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铁跟了上去。
    不足500米的路程,年小井走在前面,速度并不快。
    范铁不紧不慢的跟着她的后面,没有直接过去并肩而行。
    离得越近,心思越沉。
    眼看小井家的四合院就在眼前,路程已经行进到了大约400米的地方,范大队长终于支撑不住了。再不冲过去,人一进门儿,机会可就真的没有了。
    加快了脚步,他紧跟上去,冲口喊她。
    “小井!”
    闻言,年小井身体微微顿住。
    迟疑了好半晌才转过身来,看着他,她拧了拧眉头。
    此时,两个人的距离不足20米。
    “等我一下!”范铁补充着,脚步更快!
    可是,随着他一步步靠近她,他心里越发有点儿心虚。因为他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里,不仅没人半点儿惊诧,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认识,一个人没有波澜,相当于完全不在乎。
    也就是说,于年小井而言,他范铁只不过是一个路人,相当于问路的路人。
    私心里,他宁愿她对着他抱怨些什么,宁愿她骂他几句,他心里也舒坦。
    明明很短的距离,他走到她身边时觉得像是跨越了千万年。
    在离她两步的位置站定,他没有力量再靠近了一样,瞧着女人素淡的容貌还有平静的面色,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做法太过幼稚,幼稚得几乎有些可笑。
    咧了咧嘴,他问:“小井,你为什么不理我?”
    拧起的眉头松了开来,年小井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范队长,你找我有事儿吗?”
    “我……小井,别这样对我说话。搞得咱俩像陌生人一样。”
    可怜的范铁,刚才在冷枭面前吹牛逼时的自信表情一点都没有了。被年小井用这种漠然的语气询问,他心里有些漏风,觉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相对于他的窘迫,年小井脸上的表情就淡定多了。
    诡异的是,她的唇角甚至还掀着一抹淡淡的笑,“当然不是陌生人,差不多比陌生人强点儿。”
    心里喟叹,范铁俊朗的脸上有些沮丧,右手理了理帽檐,他叹着问:“小井,别折腾我了。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原谅我?”
    “原谅你?”小井反问,似乎有些不解。
    横下心了,范铁直言:“小井,你给我一个期限好么?你真的不知道……这几年来,我过得有多艰难,尤其是现在,我每一天都琢磨着这事儿,早晚我得活不下去的……”
    “所以呢?”
    “所以,如果这是你给我当年做错事的惩罚,那么我范铁认了。只要你高兴,再长的时间我都可以等,可是,小井,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等待的期限,十年,二十年都没有问题,至少让我有个盼头……要不然,我感觉前面完全没有曙光,我也看不到任何希望,前面一片茫然……”
    深情的,煽情的,文艺风的套路,范大队长说起来没有半点造作的感觉,完完全全认真又真实……
    可是,听到他这番倾情的剖析,年小井姑娘很不厚道的笑了。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笑容,很少说得这么泛酸文艺的范铁有点小小的尴尬,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到了唇边,他假装轻咳了一声,恰好好处的掩饰着自己的窘迫和不好意思,轻声问。
    “你笑什么?我说实话来的。别以为我是在这儿卖唱啊!”
    唇角轻扬,继续荡着一抹笑,年小井不答反问:“范铁,这就是你的认为?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之所以不理你,是在为了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的报复你,心里不平衡,所以故意在拿乔着拾掇你?”
    没想到她会直接这么认真的说出来,范铁有些意外,将一只插在裤兜里的手抽了出来,连忙摆手。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真没有这么想。你要怎么着我,都是应该的,我他妈活该!”
    仰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年小井闭了闭眼睛,又偏过头去盯着青石板上的青苔沉默了。
    好半响,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事儿,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范铁。
    “范铁,你错了!”
