云婶猖狂。
    当然,阿妈希望的‘好男人’和云婶想要的好不一样,和村里人想要的好也不一样。阿妈更看重人品,常说,人品好一切都有;人品不好,即使有全世界也不是你的,也会有失去的一天。
    阿妈虽然没有文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但她却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在她看来,女儿的幸福比钱更重要。
    虽然从来没有很多钱,但阿妈却明白不是有钱人就幸福快乐的。
    当然,更多时候,阿妈是忙得、累得顾不上陈知年姐弟几个。每天、每年都在拼命赚钱,根本就没有时间教育子女。只会在每念回来过年的时候,念叨一句‘你们要是敢如何如何,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明明就没有文化,但爸妈对村里人提倡的‘棒下出孝子’的说法嗤之以鼻。在记忆里,爸妈从来没有打过他们姐弟,即使骂都很少。
    像大弟这样不听话,阿爸也只是骂几句,从不会动手。
    村里的人都说爸妈脾气好,常说‘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但爸妈却笑笑不赞同。
    爸妈对陈知年姐弟几个的要求很低,身体健康的好好活着,有家人,有工作,还有养活家人的本事就好。
    不需要太多。
    阿妈第一次对陈知年提要求,就是和云婶吵架后,要求陈知年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找一个更好的男人。
    听说陈虾妹被抛弃,阿妈立刻眉飞色舞,高兴、幸灾乐祸不掩饰的笑呵呵,“我就说女孩子要靠自己。”
    “我家大妹自己就能赚钱,不比伸手向男人要钱更靠谱?呵呵。我家大妹月工资就有一千多。还要什么男人?”找男人不如找赚钱的办法。
    有了赚钱的办法,有了赚钱的本事,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陈知年抿抿嘴,很想告诉阿妈,她的月工资没有一千多,只有一半。虽然加上五金材料的转卖,加上‘幸福家’店铺的收入,她每个月赚的不止一千多,但是......她还欠了林萤光大笔钱。
    这笔钱,在还钱之前,陈知年是绝对不敢让爸妈知道的。
    怕他们被吓出好歹。
    算了。
    “赶紧走,去看看。”阿妈拉着堂伯娘就跑,小婶紧跟其后。
    至于弟弟妹妹们?早已经在第一时间跑了出去。
    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看热闹了。
    蒸河粉?吃卷粉?通通没有看热闹重要。而且,还是七婶家的热闹,大家就更兴致勃勃了。谁让这些年来,七婶一次次的在村人面炫耀陈虾妹?
    陈虾妹长得不是最漂亮,文化不是最高,但她嫁的男人最好。
    炫耀多了,妒忌就多了。
    现在,陈虾妹被抛弃,以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以前有多少炫耀,现在就有多少嘲讽。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陈知年看着除了大弟外的全家人兴冲冲的跑出去,很无奈的看着还在熊熊燃烧的大火,还有还在锅里的蒸粉托盘。
    陈知年把灶膛里的火熄灭一些,把锅里的托盘拿出来,然后准备出门。陈知年看了一眼正站在杨桃树下看天的大弟,无奈的抿抿嘴。
    大弟定定的看着杨桃树。
    就是冬天,杨桃树上也挂满了粉红色的小花,寒冷的北风吹来,小花一朵一朵的落下,铺满一地。
    从外婆家抓回来的几只大母鸡在地上乱走,时不时的啄一下地上的小花,然后又飞跳上杨桃树上乱啄,把杨桃树上的小虫子啄出来。小叔开玩笑说,这不是老母鸡,这是啄木鸟。
    几只大母鸡并没有因为换了地方而神情恹恹,相反,精神得很。一大早,就在院子里乱走,乱窜。
    因为昨晚有细雨,地上有些湿润,留下一层清晰的错落的鸡爪印,再配上被吹落的粉红小花,看起来像一幅细致的工笔画。
    大弟站在杨桃树下,微抬着头,脚边时不时的跑过两只大母鸡,一些粉红小花飘扬的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衣服上。
    看着这样的大弟,莫名的,陈知年想不起来他声嘶力竭的和阿爸吵架的样子。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像突然就自我封闭了一样。
    算了。
    她还是先去晚秋家看看吧。不是看热闹,而是真的关心陈晚秋和她的孩子。虽然,从云婶的态度,陈知年也能猜测,他们应该是主张把孩子给男方的。
    因为不管从哪一方面看考虑,男方都比陈晚秋要合适
    “大妹,你也去看热闹?”
    呵呵。
    要不要这么直白?
