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终于放假了。
    陈知年收视好桌面的东西,然后和公司的同事一一打招呼,说‘明年见’。
    马总给公司的同事准备了一箱鱿鱼干和一箱核桃干。
    在羊城,鱿鱼干很常见。大家喜欢用鱿鱼干炖猪骨汤,鲜美营养补钙。相反,核桃倒是少见一些,也贵一些。
    其实,马总准备的这两样东西也是用心了。鱿鱼干主要是为北方的同事准备的,北方远离海,平时也不能不像羊城这样有这么多的新鲜海味。
    而羊城的核桃贵、少,有时候有钱难买,则是为南方的同事准备的。
    一箱鱿鱼干一箱核桃,这样,不管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都有一份不错的年礼。
    陈知年看着一箱鱿鱼干,觉得没有必要带回去,因为她家有很多很多。青山镇近海,想要吃海鲜不要太容易。
    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鱿鱼干、虾干、虾米、海带等等一些海味。
    “杨阳。”陈知年决定和杨阳交换。
    陈知年记得杨阳老家有很多核桃。上次,杨阳妈妈还给他寄来满满的一箱剥好的核桃仁,让他送公司的同事。
    陈知年用鱿鱼干和杨阳换一箱核桃。
    杨阳毫不犹豫的旧答应了。
    “ok。真好。”
    两箱核桃带回去,让小叔小婶做核桃糕。
    “阿年,你还要核桃吗?”王平安家乡也盛产核桃,把核桃带回家,就是浪费体力了。
    陈知年:“想要。但是,我的鱿鱼干已经换给杨阳了呀。”
    王平安笑眯眯的,“你可以用钱买啊。”
    “批发价。”
    陈知年有些哭笑不得,然后点点头,“好吧。”
    就这样,陈知年和杨阳换了一箱核桃,然后又买了三箱核桃。等周辞白来接她下班的时候,以为都是公司发的年礼,被通天公司的豪爽惊吓了一跳。
    “想太多了。这些是我买的。”陈知年看看,“你带两箱去给外公和舅舅,剩下的我带回家去。让小叔小婶做核桃糕。”
    “听说核桃营养。最合适老人和孩子,可惜,我家没有孩子。”陈知年家最小的是小叔的儿子,她堂弟,也已经十多岁了。
    其实,周辞白一直都好奇,为什么陈知年的小叔小婶只有一女一男两个孩子?这在农村真的很意外。
    像陈知年就有四个兄弟姐妹。
    不过,周辞白并没有多问,而是问了陈知年关于回家的事。陈知年和小叔小婶决定坐长途客车回乡。
    周辞白想到陈知年的大包小包就觉得不容易。
    不知不觉中,陈知年就买了很多东西。穿的,用的,吃的,一袋一袋,一包一包。不仅有给亲戚朋友的,还有给宋文老师的。
    “其实,真没有多少东西。”陈知年绝对不会承认,她是买东西上了头,买买买,忘记了回乡的艰难了。
    “要不,你开车回?”
    陈知年摇摇头,“我小叔说不安全。有人拦路抢车。”
    特别是从h市到青山镇的那段路,地广人稀的,即使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所以,还是长途客车更安全一些。
    虽然麻烦,但只要把行李统统塞上车就好。
    “真的没有问题吗?”虽然周辞白没有坐过长途客车,但他熟悉公交车,知道带的东西越多就越麻烦。
    陈知年肯定,“当然没问题。”
    “我爸妈出来打工的时候,还会带一蛇皮袋的红薯,一蛇皮袋的菜干,一蛇皮袋的衣服之类的东西......反正就很多东西。塞在车厢下就可以了。”
    真这么容易?