    唇角微抖,范大队长自然敢于认识错误,“我知道我错了。小井,只要你给我机会改正,你想怎么着都行,成不?我他妈绝对不再干那种畜生事儿……”
    “……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顺了顺自己挎包的带子,年小井叹了口气,似乎也有准备一朝儿和他把话说清楚,有了谈性,面色又缓和了许多。
    直视着范铁,她又笑,“不好意思,看来是我误导了你。范铁,其实你想的这些,都是根本不存在的问题,我更是没有想过要如何拾掇你,收拾你。你应该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你,你所谓那些‘惩罚’,咱们说难听点,都是你自找的,与我无关。”
    面色沉了沉,范铁有些难堪。
    不过她说得对,的确是他自找的,人家几年来压根儿就没有搭理过他……
    点了点头,没有外人在,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
    “我都知道。小井,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这么说无意打击你,今天既然我们把话都说到这里,不如一朝说清楚吧。”年小井淡然的样子里,看起来多了几分无奈。不过,并没有范铁想象中的烦恼或者难过。她浅笑依旧,平淡依旧,声音还是好么的好听。
    “范铁,有一句话叫覆水难收,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我跟你之间,在六年间就已经结束了。从我走出那个屋子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回头。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更不会有。”
    黑色的瞳仁儿,骤然紧缩。范铁盯着面前这个曾经和他以最近的距离亲昵过的女人,现在用如此淡然陌生的语气和他说话,言词之间,全是推开他的坚决,心脏难受得直揪揪。
    “小井……”
    哑然几秒,气氛有些压抑。
    年小井并不愿意伤害他,摇头叹道:“范铁,你不了解我。”
    “……我错了,小井!我以前是混蛋了我!”越前两步,范铁逼近了她。
    见他再次误解她话里的意思,年小井更加无奈。
    果然人的性格很难改变,她说他不了解她,并不是指的六年前。
    其实现在,范铁同样不了解她的个性和为人。
    “范铁,我没有认为你错了。事实上,我跟你之间的问题,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我们的角度不同,观点不同,出发点不同。”
    范铁脸色微变,年小井继续说:“我们从出生,成长到工作,完全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没有可以穿插的生存环境和价值观。就比如现在,在你心里,一定认为我跟你了解的那些高贵姑娘一样,不过就是想和男朋友赌赌气,撒撒妖,傲娇傲娇的拖着你……你错了,我没有那么多目的。我只是在简单的生活,在过我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且,我未来的生活规划里,没有关于你范铁的部分。我只是我自己,我的人生与你无关。”
    “小井……”瞪着眼睛,范铁喃喃她的名字,说不出其它的话来。
    看着他陡然变白的俊脸,年小井忍着想要伸出去的手,胸口有些窒息。
    过了好半天,她才又找回自己的声音。
    “范铁,我这个人很简单,我在爱你的时候,就会好好爱。爱了就是爱了,全心全意付出,跟你在一块儿,不会怀疑你任何,更不会搞什么小手段。既然已经跟你分手了,在我来说就是彻底断掉,划清界限,不会有复合的可能。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我就是这样的人!”
    一番不疾不徐的剖析和解释,如同一道天雷,直接劈在了范铁的脑袋上。
    他看得出来,小井的话是认真的,她的的确确是认真的。
    分手了……
    他们已经分手了,这么说来,几年死死纠缠的人,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而她,也许早就烦不胜烦。
    接下来,又是许久的沉默。
    这种沉默的感觉,让他突然想起许多年以前,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时候。
    沉静如水的眸子划过一抹浓重的阴影,年小井习惯性理着自己挎包的带子。
    说出来刚才那番话之后,她的样子看上去是轻松了许多,谁又知道内心如何?
    又笑了笑,她素淡的脸上还是保持着那种淡定。
    “如果给你造成了什么误导,那实在对不起。范铁,其实我从来不否认,你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男人,你为了我更是做了许多的事情,我很感激。尤其是上次去找七七,没有你,我完全做不到。如果可以,我并不愿意介意多一个你这样的朋友。当然,之前我认为我们是可以做朋友的。
    可是,现在我发现,对于我们俩来说,这样不清不楚的相处,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感情上的一种负担。范铁,我的心太小,担负不了那么多东西。所以,我们两个人,从此以后,能不能都不要再出现在对方的生活里?”
