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到这里,腹中的孩子猛地踢了她一脚,于是柳婧又‘咝’的发出倒抽声声。
    阴暗中,男人的双眼放在了她的肚腹上。
    直是看了她好一会,他才开了口,声音依然没有温度,“肚子有点大。”
    这是在与她闲聊?
    柳婧翻了一个白眼,也懒得理他。
    她不说话,黑暗中的男人也不说话,两人这般一坐一站了好久,男人转过身去。
    看到他走到帐蓬外低语了几句,听到外面蹬蹬而来的脚步声,侧耳倾听着,把他的话全部收入耳中的柳婧,突然风情万种的笑了起来,她娇娇地笑着,软软地唤道:“哎哟,刺史大人怎么又要把我擒了去?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还把我关在刺史府中?如果是的话,大人可要小心了,你那两个孩子,现在还抵不住我一剑呢……”
    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一道冰寒的剑锋便架在了她的颈上!
    却是邓九郎抽出了寒森森的佩剑,那剑锋抵住了柳婧的颈!
    ……便是打死柳婧,她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邓九郎以剑相抵!
    瞬时,一种排山倒海的痛恨和悲苦同时冲激而来,就在她楞楞地抬起头,就在对上她的目光,背着光的邓九郎似乎有点慌乱地收回佩剑时,柳婧突然头一仰,放声大笑起来。
    她的大笑声,如此悲怆又绝望,直令得邓九郎呆呆站了半晌后,朝着自己拿佩的手看了一眼,迅速地把剑插回了剑鞘中。
    这时,柳婧止住了笑。
    她刚才的大笑,似乎引发了腹中的疼痛,在慢慢低下头。咬着唇忍着呻吟安抚了一会肚里的孩子后,柳婧低低地说道:“你拿剑指着我!”
    她流着泪,哽咽地又说道:“你居然拿剑指着我!”
    在站在阴影处。一动不动的男人望来时,她用袖子狼狈地拭着脸上的泪水。哽咽道:“你还拿剑指着我!”
    邓九郎一动不动地站了会,阴暗中,他薄唇动了动,差点说道:“你怀了别人子嗣,你给我戴绿帽子时,可也想过我会愤怒?”
    这时,柳婧挣扎着爬到床榻另一头。西西索索寻了半天,终于找到自己丢弃的手帕后,她拿着手帕拭了拭泪。
    拭去泪,又擤去鼻涕。柳婧伸手把两个枕头叠在一块,然后慢慢地睡了下去。
    睡好后,她背对着邓九郎,慢慢在黑暗中缩成了一团。
    邓九郎:“……”
    过了好一会,他拖动榻几的声音传来。
    黑暗中。他靠着榻几坐下,也不说话,便这样静静的,无声地坐着。
    也许是柳婧这一天情绪太过激动,她刚合眼。便孩子腹中的孩子踢得痛醒,睁开眼瞪了一会黑暗的帐顶,她把自己的拳头塞在嘴里,把因疼痛发出的呻吟声堵了下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这一波一波的疼痛无止无尽时,一只温热的大掌伸了过来,那大掌抚上她的腹部,邓九郎那压低的,隐藏着担忧的声音传了来,“是不是要生了?”
    柳婧伸手呼地把他的手拍落,冷冷地喝道:“滚开点——”
    在身后的男人僵住时,柳婧背对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孩子是我的,生与不生都与你无干!”
    身后,先是一阵安静。在一阵让人窒息的沉寂中,突然砰的一声,却是男人踢翻了榻,大步冲了出去。
    他一走,柳婧便冷笑出声,只是笑着笑着,她又因疼痛而流起泪来。
    过不了一会,那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在帐外响起,就在柳婧睁大黑暗中发亮的双眼回头看去时,只见几个高大的身影依次钻了进来,他们在柳婧的榻旁站定后,只听得邓九郎漠然的命令声传来,“把她抬上马车!”
    “是!”
    仿佛知道柳婧会挣扎,下过命令的邓九郎腾地转身,在黑暗中,他双眼如狼,冰寒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喝道:“你要是敢动,要是因为你的挣扎伤了我的孩子!我就屠了你这南越国!”
    这话一出,柳婧不动了。
    在沉默中,她被几个人抬起,不一会,柳婧连人带着厚厚的被子,给送到了一辆马车中。
    再然后,是马车启动,只是似乎所有的马蹄都被包了布,明明这么多人,这么多马,行走起来却安静无声。
    马车中在柳婧睁大眼流着泪中,慢慢驶出了南越国的领土。
    饶是柳婧气恨到了极点,可到了凌晨时,她还是睡着了,一睁眼看到外面白灼的日光,朝着官道看了一眼的柳婧,哧地冷笑道:“怎么,不敢把我送回龙编了?”