    周辞白很怀疑。
    但既然陈知年说的信誓旦旦,周辞白也就信了。
    因为很多同事都请假回家过年了,所以医院也很忙。而且,过年这段时间,孩子的发病率也高,感冒了,吃撑了,被鞭炮伤到了......周辞白也在忙。
    送陈知年回幸福里后,周辞白又回医院值班。
    最近太忙,周辞白眼底都有乌青了。陈知年在咨询了周航飞后,给周辞白买了一款男士用的眼霜,据说能缓解眼睛疲劳,还能去黑眼圈,去眼皱纹。
    周航飞就正在使用,听说效果还不错。不过,周辞白常常忘记眼霜这一回事,相对有周航飞的时尚精致,周辞白的生活就有些粗了。
    陈知年曾经有幸见过周航飞的梳妆台,并不比林萤光的梳妆台逊色,也是满满当当的护肤品。这对前夫妻,绝对是一路人。
    在对时尚和护肤方面是一致的。
    直到现在,陈知年都不明白,这么合拍,这么合适的两个人为什么要离婚?
    这两人......
    陈知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林萤光高兴就好。
    因为电视台过年有节目,所以林萤光和周航飞这对已经离婚的前夫妻又聚在一起过年了。
    放假了,就要回家了。
    陈知年开始收拾给家人准备的礼物,重要不重要的,统统装进蛇皮袋里去。
    在放假前的一个月,陈知年就抽时间陆陆续续的像蚂蚁搬家一样把给家人、亲戚、朋友的礼物买好。
    不知不觉,家里已经堆满了礼物。
    而且,多得超出了陈知年的想象。不整理不知道,整理出来被吓一跳。
    真的太多了。
    以前,这里放一点,那里存一点的,并不觉得有多少,但现在所有的东西全部摆放在一起的时候,才惊讶的才发现,像小山一样,多得惊人。
    陈知年知道自己买了很多东西,但没想过会这么多。陈知年眨眨眼,看着占据了大半个客厅的大包小包,有瞬间的灵魂出窍。
    好像问,她在那?
    这是那?
    为什么有一种置身批发市场的错觉?
    怎么整理才能更方便?
    陈知年揉揉眉头,呼呼,整理吧。
    统统塞进一个袋子里,应该会显得少些。
    朱暖看着陈知年的礼物,发出灵魂一问,“你怎么带回去?”
    “你一个人能带这么多东西吗?”朱暖有些眼疼的看着客厅里里堆放着的礼物。
    “你为什么要买酒?”
    酒是最不容易带的。
    磕磕碰碰的,酒坛子就破了。
    不方便。
    “我外公喜欢喝酒啊。”陈知年看着酒坛子也有些无奈,“要不,我装在雪碧瓶里?会不会影响酒味和口感?”
    好像有很多人都是用白色的塑料瓶来装酒。
    “可以吗?”
    “喝酒的时候还能带有一股雪碧的汽水味?”
    陈知年外公喜欢喝酒,但喝的一般都是自己蒸酿的米酒,或者是野果子酒,还有就是比较有养生作用的高杆黑糯米酒。
    不过,后者因为材料难种,很少,很难得。
    “我想让外公尝尝外面的酒。”
    陈知年买的这个酒是叶钦推荐的,据说口感很好,很适合老人。
    朱暖两眼望天,“你就算想要买酒,也应该是红酒或者xo之类的吧?”
    陈知年摇摇头,“红酒不就是葡萄酒?想要喝,自己买十几斤葡萄自己酿就可以啦。”再说,青山镇的人也不喜欢葡萄酒。
    “呵呵。你那叫用葡萄泡酒,不叫酿。”朱暖对此很无奈,她曾经见过幸福里小区里的人酿葡萄酒,真的,很让人无语。
    一个大玻璃罐,十几斤葡萄,然后把葡萄捏破扔进玻璃罐里,然后撒上白糖......泡上十天半个月的,就是葡萄酒了。
    呵。
    她读书少,真不要骗她。
    但是,很多本地人却偏喜欢这样泡出来的葡萄酒,还一脸骄傲‘口感和买的一样。’
    不过,如果只是和士多店卖的八元十元一瓶的红酒相比,口感应该也没有什么差别。自从红酒走红后,本地的士多店就有不少的红酒,八元一瓶,十元一瓶的。
    至于口感?
    有口感这回事吗?
    不就是带有酸味的葡萄汁吗?