    年小井的说法,中规中矩,滴水不漏。
    不过,她的口气,已经很明了的将他撇清了去。
    范铁的俊脸胀得通红,一丝凉风灌入脑中,他再向前逼近了一步,双手铁钳般抓住了她的肩膀,声音有些失控的沙哑和走调。
    “小井,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一次……就一次……谁没有犯过错?你为什么可以对谁都那么友好,偏偏要对我这么残忍?我是你男人啊?!以前我想,也许那是因为我对你来说跟别人不同,现在……我……我……”
    现在他没有了那份自然。
    焦急的期盼,焦急的等待,他总是希翼,心里时时不安。
    而她的决定,已经完全扼杀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范铁从小生活环境优渥,养尊处优的长大。这么三十多年除了对年小井,还从来没有对谁这么死心踏地的下过软,就算在他爹妈面前,他都没有这么认真的恳求过。
    因此他想不明白,这个女人的心究竟是不是石头做的。
    年小井脸上平静,心里却如有波涛在涌。
    范铁的声音和目光,如同一根尖刺,活生生扎进了她的心脏。
    松松拨开了他紧握在肩膀上的手,年小井退开了半步,面上的神色没有刚才那么轻松。
    男人步步逼近,她稍稍有些紧张。
    不过,一颗心,依然固我。
    “范铁,你不了解自己,你追求完美的东西,因为得不到,所以你觉得好。其实呢?我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没有真正接触过我这个阶层的生活。我可以为了五毛钱的菜价和人斤斤计较,我可以为了节约钱每天走路去超市,趁着打佯的工夫抢购,我可以一年不买新衣服……我是个市侩的小市民,我喝一瓶水都得算算哪个的性价比高,我甚至连下半年的房租费都还没有筹够,我还带着一个生病的老母亲,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生活吗?而你范铁是什么?天之娇子,上校军官,**,太子党,你的父亲是空军司令员,呵呵,我跟你……完全不在一个世界,你究竟懂不懂?”
    “我不懂……”固执的走近,紧紧抱住她的身体,范铁不容许他挣扎,“你说的这些都是他妈的屁话!六年前我们可以,现在为什么不可以?”
    “六年前,我还小,思想太过天真,我以为爱情可以打破门第观念和世俗的眼光。可是我错了,当你厚厚的钞票砸在我脸上的时候,我就醒悟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小井,你不要再惩罚我了,好不好……”
    “范铁,你还是不明白。我并不是怨恨你拿钱砸我,而是……算了,我和你说不清楚!”
    “小井,不要说了,够了,够了!……我不管那么多狗屁的什么世界观,什么价值观。我他妈通通都不懂。我只知道,我受够了没有你的日子,你就当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好不好?小井……你真的不再爱我了吗?”
    身体被他紧紧挤压在怀里,年小井呼吸越发不畅快了起来。觉得心脏里,被他带着哽咽的声音砸得破了一个大洞。有一束微弱的光线从破洞中透过来,不过很快,那束光线再次被寒风吹散……
    紧紧相拥着,只有彼此浓重的呼吸声。
    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任由他抱在怀里。
    良久之后,她小心翼翼的抚上了他的肩膀,安抚着他。
    “别傻了,我知道你难受。可是,你得知道,你难受并不是因为失去了年小井,而是因为年少时犯下的一次错误不能原谅自己。范铁,每个人的人生都会留下遗憾。不巧,我成了你那个遗憾。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对我念念不忘?其实,并不是你有多爱我,而是因为我成了你不小心弄丢的东西,所以觉得弥足珍贵,懂么?”
    “不,不是!不是我不懂,而是你不懂,你完全不懂我!”急促,紧张,两手紧紧箍住了她,现在的范铁完全不讲理,前额上布满了一层细细的冷汗,眼眶发红而潮湿。
    年小井头痛欲裂。
    她今天采访的时候受了些风,现在身上忽冷忽热,难受得快要不行了。
    因此,她不想再站在这儿和他争论究竟谁不懂的问题了。
    她和范铁,早晚都得一次性解决干净,要不然既折磨他,又折磨自己。
    而她,也并不能够真正的安心生活。
    再次顺着他宽厚的后背,她正色说:“范铁,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谈谈,认真地谈一谈好吗?”
    “不放,放开你就没了……小井……小井……”讷讷出声儿,范大队长又开始耍上了无赖,轻易就将自己的光辉形象给毁于一旦。当然这个样子的范铁,外人肯定是见不着了。不过,任谁要看到,都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谁说过,男人其实心里都住着一个孩子,尤其是这种从来没有受过生活苦楚的男人,更是小孩子。
    只不过,他们不会轻易展露在别人的面前,除了心爱的女人,谁也瞧不见。
    目光踌躇的掠过小巷子里不断来去的人,年小井有些无奈。
    范铁这个男人,需要到多少岁才能长大?