    一侧的护卫还没有开口,倒是地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公主眼力不错,这是送你回中原。”他担忧地看了一眼柳婧挺得高高的肚子,向左右喝道:“再走快一点,要是误了产期,所有人可吃罪不起!”
    在左右众人的朗应声中,地五深深地看了一眼柳婧,暗中叹息一声,并没有策马靠近。
    中午时,在一众恭敬的问侯中,哒哒哒马蹄声响,端坐在马背上的邓九郎,出现在柳婧的马车外。
    一来到马车旁,他便掀开车帘,朝着柳婧鼓得高高的肚子看了一眼,又看脸色怏怏唇色发白的她看了一眼,邓九郎策马退后几步,低声说道:“这几个稳婆是夷人,也不知靠不靠得住,你们都注意点,如果她还能撑,那就加快速度日夜赶路。”
    “是!”
    这岭南之地,可真是闷热得难受,柳婧受不得颠,马车中便摆了厚厚的被褥,可这被褥一厚,便是铺了玉片竹席,也热是难当。
    她在挥汗如雨中,整个人热得没了半点精神,被人扶下来用晚餐时,一张美丽的脸白得像纸片一样。
    看到柳婧挺着高高的肚子。像死人一样仰躺在榻上,地五回头看了看,终于走了过来。
    他在柳婧的身边坐下。
    看着她。他递来一个水壶,轻声说道:“是不是很难受?这里有一点水。你喝一口。”
    柳婧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看了一眼地五后,她重又闭上了眼。
    见她没有半点精神,地五小声说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这里离城镇不远,我让人把帮你买来。”
    柳婧动了动唇瓣,在地五凝神听来时,只听她淡淡地说道:“我是亏了底子。想要孩子平安的话,不如放我回番禺待产!”
    地五怔了怔,苦笑着说道:“公主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柳婧冷笑道:“那你们主子的意思。是宁愿一尸两命了?”
    地五一凛,不一会,他沉声说道:“我去与郎君说说。”
    不到片刻,地五过来了,他再次在柳婧身边坐下。看着她,他好声好气地说道:“再坚持一百里,我们的人就到了,他们会带来中原的名医,所以公主尽可以放心待产。”
    柳婧淡淡说道:“这么说来。放人是不可能的了?”
    地五暗叹一声,老实地回道:“是的。”
    柳婧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她轻声说道:“那我能不能知道,你们郎君准备怎么安置我?我生了孩子后,会怎么样?”
    这还能怎么样?
    地五朝着柳婧看了一眼,抬头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山坡上,负着手伫立着,冰冷得仿佛雕像的邓九郎,沉吟了一会,他说道:“公主不要担心太多,你生的孩子,自是金贵着。”
    柳婧闻言哧地一笑,她说道:“我的孩子,当然是金贵!便是放在番禺,他也是有封地的世子!”
    说到这里,柳婧慢慢挣扎着坐起,看到她晃了晃,地五连忙扶住。
    刚刚把柳婧扶着坐好,柳婧便温声说道:“地五。”
    “公主有何吩咐?”
    “我这几天体力流失很快,精力也一天比一天不济,趁我现在还有精神,你去把邓家郎君叫过来,我想与他说说话。”
    “……是。”
    在地五担忧的目光中,柳婧闭上了双眼。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站在柳婧身侧,居高临下地盯了她一会后,邓九郎冰冷的声音传来,“你要说什么?”
    柳婧睁开了眼,她挣扎着坐直,轻声说道:“邓家郎君,请坐。”
    邓九郎木了一会后,在她身边坐下。
    柳婧转过头看着他。
    只是看了一眼,她便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柳婧声音轻细地说道:“那一日,在龙编城里与郎君初遇时,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时郎君看我时,眼神还是温暖的。”顿了顿,柳婧安静地问道:“我想知道,那一两天发生了什么事,让郎君对我变了态度?”
    邓九郎冷笑起来,他问道:“你真想知道?”
    “是,我想知道。”这时她的肚子又是一小块一小块地鼓了两下,柳婧连忙伸手打了下调皮的孩儿,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不想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地方。”说到这里,她看向邓九郎,提醒道:“对了,郎君有什么不解的地方,也可以直接问我,我要是能回答,都会回答的。”
    见邓九郎寒着脸只是冷笑着,柳婧又说道:“我知道你为了那个美人怪我狠毒,我呢,其实也想明白了许多。现在就是想把话说明白,免得有个什么变故还要做糊涂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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