    朱暖喜欢红酒,但不喜欢士多店那些劣质的葡萄酒,看起来就像三五产品,连假冒伪劣都算不上。
    有些店还回收红酒的酒瓶,然后自己酿,自己装瓶。
    一些士多店,还有论斤卖的红酒。
    一个大玻璃罐里装着满满的红酒,需要多少就买多少,还送瓶子。士多店把捡来的塑料瓶洗干净,用来给客人装葡萄酒。
    一斤、两斤的买,生意竟然还不错。
    士多店的老板:自己酿酒,真材实料,没有添加。
    甚至有些老板直接打出‘胜过波尔多’‘从波尔多散装进口’等标语出来。
    如果有人问‘波尔多’是什么?
    老板只有一句话解释:最好的红酒。
    朱暖被这样的操作逗笑了。不过,有时候她也会买一斤这样的红酒回来炖红烧肉或者鸡。虽然,口感不正宗,但正如老板说的那样‘真材实料,没有添加’。
    口感不好,但做菜还是不错的。
    “阿年,你可以让林萤光帮忙买一些好的葡萄酒给你外公,喝了养生,对心血管有保健作用,对身体好。”
    陈知年还是摇摇头。
    红酒?外公能眼都不眨的喝一瓶。在外公看来,红酒就是饮料。
    喝红酒养生?
    还不如喝家乡特产的高杆黑糯米酒呢。
    高杆黑糯米酒也是红色的,也可以养生,也对心血管有保健作用。但因为高杆黑糯米难种,产量少,所以高杆黑糯米酒特别少。
    高杆黑糯米也是一种谷类,杆和普通的稻谷的杆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高度。高杆黑糯米的杆有一米多差不多两米高,而且容易折。
    青山镇靠海,每年都有长时间段的台风季。
    台风一来,高杆黑糯米就成片的倒下。
    有人在田埂边用树枝和绳子护住,但也只是勉强的低档小台风。难种,收获少,所以即使高杆黑糯米酒能卖出高价,村里种的人也不多,因为大部分时候会连稻种的钱都亏掉。
    所以,外公平时也只是喝一般的米酒。
    陈知年:“红酒是年轻人喜欢的。”一些老酒友都不会喜欢这种偏甜,度数不高,带有一股果汁味的红酒。
    “你外公喝过红酒?”朱暖怀疑,红酒不是近几年才时兴起来吗?难道已经流行到小山村去了?
    “我们镇有很多有钱的女婿。”
    这些有钱的女婿们不仅喜欢附庸风雅,还喜欢紧跟潮流走。
    既然流行红酒,那送礼当然就送红酒了。谁会管合不合适?谁会管喜不喜欢?
    陈知年第一次喝红酒,是村里一个堂姑姑嫁人办出阁酒的时候。堂姑姑嫁的是一个港商人,年纪已经不小了,听说还有好几个孩子。但因为有钱,不仅给堂姑姑大办出阁酒,还给村里的老人、小孩发大额红包。
    陈知年也拿到了有生以来最的一个红包,十元。
    八十年代初的十元,真不是一个小数额。更何况,村里的老人和孩子都有。
    陈知年还记得自己被教叫‘姐夫’的情景,叫一声‘姐夫’,然后得到一个大红包。陈知年和小伙伴纠正他‘不是姐夫,是姑丈。’
    但对方说,不喜欢被叫‘姑丈’,喜欢被叫‘姐夫’。
    当时,陈知年和小伙伴都不懂,明明就比阿公还要老了,却还能当姑丈?为什么他喜欢别人叫他‘姐夫’?
