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节骨眼上,这些人显然不是来看热闹的,事实上,谁也不敢来看热闹邓阎王的热闹。
    在柳婧朝侧门走去时,顾呈等人只是在大门处略略停顿,便提步前来。柳婧定神一看才发现,在他们的身后,同样是数十个黑衣侍卫。
    在这些侍卫地逼迫中,这些人缓步朝着院落中走去。
    他们在前进,柳婧在朝外走去。
    这时刻,也有不少人和顾呈一样注意到了她,不过只是瞟上一眼,便不再理会。只有顾呈不同。看向柳婧时,他的眸色很深,脸上倒是一派平静,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失态。
    他的目光,落在婧磕得青紫的额头上时,凝了凝,似是若有所思。
    柳婧低下头来,她避开他的目光,脚步越走越快。
    当她来到侧门处时,几天黑衣侍卫盯了她一眼,与旁边的人低声问了一句什么话后,便任由柳婧离去。
    柳婧一出邓府大门,便一个箭步冲入了自己的马车中。一上马车,她便急声唤道:“去码头。”
    驭夫也很激动,连忙应道:“好的大郎。”
    天使的到来,令得吴郡城都处于一种异样的气氛中,柳婧的马车,在来到码头处时,这里显得很安静。
    事实上,吴郡城中,凡是涉入张公公一案中的大人物,都没有想过要逃跑……这是宗族社会,你跑得了个人,跑不了家族。更何况,这其中还大有官司可打呢。一旦跑了,就是畏罪潜逃,这一辈子再也洗不清。
    正因为这一点,在天使到来。确定几个涉案的重犯都被控制后,码头便放开了,如柳父等人,便早早坐在船上。只等柳婧到来。
    一看到女儿过来,柳府众仆同时发出一声欢呼。柳婧和驭夫连同马车一并上了船后,这柳府特意租赁的客船,则开始启动。
    随着客船一开,一道白浪冲上了码头,那白浪越来越长,渐渐把吴郡城甩在了脑后。
    站在船尾,柳婧一动不动地看着吴郡城,不知怎么的。竟是红了眼眶。
    站在船头。柳父抱住小女儿。一脸的若有所思。
    柳母走到丈夫身侧,低声说道:“阿婧好象哭了。”
    柳父寻思了一会,突然说道:“这次到了豫州后。我不想再如以前一样拘着婧儿了。”
    “不拘着?”柳母不明白了,“那还由着婧儿胡闹?”
    柳父轻叹道:“我就怕她困于深闺。无事时便不停地回想往事,念着那邓九郎。现在她还只是一时心动,念久了,就怕会情根深种了。”柳父也是过来人,他深知,很多闺阁女子陷入情障,除了女子本身比男子痴情外,还因为心眼太小,想的事太少,容易纠着往事不放。这老纠着纠着,那故人的一个优点也会变成十个,更何况南阳邓九那样的人品相貌,本是世间罕有?要真到了那地步,他们一家也就白跑了。
    柳母也没主意,只是应道:“一切听你的。”
    客船一路疾驰,当日暮西山,两岸清风相拂时,柳婧站在船头,举起玉箫缓缓吹奏起来。
    听到她箫声中的惆怅,柳母暗叹一声。
    从夕阳西下一直到日出东升,客船中,箫声琴声不断传来,知道女儿一夜没睡,柳母在榻上翻来覆去的。
    她看着柳父,叹道:“婧儿这样,也不知多久能放下那人?”