    轻叹着,她迟疑了一下,语气平淡地问:“范铁,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对不起我,所以心里难过?”
    “是。”抱着自己的女人,范铁声音闷闷的承认。
    “你心里有一个结,特别想要解开是不是?”停顿了两秒,年小井又问。
    “是。”
    对于这么乖这么听话的范铁,年小井深深感觉到一种无力感。心乱了几秒,不过,又迅速归拢了。其实这些久的时间以来,她并不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和范铁之间的事情。然而,生活并不是八点档的狗血剧,没有那么多灰姑娘的故事,稍稍剥开生活的面纱,里面的残酷性可见一斑。
    她承认,自己是一个懒惰的蜗牛。缩进了壳里,不会再遭受风吹雨打了,就再也不想伸出头来了。每次见到他,她不是没有难过。可是,她固执的认为,感情这东西,破了,断了,死了,就永远不可能再从头来过。
    范铁他没有错,说来他从来都没有错。错就错在命运和生活,意识和思想。
    以前,她是怪过他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真是早就不怪了。
    毕竟当时都年少,年少时,谁又没有犯过错呢?
    思绪辗转,她继续第三个问题:“范铁,你是不是特别想要挽回那次的错误?”
    “是。”喉咙哽咽一下,范铁再次闷闷的回答。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想挽回?
    曾经,无数次在梦里,他又仿佛重新回到了当年那个场景——厨房里饭菜的香味飘荡着,炉火在灶台上吐着温暖的火舌,他的女人穿着他的衬衣,白生生的腿就在面前,她乖乖的站在灶台前为他煲汤,她在等着他回家……
    那是他俩修筑起来的一个爱巢,却被他亲手打破了!
    如果老天重新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回到那一天。他一定绝口不提那些混帐话,不做那些混帐事。而是笑着走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她,轻轻吻她的额头,只需要对她说三个字——我爱你。
    难道,一步错,并真的不能回头了么?
    看着他沮丧的脸庞,年小井身上的虚汗几乎湿透了衣襟。
    她感觉自己像在参加一场艰难的辩论赛,而要改变另外一个人的思想观念,是一件多么难的事儿。
    在范铁的无赖里,她的语言,好像特别的无力。
    深深呼吸一口,她笑着叹:“好吧,你既然觉得对不起我,既然想要打开心结,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小井……?”直视着她微笑的脸,范铁有些不敢相信幸福来得这么快。
    她肯和他在一起了么?
    年小井看了看四周不停走过的人群,知道那些目光都是被范铁现在深情男的形象给吸引过来的。不过,她不能再在这儿多呆了,要不然明儿就得成四合院里的焦点话题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认真凝着他:“来,范铁,你说吧。”
    “说?我说什么?”范铁愣了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是说你对不起我么?你不是想要解开心结么?说啊,道歉!”
    拧了拧眉头,范铁被她绕得意识有些飘浮。
    不过,黑眸凝视着她的脸,他还是蛮认真的说:“小井,我范铁对不起你!”
    微笑着看他,年小井的样子看起来无比轻松,昂着头,声音从她瓷白的齿间溢出时,格外的清晰。
    “范铁,我原谅你了!”
    “小井……”
    “心里好受了没有?”
    “嗯。”
    “那就好,放开我吧。”
    “我勒痛你了?”扯着嘴角笑了,范铁赶紧松开了手。这时候,他才发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两个人竟然就站在四合院小巷子里的垃圾桶不足五米的地方。妈的,他实在太不会挑选地方了,怎么激动得连这个事儿都忽略了?
    说完话,再看着面前女人的笑容时,他觉得这事儿诡异了!
    她的笑,让他心里有发毛。
    依他对她的了解,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事了吧?
    果然,获得了自由的年小井再次认真的端详着他,平淡晶亮的眼波里全是坦荡的神色,“好了,现在你认真道过歉了,而我也原谅你了!从此以后,你没有再对不起我的事,也不需要再有什么思想包袱了。我们都去过自己的生活,好吗?”
    “自己的生活?”一股冷汗从脊背上窜了出来,范铁的脑子有些发懵,眉头拧紧了,他咬了咬牙,续而又自我解嘲的笑,“小井,没有了你,我还有什么自己的生活?”