    不懂。
    但并不影响陈知年和小伙伴们的快乐。有吃的,有喝的,还有红包,所以,姐夫就姐夫吧。
    不仅陈知年好小伙伴们高兴,村里的人也高兴。
    因为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孩子,每家都收获不小。
    堂姑姑办出阁酒那天,从外面送来了一箱一箱的红酒。‘姐夫’说是从国外进口的,超级高档,超级贵的酒。
    特意让人送来给父老乡亲尝尝。
    尝一尝外面的好东西。
    当时,小伙伴们还很高兴,‘原来,国外的字和我们的字是一样的。以后嫁出国,就不怕不认识字了。’
    是的。
    据说进口的高档红酒上全是中文。
    不过,不管是不是进口的,能喝到国外有钱人才能喝到的超贵的高档红酒,大家还是很高兴的。
    你一碗,我一碗。
    一口就去掉大半碗。
    其实,对于常喝酒的父老乡亲来说,红酒有些淡。
    虽然贵,但真心喝不惯。
    如果不是免费的,抱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态,大家还真不想喝。
    而‘姐夫’穿梭在人群里,教大家喝酒,摇一摇,晃一晃,闻一闻,小口品尝。村里的人粗鲁惯了,端着碗,轻轻一晃,酒就撒了大半碗。
    有些不小心的还被染红了衣服。
    而且,红酒被倒在有些粗糙的大腕里,看着有些奇怪。不仅不高档,甚至有些像杀鸡时候装在碗里的鸡血。
    甚至有些尖酸刻薄的妒忌堂姑姑嫁得好的人说‘像血,不吉利’。
    谁能想到一语成谶。
    多年后,远嫁的堂姑姑死于意外流产,听说血流了一地。
    堂姑姑去世很多年,大家还记得她家门口摆着的一箱箱的红酒。因为不习惯,所以村里的人并没有怎么喝,喝完一碗酒自顾地倒上自家蒸酿的米酒。
    至于红酒?
    就被摆在门口,被很多大孩子小孩子拿来当饮料喝。
    那天,陈知年和小伙伴们也拿了一瓶红酒到桑田里,偷着喝。
    一瓶不够?
    两瓶,三瓶。
    然后几个小伙伴们一起在桑田里睡了大半天。
    家人还以为他们又不知道疯玩到哪里去了。
    虽然血红血红的,看起来不太吉利,但‘姐夫们’还是很喜欢给老丈人送红酒。村里的姑姑姐姐们嫁的时候,几乎都少不了红酒。
    所以,青山镇的人对红酒真的不陌生,也真的喜欢不起来。给青山镇的人送红酒?呵呵。还不如送几斤猪肉来得受欢迎。
    朱暖扶额,“你家乡......确定是小山村?为什么有一种西洋大街的感觉?”
    “我们青山镇清水村是一个很洋气的小村。至于你推荐的xo,我们村的人也喝不惯。”最重要的是,现在买到的xo大部分都是假货。
    陈知年的大舅王大雷就很喜欢装有钱人,喜欢扮成功人士,常常和别人吹嘘他喝了多贵多贵的xo。
    其实,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就在街口的士多店买的。
    能有多贵?
    所以,相对于红酒和xo,陈知年更想给外公买一些适合老人适合乡下人的养生酒。那些包装得高大上的酒,还是不要了。
    不过,她准备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怎么带回去?
    虽然陈知年和小叔小婶一起,但小叔小婶也有很多东西。一年没有回去了,谁的行李都不少。
    陈知年只能整理,努力整理。
    “好多东西啊。”陈知年有些头痛,“怎么办?”
    陈知年看着自己的小小行李箱,里面就两套衣服,两件外套,一双鞋,然后就是一些护肤品和面膜。
    这个看起来很贵很高大上的行李箱是林萤光送她的,方便她装行李。但陈知年发现,这个行李的作用还没有一个蛇皮袋大。
    行李箱虽然好看,但空间不大,能装得东西很少。除了装她个人的东西,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了。
    不仅不方便,还麻烦。
    “这一包......”主要是香菇和木耳,还有人参、黑枸杞等等一些广东少见,难买到的东西。
    青山镇靠海,不缺海鲜,不缺海味,但缺山珍。虽然青山镇不少山,但都只是小山包,野山珍很少。
    “阿年,你买这么多菇干什么?松茸菌、羊肚菌、牛肝菌......还有鸡枞菌。阿年,你家想要开店?”
    朱暖有些无语,“这些山里都有,为什么还要买?”
