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公公把箱子放在柳婧面前后,皇帝低弱地说道:“朕这身子,不知还能活几日,小妹,你看一下。这箱子里有一块令牌,可以让你见到任何人都无需跪拜,你本是金枝玉叶,以后,见谁也不必跪了。拿着它,你想出入哪个城门,便是进出皇宫都无人阻拦。持有者便是犯了十恶不赫之罪,凭此也可保命三次。”
    柳婧欢喜地说道:“谢谢哥哥。”
    她不笨,从皇帝的诉说中自是听出来了,她的母亲柳氏,应该就是先皇的莲嫔,父亲则是皇帝口中的那个奸夫……与皇帝的妃子苟合,私奔潜逃,这确实是不可饶恕的重罪。甚至,她应该感谢皇帝哥哥当初没有认回她,不然,柳父柳母的事如果被有心人捅出,她便是皇帝的胞妹也救不了父母的性命。
    而现在,皇帝把这可以保命三次的令牌给她,只怕也是考虑到柳父柳母。
    皇帝显然很喜欢听柳婧听他‘哥哥’,高兴的一笑后,又喘息起来,他虚弱的坐在那里,喘息时,那胸脯起伏得厉害,偏唇色青紫得可怕,柳婧再一次意识到,她这个新认的哥哥是真的命在旦夕了,这种认识,让她不知不觉中又泪水盈眶。
    不想让皇帝发现自己的失态,柳婧悄悄后移一些,低下头趁皇帝不注意时,小心地拭去脸上的泪水。
    殿中,皇帝喘息稍平,又说道:“本来哥哥还想给你一块封地。可立国至今,没有真正无主的土地,便有夺了藩剩下来的,也是盘根错节。再加上一朝天子一朝臣,哥哥若是不在,小妹你一个小姑也守不住,便先不明赏了。只是给了你一些田产。”
    “谢谢哥哥,这样就很好了,我很喜欢。”
    皇帝闻言唇角一弯,他喘息着笑道:“世间最无用的便是钱财,那田地之类便不必谢朕了。这箱子里有一封诏书,诏书中把你的来历身世都写明了。小妹,哥哥是想着。如果有一天你庶民做厌了。或者有什么人欺负你了。你就可以拿出那封诏书,恢复你的公主身份,朕。朕封你为和乐公主。在那诏书中,朕还是给了你一块相对安全的封地和一些人马,真到那时,你招几个能干点的人守着,发奋点的话也可守住。”
    柳婧听出了皇帝的话中之意,她连忙乖巧地应道:“哥哥,我知道了,不到被人欺负得太厉害了,我不会拿出这封诏书来。”
    见她真的明白自己意思,皇帝笑得越发高兴了。只是他与柳婧说了这么久的话,那脸色已是难看得很,见他双颊越来越潮红,眼神越来越虚飘,安公公佝着身子轻声说道:“陛下,该歇歇了。”
    柳婧闻言,连忙躬身说道:“皇兄,你休息吧,小妹告退了。”
    皇帝这时也是疲惫之极,他喘息道:“也好,话,我也说完了。退下吧……”
    “是。”
    “送阿婧。”
    “是。”
    安公公在把皇帝放平,帮他把锦被轻轻盖好后,转身带着柳婧朝殿门走去。
    在殿门吱呀一声打开时,侯在外面的宫女太监都朝着柳婧和安公公小心地看来。当柳婧的目光扫来,他们又迅速收回。
    柳婧扫视了一眼,没有见到邓皇后,知道她已离开,便收回了目光。
    而安公公一边佝着腰送着柳婧,一边放低声音说道:“和乐公主,你也看到了,陛下身体很不好。他召你入宫,并不曾大张旗鼓,令得是人皆知。”
    柳婧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回道:“我知,柳婧还是柳婧。”
    “你知道就好,公主殿下,陛下到了如今,那是比谁都看得透,权位两字,他实不想你沾染,,现在他只想保全你,让你置身事外,安享世间平安富足。”
    “是。”
    “听说你与邓家九郎相恋?”
    “……是。”
    “你已二十,自从清云公主口中知道了你的存在后,陛下便在琢磨着你的婚姻之事,可思来想去,难以决断。如今,他把诏书放在你那,那是把主动权交给你自己手中。不过老奴一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公请说。”
    “陛下过逝后,邓氏会权倾朝野,可小皇帝总有长大成人的那一天,总有一日,皇室和外戚会成对立,便如陛下和当年的窦氏一样……陛下心里只盼着他受尽了苦难的胞妹能一生平安喜乐,他不想你被邓氏现在烈火烹油的风光所迷惑,希望你能嫁一个普通点的男人。”
    柳婧垂下了眸。
    安公公见状,轻叹一声,他咳嗽一声,又道:“是了,公主殿下,陛下还有一句话不曾交待,老奴现在嘱咐给你听一听。”
    柳婧马上恭敬起来,她哑着声音说道:“请说。”
    “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虽现在没有册封,可你的血统之贵,份位之重,除皇后外,再无可以比肩之人。因此,无论到了何等地步,你当堂堂正正为人之妻,不可做妾,不可为人续弦!”