    陈知年:“我去看看虾妹。”
    对方明显不相信,斜着眼睛看陈知年,“你们读书人就是喜欢说好话。”明明就是看热闹,却偏要说得好像去探亲一般有情有义。
    呵呵。
    陈知年讪讪的笑了笑,嘴角有些僵硬。陈知年加快脚步,真不喜欢和说话直白的人聊天,句句被怼在心口。
    陈知年到的时候,陈晚秋家院子的里外都已经站满了人,村长也到了。有人正端着碗吃饭,有人正和别人分享第一手消息,有人正伸长着脖子听里面的谈话声......
    人生百态。
    陈知年的家人已经挤到了最前面,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看热闹的八卦和兴奋。特别是陈知年阿妈,一边看热闹一边和别人说起周辞白多好多好,简直就是上门打脸。陈知年相信,如果不是云婶被屋里的人好和事绊住了脚,很可能就要出来打人了。
    不过,这样上门打脸的事情,云婶以前也没少做。打脸这回事,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有来有往。
    只是,阿妈幸灾乐祸的嘴脸太过明显,给人一种落井下石的错觉。当然,阿妈就是在明晃晃的落井下石。
    算了。
    随阿妈高兴吧。
    自从陈晚秋结婚后,阿妈就常常被云婶挤兑得没有还击之力,谁让陈知年还是个在花钱的学生妹呢?
    好不容易能扬眉吐气了,阿妈当然不会放过炫耀打脸的机会。
    虽然打的是小伙伴陈晚秋的脸,陈知年也不打算阻止,让阿妈高兴高兴吧。陈知年默默移开眼,假装自己不知道阿妈在嘚瑟。
    眼不见为净。
    “大妹,你也过来了?”
    “嗯。我过来看看。五婆,你身体好吗?”
    “哈哈。好。好着呢。”五婆乐呵呵的笑着,然后拉着陈知年的手问她工作怎么样了?男朋友怎么样了?
    陈知年回来的时候,五婆正给市里的亲戚送鸡回来后就听说陈知年有了男朋友,年轻英俊,有权有钱,还有一份体面工作的男朋友。
    陈知年看一眼正在口沫乱飞的添油加醋的介绍周辞白的阿妈,然后苦笑着看向五婆,“就一般人。”真没有小叔和阿妈炫耀的那样天上有地下无。
    真的太夸张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周辞白是‘天外来人’呢。否则,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全是优点没有缺点?
    但在阿妈眼里,周辞白真的没有缺点,十全十美。
    本来小叔就有些夸张了,但阿妈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加的夸张。阿妈吹牛的本事能把周辞白吹上了天。
    陈知年都想捂脸。
    “人好就行。”五泼经历的事情多了,看得也透彻。虽然很多人家都喜欢自己的姑娘能够找个有钱人,然后帮助娘家富裕起来。
    但是,有钱人真的是这么好相与的?有钱人又不是傻子是不是?清水村的姑娘除了有一张脸还有什么?
    只有外表没有内涵的姑娘新相处的时间长了就腻了。
    腻了怎么办?
    被抛弃。
    陈虾妹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好一个。
    村里多少姑娘因为感情不顺,婚姻不顺,而蹉跎了岁月?可惜,村里很多人还看不明白。要五婆说,村里最聪明的就是陈大海和王芳。
    虽然他们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没有起小洋楼的人家之一,但陈知年本事,能赚钱,找的男人也好。
    虽然北城脾气变了些,但工资也不低。
    一家四个孩子,一个个都能凭本事赚钱,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会一直穷?
    “你爸妈不容易,以后多孝顺。”五婆感叹一句。
    陈知年认真点头,“我会的。”她的爸妈的确很不容易。十几年前,从青山镇出去,吃尽苦头才在东莞站稳脚跟,有一份别人看不起的小事业。
    为了养大她们四姐弟,为了给她们赚生活费、学费,爸妈真的是什么苦都吃过。几十岁了,苦吃过不少,但福却还没有享过。
    老一辈子人都这样,照顾着儿女长大,然后再照顾着孙子孙女长大,属于他们的时间是那么那么少。
    阿妈常说,自从结婚后,日子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陈知年毕业后和阿妈说‘我们长大了,你们可以歇一歇了。’阿妈直接给陈知年两个字,‘呵呵。’
    ‘等你们养?呵呵。’
    ‘伸手问你们要钱?呵呵。’
    ‘养我们?你本事还未够。呵呵。’
    连续三个‘呵呵’,直接打在陈知年的脸上。
    陈知年也只能‘嘻嘻’。
    “大妹。”村长使劲的朝陈知年招手,“大妹,你过来一下。”
    陈知年赶紧跑过去,“村长叔,什么事?”村长叔看一眼正在院子里聊八卦,等着看热闹的村里人,摆摆手,“赶紧回去。”不要丢人现眼。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村长一脸的无奈。
    其实,这也不怪村里人。陈晚秋的男人莫延带着未婚妻来了,来抢孩子,云婶是唯恐自己被欺负了直接站在大门口大吼一声,让村里人来帮忙。
    如果不是陈晚秋早早关上门,现在大家就不是站在院子里聊八卦,而是直接和莫延面对面的吵了起来。
    这个时候,村里人更不可能回去,事情还没有看明白呢,怎么能离开?