    陈知年送朱暖一个白眼,“我家乡的山里没有这些。我家乡的山大部分都被开发出来种果树,种橡胶,或者做梯田。”
    很少会有这么多菇类菌类的东西。
    “听说,这些菇类菌类炖汤很好喝,也营养。”所以,陈知年就想给外公外婆买一些。
    没想到,她买了,周医生也买了。
    没有默契的两人都买了不少。
    既然买了,肯定是要带回去的。
    外公外婆也很少能吃到这么多菇、菌。
    朱暖揉揉鼻梁,已经不想说话了。
    “你可以寄回去。”
    陈知年摇摇头,“更不方便。”过年这段时间,邮递员放假。等送到青山镇的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而且,东西被送到青山镇,再邮递员送到村里,又是一段时间。
    所以,带吧。
    朱暖很无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喜欢吧。我看着你收拾。”看看陈知年到底有着怎样的三头六臂能把这么多东西带回去。
    看着客厅里的一个个蛇皮袋,朱暖觉得这不是她家,而是某个山珍批发市场。
    就没有见过有人买山珍是十斤十斤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开店呢。
    朱暖从一包红枣里拿出一把,也不洗,“这红枣不错,也是一起买的?”
    “嗯。一个北方小店买的。老板夫妻两人分工合作,老板娘在羊城开店,老板在家乡收购,然后寄过来。”
    东西好不好,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些东西的外形虽然不好看,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人工培育的,是乡下人在山上采摘的野生货。
    “阿年,你把地址给我。我也买一些。”
    “好。”
    陈知年把店名、地址写给朱暖,“我还和老板预定了蜂蜜。不过,要到明年夏秋的时候才能有。”
    “老板娘说,她的家乡早就已经大雪封山了,没有冬蜜。只能等夏天,秋天的时候才能收获一批蜂蜜。”
    “你外婆家不要有蜂蜜吗?”朱暖躺在沙发上,一脚搭在沙发的边沿上,“你外婆不是为了你而养了蜂?”
    “我想尝尝北方的蜂蜜。”陈知年理直气壮,“我想看看北方的蜂蜜和南方的有什么不同?”
    “你高兴就好。”朱暖又抓起一把红枣,“这红枣不错。”
    朱暖连续吃了两把红枣,陈知年还在收拾东西。
    吃的一个蛇皮袋,用的一个蛇皮袋,而被朱暖称为‘贵妇大衣’的红色呢子大衣也被陈知年卷起来塞进一个蛇皮袋。
    让她眼角跳的是,陈知年还把给她爸买的一双皮鞋也塞了进去。
    朱暖很想问,这皮鞋长途跋涉的回到青山镇还能穿吗?
    “呼呼。差不多了。”陈知年伸伸懒腰,压一压蛇皮袋,然后继续塞。
    塞一塞。
    压一压。
    还能继续装。
    朱暖看着陈知年,不知道为什么,眼神有些模糊,不真切。莫名的想起还在家乡时候的姐姐们。
    朱暖默默移开眼睛。
    看着整理出来的几个蛇皮袋,陈知年满满的成就感。
    朱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人这样打包东西了。记得她小时候,家里人也是这样的,不管什么东西统统塞在一起,打成一个包裹。
    在羊城久了,朱暖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粗糙,这么接地气的打包方式了。
    “其实,也不多。”陈知年用绳子把蛇皮袋封口,然后直接坐在旁边的一个装着衣服的蛇皮袋上,“累死我了。”
    朱暖‘呵呵’。
    怎么能不累?
    足足五个蛇皮袋,还有一个小行李箱。
    高大上的行李箱和蛇皮袋摆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喜感。
    “你这个行李箱也一起回去?会不会被挤坏了?”朱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高档的行李箱,应该很贵吧?
    陈知年想了想,“应该不会吧?看起来,质量挺好的。”
    “不过,我担心的是,别人浑水摸鱼把我的箱子拿走。”羊城到青山镇并不是直达的,一路会有不少的上客、落客。
    有些心术不正的人会偷换别人的行李。
    这样的事情,陈知年么有经历过,但她高中时候的同桌经历过。不过,同桌是赚了。同桌有个很漂亮的行李袋,里面装的是不值钱的旧衣服。
    别人看她的行李袋漂亮,就把她行李拿走了,然后给她剩下一个破旧的蛇皮袋。同桌后来发现,这个破旧的蛇皮袋里装的全是牛仔布。
    同桌用这些牛仔布做了不少新衣服。
    同桌说:别人应该是不小心拿错的,应该不是故意的。
    可能吧。
    谁知道呢。
    陈知年摸摸行李箱,“我还是换成蛇皮袋吧。”要是被人偷偷换走,她可能连哭都没有眼泪,因为太痛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些事情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陈知年从来不会高估人性的真善美。
    人性,最经不起考验。
    陈知年把衣服和鞋子装在蛇皮袋里,然后把护肤品装在双肩包。
    当初,她从青山镇出来背的就是这个双肩包,现在回去也还是这个双肩包。说起来,这个双肩包陪伴了她很多年。
    “你这双肩包不错。”
    “我小叔送的。”陈知年得意的在双肩包上拍了拍,“能防水。”
    当年,陈知年考上大学,小叔送她的礼物,一直用到现在。这个包包的质量是真的没的说,即使扔在水里,也不会被进水,湿了里面的东西。
    不仅布料防水,就连使用的拉链也是防水的。
    这个包包,陈知年是打算当传家包用的。
    “朱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去青山镇过年?青山镇的年味很浓,有很多比较好玩的习俗......”免得一个人留在羊城,孤单寂寞冷。
    一个人过年,是什么样的感觉?