    感觉到安公公话中的凝重,柳婧凛然应道:“是。”
    “还请公主发誓,如有违背,宁可一死!”
    柳婧凛然地应誓道:“阿婧这一生,只可为人正妻,不可为妾,不可为人续弦,如有违背,宁可一死!”
    其实这种话,如果换成别的公主,那是根本无需交代的,因为生在皇室的公主,她们对于自身血统的骄傲和位置的认可,早就浸入了血脉中,浸入了骨头里。便是她们中有一二个糊涂的,身边也尽是教导的人。而只有柳婧这个野路子上来的公主,还需要人吩咐一声。
    见柳婧这个誓发得很干脆。安公公显得很高兴,他眯着眼呵呵笑道:“这样就好了。公主殿下,老奴要说的话也说完了,你这阵子就别离开洛阳。陛下如果醒来想见你,别让他见不到。”
    “是。”
    “去吧。”
    “是。”
    目送着柳婧曼步离去的身影,安公公轻叹一声,他佝着腰,转身朝殿中返回。
    皇帝的寝殿中因门窗长久关着,空气滞闷,安公公本来以为皇帝已经睡着,走过去才发现,皇帝双眼睁得大大的,正望着屋顶出神。
    安公公轻轻地走到皇帝身后。佝着腰肃手禀道:“和乐公主似是对邓九郎情根深种。”
    他说出这句话后。便是良久的沉寂。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若有若无的声音虚弱地传来,“由她吧……”
    安公公恩了一声,轻声说道:“陛下不让公主使用诏书。是想隔了她与邓九?”
    皇帝‘恩’了一声,声音低微地说道:“不册封她的公主之位,她就做不到邓九郎的正妻,她又发了那个誓,不能为妾或为续弦。这样就行了。”
    “陛下所言甚是。”
    皇帝仰望着屋梁,半晌后,他低低细细地说道:“我的皇妹啊,她怎么知道,这权位之上是如此孤寂?朕真希望她能一生置之事外。”他越说声音越小,渐渐的再无声息。
    过了一会。安公公担忧地凑上前来,悄悄把手指在陛下鼻前一凑,感觉到他呼吸虽是微弱却还平缓,这才松了一口气,
    柳婧出宫门时,遇到了邓皇后的车驾,她与几个官员正在说着什么。
    见到柳婧的马车过来,邓皇后停止了交谈,转过头来。
    她远远的,神色复杂地看着柳婧,一直目送着她出了宫门,也没有吭声。
    见皇后娘娘盯着柳婧,她的这几个心腹官员相互看了一眼后,一人问道:“皇后娘娘,这车驾里载的是何人?”
    邓皇后摇了摇头,道:“是个小姑,原本不值一提,不过刚才陛下特意召见她,还关上殿门,只留那个安敬其,聊了近一个时辰。”
    “啊?”
    几个官员面面相觑,心里想道:这可是大消息啊,也不知这个小姑是个什么人,居然引得陛下这么看重?
    这时,邓皇后说道:“行了,你们先回去吧。”
    “遵娘娘谕旨!”几人同时应了一声后,佝着腰向后退去。
    这几人离去后,皇后娘娘上了玉辇还在沉思。她暗暗惊道:那柳婧与清云和陛下都有相似,难道真有什么渊源不成?可惜那姓安的奴才向来只忠心于陛下,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
    在邓皇后不断寻思之际,柳婧的马车也驶出了宫门。
    一出宫,她便回过头去,看着那座落在霞光中的皇宫。金碧辉煌的巨大巍峨的建筑,在阳光下散发着古仆又咄咄逼人的皇威。柳婧一直看着一直看着,刚才经历的一切,皇帝所说的第一句话,对她来说,还如梦如幻,让她恍惚。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并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她原以为,自己便是有什么身世,那敢是因为母亲有来历,连带得她也娇贵了。
    她的父母,养育了她二十年,宠之珍之,爱之护之,不但没有让她受过半点委屈,当年还骄纵得她,恨不得连天下的星星都摘下来博她一笑……那么爱她的父母,居然不是亲生的?
    不过这不要紧,只要她自己认为是亲的,那就是亲的了。
    把这件事想清后,柳婧心神一转,又想着该怎么向霍焉张景那些护卫,以及柳府的人,甚至邓九郎交待今天面圣的事。
    罢了罢了,这个也不忙着想,当务之急,还是搬出邓九郎所给的那个庄子吧。毕竟邓母的意思都摆那么明了,她再住在她儿子的庄子里,也不是一个事儿。
    想到这里,柳婧命令道:“过来一下。”
    “小姑?”
    “去通知大伙,便说今天晚上我们搬回西城的明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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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上例行更新。写到这篇,我不由想到咱们开国太祖的一个外孙女后给一个富商当小三几十年,最后终于熬上了位的事,当时听到时,我简直可以说是愤怒,特别特别感到羞耻。想那也是郡主级别的人,便是这个时代不会让她要啥有啥,可衣食无忧是肯定的,居然,太对不起她的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