    想到莫延的话:没想到清水村的人这么齐心,众志成城。村长就觉得脸上无光,什么‘众志成城’?
    呵呵。
    不过是想看八卦凑热闹而已。
    也幸好陈虾妹早早的关上门,否则,现在还不知道要被闹成什么样呢。
    “村长,怎么回事?男方真的带新女朋友来耀武扬威了?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们清水村了?当初陈虾妹出阁,姓莫的都没有走进清水村,现在竟然带着新女朋友过来,真的太过分了。”
    “就是。就没有见过这么无情无义的男人,陈虾妹还生了个孩子呢。怎么一点旧情不念?”
    “村长,你可要为虾妹做主。我们清水村的人不能让人白白欺负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好像都在为陈晚秋抱打不平。
    村长呵呵冷笑,“你们想要怎么样?无情无义?人家付出的钱。”因为莫延要求陈晚秋以后都不能再见孩子,更不能跟孩子说,陈晚秋才是孩子的亲妈。
    反正就一句话,让陈晚秋以后都远离孩子的世界。
    村长觉得这样太冷血,太无情,毕竟这孩子是陈晚秋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可能真的能用钱直接买断。
    但莫延说,他和陈晚秋从一开始谈的就是金钱,而不是道义和感情。
    的确,陈晚秋在他身上浪费了多年的时光,但他也在陈晚秋身上花了不少钱。就连陈晚秋娘家的这栋小洋楼也是他的钱。
    两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感情,不过是各取所需。
    既然一开始谈的是交易,现在就没有必要谈感情。
    现在,莫延给陈晚秋两个选择,要么把孩子给他,而陈晚秋远离孩子的世界之外;要么就是孩子交给陈晚秋抚养,莫延会一次性给陈晚秋抚养费。但是,他会主动远离孩子的世界之外,就是说,从此以后他不会再过问孩子的任何事。
    不能说莫延冷漠无情,因为他和陈晚秋在一起之前,就说得清楚明白,这是一场交易。陈晚秋出卖的事青春,而莫延花费的是金钱。
    经过商谈,陈晚秋同意把孩子给莫延,也同意以后都不再见孩子。从此以后,孩子的亲妈就是莫延的未婚妻。
    “大妹,莫延说要写什么合同,你来帮虾妹看看,可不能让人给骗了。”村长叹口气,“能有赔偿也是虾妹运气好。”
    清水村的姑娘不是第一次被抛弃了,还是第一次有赔偿。
    以前,都是直接被人赶出来。
    陈知年随着村长叔走进陈晚秋家。
    “快关上门。”村长赶紧回头关上门。
    陈知年回头,从缝隙里看到她的阿妈还有堂伯娘伸长着脖子往屋里看,如果不是村长叔瞪眼,相信阿妈和堂伯娘还有其他人早就涌进来了。
    丢脸啊。
    陈知年扶额。
    阿妈还朝着陈知年挤眉弄眼。
    算了。
    村里人都这样,她也没有必要觉得丢脸。
    “知年。”正抱着孩子的陈晚秋看到陈知年,脸色尴尬,眼神躲闪。如果可以,她真的不希望被小伙伴见到她最狼狈最难堪的时候。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丢脸和尴尬了。
    丢脸,在回来之前她就做好了准备。
    陈晚秋抿着嘴,“知年。”
    陈知年拍拍她的手,“会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莫延奇怪的看着陈知年,然后看向村长。
    “大妹......”可能觉得在外人面前叫陈知年的小名不好,村长生硬的拗成了,“知年是大学生。你们不是要签协议吗?我让她来看看。”村长也没有办法,因为莫延说话,他听不明白,全靠虾妹来翻译。
    村长觉得虾妹可能有所保留,没有完全把莫延的意思表达出来。
    没有完全确定莫延的意思,村长也不敢为陈晚秋做主,就怕以后有什么纠缠。
    “还真意外。清水村竟然会有大学生。”莫延说的是普通话,村长叔和云婶等人都听不懂,只有陈晚秋青白着一张脸。
    “你们好。我叫陈知年,是清水村人,也是陈晚秋的小伙伴。”经过大半年的锻炼,陈知年对自己的普通话还是很有信心的。
    周辞白常夸她,普通话能用来播音了。
    虽然有夸大的成分,有男朋友的厚滤镜在,但陈知年的普通话的确很不错,已经完全没有了广东音。
    广东人的普通话地域色彩很明显,特别是在翘舌卷舌上,傻傻分不清。但陈知年却已经退掉了这层地域色。
    莫延点点头,“你好。你可以叫我莫先生,这是为未婚妻,宁心小姐。”
    “莫先生,宁小姐,你们好。”陈知年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人,然后淡淡一笑,严肃起来,“现在我们来说说你们的协议?”