    陈知年不能想像。
    因为她从小到大的记忆,过年都是热热闹闹的。
    “不了。我习惯了一个人。”
    别人的热闹,和她没有关系。
    朱暖拒绝,陈知年也不勉强。
    “那你过年前多准备些吃的在家里......”陈知年细心叮嘱。大部分商铺在过年前后的这段时间都会关门,想要买很么,必须在过年前。
    朱暖捏捏陈知年的小圆脸,“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朱暖不止第一次一个人过年,她已经很有经验了。
    收拾好东西,就要准备回家了。
    周辞白先把陈知年的行李送去小叔家,然后和小叔小婶一起回家去。堂妹小知了早在几天前就和村里的人一起回家了。
    “这么多东西?”
    看着陈知年的几个蛇皮袋,小叔傻了眼,“这是要搬家?”
    “这是什么?”
    “酒。”
    小叔嘴角抽抽,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贵重东西呢。小叔甚至怀疑是什么古董。
    没想到,竟然是一坛酒。
    “青山镇最不缺的就是酒。”
    用得着这样千里路远的带回去?
    “不一样的酒。”陈知年偷偷眨巴一下眼睛,小声说道,“虎骨。”
    “祛风湿,养生。”陈知年也是通过叶钦费了不少功夫才买到的。价钱就更不要说了,绝对的高价。
    但值得。
    小叔眼角跳得更厉害了,“不会被骗了吧?”现在有不少这样的骗子,各种各样的养生酒,然后大部分都是假货。
    “熟人介绍的。应该是真的。”
    小叔继续泼陈知年冷水,“不熟不骗。”
    陈知年嘟嘟嘴,“应该是真的。即使是假的,也当真的喝。”
    “几点钟的车?”
    陈知年看向订票的小叔。其实,现在坐车还没有定不定票的说法,需要坐车的就给客车的乘务员打电话,说明白有几个人,在什么地方等着。
    长途客车从深圳开出,途径东莞、广州,一路上客。
    “车,五点半从深圳出来。我们先吃饭吧。”小叔做了陈知年最喜欢的白切鸡。每次,陈知年来吃饭,小叔就会做白切鸡。
    而陈知年好像百吃不厌。
    很多人喜欢玫瑰鸡、贵妃鸡、文昌鸡、烧鸡、乞丐鸡等等,但陈知年只喜欢白切鸡。
    其实,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陈知年会这么喜欢白切鸡?陈知年自己也说不明白,就是喜欢。
    小叔小婶还为坐车做了准备,盐焗鸡、面包、水煮蛋等,还有水等等。
    陈知年坐长途车是不敢吃任何东西的,因为怕要上厕所。
    “小叔,会不会有很多人坐车?”周辞白这几天也没少听说火车站买票难的事情。
    长途客车应该和火车站一样吧?
    一票难求。
    周辞白既担心陈知年几个人挤不上车,又担心超载不安全。
    操心。
    这是有了女朋友后新增的功能。
    应该也是男朋友的必备功能。
    陈知年也有些担心,她最怕的就是拥挤。她真的很讨厌那种能清晰的闻到对方身上味道的拥挤。
    甚至能分析出,对方是两天还是三天没有洗澡的拥挤。
    虽然这样的拥挤,陈知年没少经历,但还是讨厌。
    小叔却摇摇头,“可能会没座位,只能在过道里坐小板凳。但应该不至于挤不上......工厂放假早,大部分人都已经回去了。我问过了,这几天的人不算很多。”
    “阿飞回去的时候,那才叫多人。他站了一路,从羊城到青山镇。”
    陈知年瞪眼,从羊城站着回到青山镇?