    “放下心结,范铁,你好样儿的!就这样吧。我得回家了,一会儿我妈来找我。再往后,咱们就不要再联系了吧。如果不巧遇见了,就当普通朋友,好吗?”
    “不,不可能。”范铁面色暗沉,说话时的气息有些吓人。
    原来她的原谅,仅仅只是为了和他撇清关系!
    “好马不吃回头草,你不应该再把时间花到我身上了,寻找自己的幸福去吧!我相信你可以的!而我,也会幸福的!再见——”年小井看了看时间,害怕老妈出来寻人碰上,不再和他多说下去了。匆匆说完这句话,她冲他微笑一下,转过身去就往家门口走了。
    没有回头。
    “小井——”
    手伸了出去,范铁的脚却像是被钉子给活活钉在了地上,迈不出去。
    原来,真的是他错了。
    他其实始终认为,小井是在和他闹别扭。只要他改了,只要他真心对她,她早晚会回到自己怀抱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儿是做不到的,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区别只在早晚,不过多花费些功夫罢了。
    她说得对,他没有了解过她,从来没有。
    而他也没有想到,一个那么柔弱的女人,内心为什么会如此的强大,强大到刀枪不入,油盐不浸,固执得九牛头都拉不回来。如果不是年小井,换了这京都市任何一个姑娘,估计都不会这么狠心的拒绝他。
    难道正的如她所说,他死死追逐,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她?
    不!
    年小井走了,范铁一个人倚在巷子里的墙上,抽了好几根儿烟,独自一个人呆了大约两个小时才慢腾腾地踱出了四合院。他没有去找自己的车,而是坐上了出租,没有目的的在京都城里绕着圈儿。
    像一颗无根的浮萍,绕来绕去。
    直到,城市的天空,最后一抹光线褪去。
    ——★——
    为了迎接即将开始的小考,宝柒当天晚上和冷枭回到市区的公寓后,洗了个热水澡倒头就睡下了。
    一觉睡下去,冷枭没有吵她,她足足饱睡了近十个小时才有了知觉。
    ‘温暖的被窝儿,是埋葬青春的坟墓’,她在心里默念了五遍这句话,然后才慢腾腾地睁开了眼睛。
    此时,凌晨四点。
    离她小考开始,仅仅剩下一个半小时了。
    慌不迭的想要爬起来,顺便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腿儿。然后,她觉得自己完全有被改造成少林寺十八铜人的潜质。因为,昨天在大山里那么一顿折腾,她现在睡一觉起来,身体竟然没有感觉到太过的酸痛。
    要不怎么说呢?人啊,都是贱皮子。磨炼,磨炼,再磨炼,就不怕磨了。
    心里唏嘘了几声,她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睡在身边儿的男人。然后,小心翼翼地搭在他的手臂上,要把他放在自个儿身上的爪子挪开,不想吵醒了他睡觉。
    不料,刚一接触到他的手,男人的眼睛就睁开了,黑眸锃亮锃亮的,像是压根儿就没有睡着。
    “二叔,吵到你了?你再睡会儿,我去部队了!”说完,她掀开被子就要坐起来。
    “我送你。”喉咙里沙哑的咕哝了一下,清晨醒来的男人,眸子越发深邃又黝黑。
    宝柒眉儿弯弯的笑,“不用了,你继续睡!”
    “嘴犟!”不悦地瞪她,男人瞄了一眼时间,翻身过来就压在她的身上,低下头去就吻她。
    他的吻,沿着唇到下巴,再到精致的锁骨。一路上,他短寸的头发坚实的扎在宝柒的脖颈上,蹭来蹭去,蹭得她浑身痒的麻酥酥难受,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她不依,“喂,别闹了,一会儿我该迟到了!”
    “误不了你!”枭爷性感暗沉的声线儿,带着晨起的沙哑,忒招人稀罕。
    宝柒承认,她是色女。
    可是事不待她,现在来不及调戏美男了!
    “行了,二叔,你要再闹啊,一会儿我就走不了路了。”
    闻言,冷枭抬起头来,眼线垂下,落在她胸前起伏的曲线上,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
    “难受!”
    哑哑的两个字说完,他又埋下头,啄了一口她的唇。
    他难受什么?
    转而感觉到他晨起的勃动,宝柒脸有些红,微微眯起眼打量他,视线里那张英挺深邃的冷脸上,染上了些许难以言说的诱人欲丶望。
    丫的,野兽!