    “ok。我喜欢陈小姐这样的爽快人。”不像其他人,又是道义又是感情的,说得他好像无情无义的负心汉,渣男。
    天知道他有多委屈。
    明明就是你卖我买,哪来什么感情?
    莫延说了自己的要求人,然后由陈晚秋选择。是把孩子给他,还是自己抚养?但是如果孩子跟着陈晚秋,那莫延也是有条件的。
    因为担心孩子以后会遇到后爸,所以莫延也详细的述说了自己的要求。要求不多,也不过分,符合一个父亲的情感。
    如果孩子跟着陈晚秋,莫延要求陈晚秋不管有多少孩子,都必须对这个孩子公平,不能因为孩子没有爸就被区别对待,也必须让孩子读书,至少大学。
    他给孩子的抚养费,也只能用在孩子身上。
    这些都是要写进协议的。
    当然,他以后都不会再管孩子。即使他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财产也不可能留给这个孩子。有点‘一刀两断,永不相见,永无联系’的意思。
    陈知年看向陈晚秋,“你怎么打算的?”
    陈晚秋抿着嘴,看向陈知年,难堪得想要就地消失。陈晚秋咬着唇,好一会,“让孩子跟着他们。”
    这是陈晚秋和家里人早就商量好的结果。
    虽然舍不得孩子,但陈晚秋也知道,孩子跟着莫延比跟着她好。她没有文化,没有本事,没有钱,孩子跟着她只会吃苦。如果她再嫁人,孩子的身份就有些尴尬。
    至于把孩子交给她爸妈养?
    陈晚秋从来没想过。她爸妈连养她这个亲生女儿都不用心,不尽兴,又怎么会用心抚养身份尴尬的外孙女?
    所以,给莫延是最好的。
    此时此刻,陈晚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时候回清水村?难道就为了把自己的不堪和痛苦摊开在村人面前?
    她可以在回清水村之前就把孩子给莫延......在回来之前,同乡的前辈说‘回去?不过是让人笑话而已。’记得前辈一字一顿的告诉她,‘除了自己,没有人为你着想。’
    但陈晚秋不听前辈的劝说,执意带着孩子回乡。
    回来干什么?
    听别人冷嘲热讽的话?
    看别人‘伤口撒盐’般的关心?
    一个个都打着关心的旗号来笑话她,嘲讽她,然后同情怜悯她。
    陈晚秋有些明白,为什么同乡的前辈即使再落魄也不愿意回清水村。
    陈晚秋低着头,眼眶通红,双手紧紧的抱着孩子。
    陈知年叹口气,轻轻的拍了拍陈晚秋的手,“会好起来的。”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你足够坚强。
    既然孩子给了莫延,那接下来就是商谈莫延给陈晚秋的赔偿。这个赔偿不是因为陈晚秋陪他走过了多少年,而是感激陈晚秋给他生了个孩子。
    莫延打算给陈晚秋三万。
    1995年底的三万并算多,但也但绝对不算少。
    陈知年看向陈晚秋,“你觉得呢?”
    陈晚秋抿抿嘴,点点头,“可以。但我要深圳的那套房子。”
    莫延也爽快,“可以。”
    陈知年把双方的要求写在纸上,“还有什么要商讨的吗?”
    莫延摇摇头。
    陈晚秋抿抿嘴,咬着唇,没有说话。
    “陈小姐,你的字很漂亮。”一直没有开口的未婚妻小姐突然说道,眼睛落在陈知年正在起草的分手协议上。
    宁心小姐的五官虽然不如陈晚秋惊艳,但很有气质,是那种让人一眼忘俗的女人。看着她的眼,你就能知道她走过很多地方个,看到很多风景,看过很多书。
    是个心中有沟壑的女人。
    一个人走过多少路,看过多少书都藏在她的气质里。
    也难怪莫延这样的浪子也愿意从此从良,当一个好男人。
    陈知年笑得真诚,“谢谢。”
    “你们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陈知年把起草好的分手协议递给莫延。
    “陈小姐的字,很让我意外。”莫延真没想到陈知年的字这么大气,不是女孩子的娟秀,而是一种扑面而来的大气磅礴。
    莫延是画家,书画不分家,他的字也是能被放在展览馆或者藏馆里被人称赞、观摩、临摹的,能得他一句夸赞,足以证明陈知年字的优秀。
    “练了不少时间吧?”