    不。
    拒绝。
    她宁愿留在羊城过年,也不会站这一路。
    陈知年心有戚戚,然后和小叔商量,如果人太多,他们就开车回去。
    为了回家,大家真的能爆发出最大的潜力。
    从羊城到青山镇需要二十多个小时,站二十多个小时,想想就腿软。但是,为了回家,为了回去和家人亲人团聚,很多人宁愿站这二十多个小时。
    “放心。绝对挤得上。”小叔让陈知年放心。不管怎么样,小叔都不赞同陈知年开车回去,太危险。
    陈知年抿抿嘴,“好吧。我会用力挤上去的。”
    突然,周辞白想起陈知年挤公交车的样子,她一直都是个不吃亏的姑娘。
    吃过饭后,周辞白开车送陈知年和小叔、小婶去等车的地方,已经有不少老乡等在这里了。有些是青山镇的,有些是附近镇的,都是同一辆客车回去。
    很多人身边都堆放着几个装得满满的蛇皮袋,大部分人都喜欢用这种容量大、接地气的蛇皮袋装东西,只有一些小年轻喜欢用行李袋或者行李箱。
    有人和小叔小婶打招呼,周辞白则把几个人的行李从车里搬出来。
    “这是大妹?大妹越来越好看了。”有人认出陈知年,然后笑着打趣她。
    “大妹好像胖了一些。”
    “脸更白了。”
    “衣服也好看。”
    “越来越漂亮了。现在年轻人喜欢说的那个叫什么词来着?我想想,对了,气质。大妹的气质越来越好了。”
    陈知年是她那一批姑娘里,最好看的一个。和陈知年同龄,或者相差三五岁的姑娘里,陈知年一直都是最漂亮的一个。
    早在她初中的时候,就有人想要给她牵线,让她有机会出国。但陈知年拒绝了,说要继续读书,要开大学。
    当初,不少人都说陈知年傻。
    大学不是这么容易考的。
    再说,读大学不也是为了嫁个有钱的男人?
    白白错过了好机会。
    再后来,陈知年真的考上了大学,但大家的眼睛依然在盯着陈知年的婚事,都在等着,想要看看漂亮的、会读书的陈知年会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从陈知年大学毕业来羊城后,就有不少人说,她也是想要嫁个有钱人的。有了学历,有了文化,想要嫁一个有钱人就更容易了。
    “这是大妹的男朋友?”
    不少人打量的看向周辞白,目光直白。
    小婶点点头,“是。大妹的男朋友。”然后小婶又给周辞白接受村里的老乡,不管是那个都能扯上一星半点关系。
    周辞白也顺着小婶的介绍和大家打招呼。不过,虽然大家说的都是粤语,但因为青山镇有着地域性的口音,所以有时候,周辞白还是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
    有时候需要想一想才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有时候还需要陈知年在旁边解释,翻译。虽然同是粤语,但青山镇的口音真的很迷。
    陈知年:“青山镇靠近广西。而且,我们旁边还有其他族的人。”所以,口音上就有一些特色。
    周辞白,幸好陈知年的粤语很正。
    当然,他们两个平时交流一般用普通话。
    老乡们听说周辞白是陈知年的男朋友,还是见过了家长的男朋友,就更加肆无忌惮的打量周辞白。
    想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长得俊。”
    “身高够。”
    单从外表看,陈知年的男朋友胜过村里所有人的女婿。年轻有为,英俊潇洒,事业有成......是个能让姑娘心动的小伙子。
    “做什么工作的?一个月多少工资?老家是哪的?家里人是做什么工作的......有房有车吗?”