    咽了咽口水,她不得不伸手推他,“赶紧的啊,再磨蹭,我真迟到了!”
    “嗯。”眸色微暗,男人到底还是放开了她。
    时间确实不够了!
    获得了自由,宝柒以极快的速度穿好自己的衣服,在整理行装时,她突然发现一个大问题,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颗玫瑰金戒指有些异样——挂戒指的红绳,很明显是新换。戒指的样子没有变,可是,她怎么觉得它像是重了不少?
    眉头蹙了蹙,她转过头去,望向床上的男人。
    “二叔,你动过我脖子上的戒指么?”
    冷眸微微一眯,冷枭看着她光洁溜溜的脖子,目光微微闪动,“绳子褪色了,给你换了一根。”
    “咦,我怎么感觉戒指好像重了一些?你搞了什么东西?”
    双手枕在后颈上,冷枭懒洋洋地靠在床头,面无表情的否认,“不可能吧?”
    “奇怪了!”嘴里咕哝了一声,宝柒松开了眉头。
    虽然她有些想不通,这个男人为什么别的时候不换绳子,偏要趁她睡着的时候再换。但是,现在时间太过紧急,她来不及再审问他了。既然他说没有问题,就当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想到,等她把自己收拾完毕,刚刚还躺在那儿的男人已经先她一步洗漱着装好了。
    整个过程,人家花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唉,速度真够的快!
    可是,难道他真要送自己过去?!不知道要避避嫌什么的么?
    看着他,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袭上心来。
    他的认真,让她的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二叔,你就别送我过去了!影响不好,你是首长!”
    “没事,车停门口。”反手抱了抱她,冷枭大掌抚上她的头发,一个吻落在她的发间。
    “哨兵会看见。”
    “我停远点。”
    “可是……”
    “你哪来那么多屁话?”
    宝柒蹙了蹙眉,小考前的紧张心里,外加男人固有又‘讨厌’的霸道,搞得她的鼻子有点泛上文艺酸,感动了!昂着头看着他,她突然冲动地踮起脚尖来,吻了吻他的唇,“二叔,如果我考核不过,怎么办?”
    唇角狠狠一抽,男人冷冽的黑眸里平淡无波,仿佛她在说一个笑话。
    喟叹一声儿,他一只手搂紧了她的腰,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背安抚,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却又充满了力量感。
    “考不过就考不过。你是医生,不是战士。”
    “……但那啥,我不是您的人么?考得太差,多丢首长的脸啊!”
    宝柒姑娘这会儿的脑子有点混乱,说话更是由心而发。
    一句话出口,她到没有觉得有啥不对劲儿。可是落到冷枭的耳朵里,效果就大不一样了。
    她是他的人!
    冷冽的目光转柔了,直射入她的眼睛,男人的眸底有一种无关于**的火焰。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他狂势霸道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单手扣紧她的后脑勺,一个吻,吻得她天旋地转,脑子发晕,呼呼喘着气儿不明所心,“二叔,你干啥啊?”
    男人的呼吸重重喷洒在她脸上,额头低着她的,语气沉沉。
    “宝柒,记住你的话。”
    她的话,她说什么来着?
    额?!
    半秒后,宝柒姑娘顿悟了!
    她说她是他的人,指是的……指的是啥她也说不明白了。
    反正,男人自动把她的话给理解偏了就是,有些好笑的掐他胳膊,“喂,你傻不傻啊?”
    冷冷哼哼,男人不答,霸道地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提着背囊下了楼去提车。
    凌晨5点25分。
    养精蓄锐的宝柒同志背着自己的背囊,坐了冷枭的专车赶到了红刺总部——门外约200米处。
    等她气喘吁吁的跑到新兵集训大队,不多不少,刚刚好,紧急集合的哨声响了起来。
    咀——咀——
    “紧急集合!”
    营区里面,响起一片响亮的脚步声,战友们从宿舍里四面八方的飞跑而至。
    看那情形,不仅仅是她,个个都处在兴奋状态,看上去早就已经准备妥当了。
    “速度,速度点!”教官的声音永远那么铿锵有力。
    队伍还没有集合完毕,就看到总部机关督导组的几个干部过来了。挨个在新兵宿舍和营房上贴封条,气势浩大,搞得大多数的战士都有些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贴封条?难道不准备让他们回来了么?