    “不止十年。”
    陈知年很小的时候,在上小学之前,家里小姑姑教她‘123......一二三......壹贰叁......’从一到十这十个数的三种写法。
    因为小学入学需要考试,考的就是从一到十这十个数的三种写法。陈知年总写不好,所以她的入学成绩也不好,但因为她的年龄到了学校也勉强招了。
    入学后,每次考试,陈知年都因为字不好而被扣分,从而成绩不好。后来,宋文老师给她讲故事,她红着眼睛和宋文老师说起自己的苦恼。
    宋文老师教她写字,送她字帖,让她一遍遍的跟着练习。练字需要练习本,需要笔,宋文老师怕家长不支持,就每次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奖励她练习本和笔。
    这一坚持,就是十多年。
    瘦金体和正楷的结合,然后再根据陈知年的用笔习惯做出调整。
    “很好。”莫延难得的夸赞。
    “谢谢。”
    能得到像莫延这样的知名书画家的夸赞,陈知年很高兴,媚眼瞬间亮了起来。
    “但是......”莫延看了陈知年一眼,“但是,生疏了,应该有段时间没有练习了。”字和琴一样,练习不练习时很明显的。
    陈知年不少意思的点点头,“有半年没有练习了。”这半年,因为工作的原因,也因为在忙着赚钱,忙着练习普通话和英语......
    好吧。
    一切都是借口。
    时间就是海绵,挤一挤总是有的。
    不管什么原因,都不是她疏于练习的理由,不过是借口而已。
    陈知年又谦虚的请莫延指点。有这样的大书画家在,肯定不能白白错过。错过了,就是损失,还是一个亿的损失。
    莫延惊讶的看着陈知年,“你一点也不像清水村的姑娘,和陈晚秋还有她的朋友都不一样。”
    可能艺术家都比较的直白,比较任性,用一张‘我没有说谎’的表情来说着欠揍的话。
    陈知年尴尬的摸摸鼻子,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不过,让陈知年意外的是,莫延真的认真指点陈知年的字。
    “你这一笔有些僵硬,在视觉上有些不够顺滑,这应该和你的手腕用力有关......你应该这样......你的手应该曾经受伤,你应该避开这个缺憾......”
    陈知年不是惊讶,而是惊恐了。陈知年右手的食指曾经被门夹断了骨头,虽然接了回来,但还是有着不太明显的后遗症。
    除了她自己,可能已经没有人记得她的手曾经受伤了。但是,莫延竟然从她在字里就断定她的手曾经受伤,这应该就是大师的本事吧。
    也难怪莫延一把年纪了还任性,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起清水村的人,但他确实有任性的资本。
    搞艺术的人......
    陈知年看着莫延,心里怀疑,是不是高艺术的人都比较注重内心的感受?更随心?可以对清水村的人嗤之以鼻,可以用眼神鄙视清水村的姑娘们,也可以耐心认真的指点陈知年。
    奇怪的人。
    莫延指点了陈知年的字,然后让陈知年写一份正式的分手协议。
    “就按照这份的内容写。”
    把双方的责任和义务都分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协议,陈婉秋是绝对写不出来的。莫延真的很意外,像清水村这样靠着外嫁女,靠着所谓的女婿而富裕起来的村子竟然还有陈知年这样的姑娘。
    陈知年看向陈晚秋,“虾妹,你没有什么要求吗?”例如要求莫延和宁心小姐好好照顾女儿,即使不能用心用情,也要尽职尽责。
    陈晚秋摇摇头。
    陈知年有些失望,除了赔偿三万外,不管是陈晚秋还是她的爸妈还是村长都没有再提其他的要求。
    难道不应该要求莫延对孩子好?
    陈知年对陈晚秋失望,没有理会她,请求莫延和宁心小姐善待这个孩子。即使如果有一天,他们有了属于自己带孩子,陈知年也希望他们能善待这个孩子。
    虽然莫延说宁心小姐不想生孩子,而且也应该年纪大了不打算生孩子,所以他们才会执着于陈婉秋生的这个孩子。
    但未来的事情谁能肯定?
    如果意外有了孩子呢?应该也会生下来吧?所以,陈知年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个可怜的孩子争取一些保障,例如生活保障,教育保障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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