    陈知年捂脸,这就是青山镇清水村的人,在谈婚论嫁的事情,第一关心的是男方的工资,男方家的是否有钱。
    周辞白有些傻眼的看向陈知年,奇怪。当初,他以为陈知年的爸妈会问这样的问题,预备了不少的答案。
    但是,陈知年的爸妈没问,只让他好好对陈知年。
    没想到,现在被陈知年的老乡‘关心’。
    小叔赶紧接过话题,“小周是个医生......”小叔小婶刮脑似的用尽所有的能夸人的词汇来夸赞周辞白。
    工作好,工资高,人品也好,家庭更好。
    反正就完胜青山镇清水村的那些女婿们,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周辞白。小叔一直都不喜欢青山镇找女婿的标准,只要有钱,就万事好商量。
    也不管对方的年纪多大,有几个孩子了,只要有钱,就ok。不关心对方人品好不好,不管对方是二婚三婚,一切向钱看。
    在青山镇,钱是姑娘出嫁与否的衡量标准。
    以为地理原因,青山绿水出美人,青山镇的姑娘都长得不错,但大部分都嫁给不相宜的男人。虽然有部分是姑娘原因,但大部分都是家长虚荣。
    不攀比谁的女婿人品好,却喜欢攀比谁的女婿有钱。
    小叔不喜欢,也禁止小知了爱慕虚荣。如果小知了敢找个年纪比他大的女婿,小叔就能打断小知了的腿。
    小叔小婶极尽所能的夸赞周辞白,把他说的天上有地下无。学问好,工作好,身体好,家庭好,品德好......
    陈知年很怀疑,再说下去,周辞白放的屁都是香的。
    “我读书太少,想夸也找不到词。”小叔摸摸头,“上班已经很累了,但小周还是天天来我店里帮忙......”
    “对大妹也好。这车,看到没?就是小周给大妹买的。”
    “年纪轻轻,已经是大医生了。有车,有房,还有存款......”又开始新的一轮的夸赞。
    周辞白耳朵根都红了,农村人夸人都这么直白吗?
    周围的老乡更是用一种看‘自家女婿’的眼神来看他,打量,衡量,对比,毫不掩饰。周辞白还是第一次这样被打量,有些无措,也有些尴尬。
    陈知年拉住周辞白的手,“要不,你先回去吧。”
    “不用。我送你上车。”不看着陈知年上车,他不放心。
    虽然同时被这么多人打量有些尴尬,但周辞白也想习惯。因为陈知年说,如果他去青山镇清水村,那是要接受全村人打量的。
    如果陈知年在清水村办出阁酒,周辞白还要向村里所有的长辈敬酒,接受他们的教育和祝福。
    所以,周辞白顶着大家打量的目光,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平和一些,更儒雅一些,更亲切一些。这些,都是看着陈知年长大的父老乡亲。
    陈知年在周辞白的手上捏了捏,周辞白看过来,莫名的就明白陈知年想要表达的意思,点点头。
    周辞白走到附近的士多店买了一箱水,又买了两大袋面包和蛋糕过来。陈知年和周辞白一起给相亲们送水和吃的。
    有些人没有手机,没有电话,担心错过坐车的时间,所以连饭都没有吃就等在这里。
    小时候,陈知年听阿爸说起过,他们为了不错过坐车的时间,下午就等在路边了。而路边的吃食太贵,他们是舍不得买的,就一直饿着。
    在他们看来,饿一饿,也没事的。
    “大妹男朋友不错。”
    “是。会做人。”
    “不像虾妹的男人,眼睛好像长在头顶,看我们就好像在看蚂蚁。那眼睛啊,就写着‘你们这下等人,就不配和我说话。’”
    虾妹,也叫陈晚秋,是陈知年的小伙伴之一。不过,自从虾妹嫁人后,两人就再也没有了联系。
    “大妹读书好,找的男人也好。可惜,没有多少钱。”
    “我家妞妞还是不要读书了,花这么多学费,就找个打工的男人,能赚多少?能出多少礼金?也不知道陈大海能不能赚回来。”
    大家在窃窃私语,但大家自以为的小声,其实都不小声。
    陈知年和周辞白都听的一清二楚。
    陈知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如果村里人知道她爸妈不准备要礼金,更要骂爸妈傻了。
    只是,到底谁傻?
    见仁见智。
    想要的不同,答案也不一样。
    村里人觉得陈知年爸妈傻,爸妈也觉得村里的人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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