    小考罢了,到底要考个什么玩意儿?
    “立正——”很快,全副武装英俊潇洒的谢大队长就为大家解了惑。
    “稍息——讲一下!”
    几个响亮的口号完毕,谢大队长紧跟着就宣布了接下来的小考科目和注意事项。
    “同志们,从今天开始,红刺特战队新兵集训大队将进行为期七天的野外生存训练考核。集训大队所属每个小分队,以班为单位进行团队配合。另外需要提醒大家的是,此次野外生存考核,不会有后勤部门做保障……”
    没有后勤部门做保障?
    谢铭诚一句话落,全体哗然。
    没有后勤保障的意思也就是说,生死由命!?
    现在参加集训的新兵们,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其余的士兵,在老部队多多少少都参加过各种各样的野外生存训练和挑战。在和平年代,说白了这种东西都是表演的成份居多,一般来说,部队还没有开拔,部队的后勤保障小组就已经准备充分了,对野外生存训练的战士进行全程的保驾护航。绝对不会有人会真正饿死,渴死,或者会受到任何形势的伤害。
    然而,没有了后勤保障,那就会是真正的挑战……
    有些人担心,有些人心跳,有些人兴奋,而宝柒姑娘则在瞠目结舌……
    突然之间,她已经完全理解了二叔和血狼师父为何要带自己提前体验一下野外生存了……
    而这次,不会再有二叔背着自己出大山了。
    一想到那些连绵不绝的荒山野岭,她就有些肝儿颤!其它战士们,有些则在议论纷纷,因为这次小考的科目来得太过突然。按照红刺的老传统,第一次小考会考技术性的科目,比如十公里越野,射击或者武装泅渡……哪有上来就直接进行野外生存考核的,有些诡异……
    不过,诡异才正常不是么?
    冷枭统治下的红刺特战队,它的名字就是诡异和恐怖的象征。
    说完了考核的内容,差不多过了两分钟,作为新兵集训大队的总教官,谢铭诚同志跨立负手着站在队伍面前,又开始对新兵战士进行动员讲话。
    “同志们!好多人都说,现在的解放军战士缺乏锻炼,战斗意志薄弱,几十年没有打过仗,拉出去就是一支败军的队伍,浪费国家的粮食!要我说,狗屁!咱们几十年不打仗,是因为咱们热爱和平。不打仗但是我们不能害怕打仗,不能害怕牺牲……真正的男人,一定要无惧于死亡和恐惧,战胜自我,敢于挑战……”
    额……
    队例里的宝柒,听着谢大队长的话,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真正的男人,那她不是真正的男人,又当如何呢?
    不过,还没有等她琢磨明白,谢铭诚的动员讲话就结束了。
    接下来,有机关的后勤战士过来给参加野外生存考核的战士配发干粮。按照标准,每个人配发了两袋90式军用单兵野战压缩干粮,两颗煮熟了的鸡蛋,两袋儿统一方便面,两根美好火腿肠,还有一个大大的红苹果。
    哦了!
    瞧着这些东西挺丰盛的吧?
    可是,如果要靠着它们过七天七夜呢……?
    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宝柒不敢想象啊!
    干粮配发完毕,该准备的东西都齐整了,随着谢铭诚同志庄重的一声鸣枪‘出发’,集训的新兵们整装上了一辆辆军用装备卡车,迎着京都凌晨时分的薄雾驶出了新兵集训大队,驶出了红刺的营房,慢慢往市郊进发着……
    约摸过了几十分钟,车队停下来了。
    红方红军用机场,运-8军用运输机停在上方,螺旋桨呼呼的转运着。
    呀,还要坐直升机?到底要把他们丢到什么地方去考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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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抚摸一下各位,啊哦哦!感谢大家的票票把我送上榜!我对乃们,爱之不尽啊!
    明儿又会发现什么呢?二叔在小77的戒指里做了手脚没有?是什么东西?接下来的考核,又会如何?范铁和小井……啥时候情深深?二叔是抢婚呢,还是夺婚呢,还是隐婚呢,还是婚了又婚呢?……请继续关注哈,我爱你们不解释!
    ps:另外推荐一个文,楚期然著——《军门狼少,今夜求战》,有兴趣的看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