    柳父在狱中伤了筋骨,一到夜寒时双腿便酸胀得厉害,他把熏了艾草的布紧了紧,漫不经心地说道:“婧儿是个聪明的,她要是如寻常女儿一样,在我们面前也压抑着感情,自个关起门来默默垂泪的话,反倒不妙。现在通过乐音把心事渲泄出来,倒是做对了的。”顿了顿,柳父又道:“当年婧儿对顾二郎闯下祸后,知他怨恨自己,也难过了好久。这小女儿情窦初开不就是这样?只要不刻意压制,过个阵子就自己好了。”
    柳母对丈夫十分相信,闻言恩了一声放下心来。过了一会,她轻声道:“行舟,我给你揉揉吧。”
    “没用的,等到了豫州,再找大夫诊诊。”
    “也好。”
    果然就像柳父所说的那样,柳婧这般没日没夜地抚琴吹箫出神,只是持续了三天。客船靠岸,一行人坐上车,转向官道前进后,柳婧便恢复了正常。
    如此刻,她便坐在柳父的膝前,一边给他按揉着双腿,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父亲,我回到豫州后,不想忙着再找夫家。”
    抬起头,柳婧潭水般宁静幽静的眸子看着自己的父亲,语态平缓坚定,“自父亲入狱后,女儿东奔西跑,懂得越多,这心便越宁静。女儿常自想,那女诫教女人相夫教子,恭谨执家,可真正遇到变故,却是毫无用处。想年幼时,不管是顾呈还是邓九郎,其才智都不如女儿,可这次女儿与他们对上,却颇显懦弱无能。女儿也知道,一介女子不必与他们这等丈夫称雄。可是父亲,女儿实是不想看到他们盯向女儿时,目光只有轻贱鄙薄。”
    顿了顿,柳婧又道:“女儿就想,以后便这般以男子之身行走,一可帮助父亲行商,二来一旦有变故,也能撑起这个家,三来女儿可以看看这世间风景。等女儿挣了一大笔家业,想要儿女时,就去找个无依无靠的男子当个上门夫婿。”
    说到这里,她抱起父亲的双腿,把脸搁在他的膝头,软软的糯糯地道:“父亲你不知道,当时你出了事,那赵宣的人说要抓着女儿和三妹去抵债时,女儿真真感到天崩地裂……父亲,你便当女儿也是儿子吧,以后女儿顶天立地。给你和母亲三妹遮风挡雨。”
    提到入狱时的事,柳父心中大恸,他弯下腰把柳婧紧紧搂在怀中。
    其实柳婧不说这些话,从生死中走了一圈的柳父。也不想再拘着女儿了。
    紧紧搂着女儿,柳父声音发涩,“好,婧儿想怎样就怎样。”
    柳父这句承诺一出。柳婧大喜过望。她格格笑道:“父亲说话可得算话……对了父亲,三伯父他们知道你有几个儿子?”
    柳父笑道:“我一直只有一个儿子。”
    柳婧蹙眉寻思了一会后,断然说道:“反正大哥一时还找不到,我还是当柳文景吧。”顿了顿,她嘻嘻而笑,“我房中的桃儿,干脆也不当婢女了,就给我当娘子。”
    柳父见她连这个都想好了,苦笑了一下。点头权作应承。
    ……
    时光飞逝。
    转眼八个月过去了。
    从吴郡离开时。还是阳春四月。到如今,又是新的一春到来时。
    刚刚过完年,虽是立了春。可这春雪依然绵厚,长身玉立的柳婧一袭雪白狐裘。踩得这雪地格支格支的响。
    听到她不疾不缓的脚步声,又大了一岁的三妹柳萱迎了出来,朝着柳婧格格笑道:“大哥大哥,你回来啦?”
    柳婧上前一步,她抱起妹妹举了举,笑道:“哟,又胖了呢,成肉墩儿了。”一句话说得小女孩嘴一嘟儿,柳婧掐了掐她圆滚滚红朴朴的脸蛋,把她放下,“父亲呢?”
    “在书房呢。哼,又说我胖,我不理大哥了。”说罢小团子圆滚滚地跑开了。
    望着三妹蹦蹦跳跳的身影,柳婧浅浅一笑。她眉目俊美温雅,这一笑,直似那无边春光,令得这寒冷的大地都暖和了不少。相比在吴郡时,这时的柳婧,又俊美了三分。一来,是她身上那股子奢华气,不再像以前那么隐而不显,二来,随着年岁渐长,见识越多,柳婧的气度已由内到外的发生了一点变化,以前的她,先是年少时的张扬,又经过六年闺阁中的驯养,再骤然扮成男子行事,整个人的气质没有很好的融合在一起,有点不谐和,现在则完全不同了。
    至于柳婧一家,是四个月前抵达豫州的。夏朝时,天下分为九州,豫州位置居于中间,所以又有“中原”“中州”之称,这里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为鼎盛繁华的地方,与洛阳相隔不远,是东汉的文化政治中心。
    她的三伯父柳行风,在豫州汝南郡任郎中令一职,这郎中令可以主管下面的官员就任分配调职等,确实是大有权利。
    柳行舟先是入狱,接着又舟车劳顿,整个人元气已虚,半路上便病倒了。父亲一病,柳婧又接管起这个家来。这般携家带口地抵达豫州汝南郡,又休养了四个月,柳父终于好转了点。
    柳婧还在门外,柳父便在里面唤道:“文景回来了?”
    “是,父亲,我回来了。”
    柳婧清应一声,缓步走入了书房。
    她一坐下,便有新买的婢女上前奉酒。柳婧接过热腾腾的酒盅,抿了一口后,说道:“父亲,你上次说的那药,我这趟弄来了不少,以后你也可以敞开用了。还有,过几天就是三伯父生辰,我已把礼物备好了,等会你去看看。”
    柳父点了点头。
    柳婧继续说道:“还有,几位伯父的府第,我已准备好了,父亲抽空去看看。”柳行风站住脚后,便派人寻找他散落四方的兄弟,说起来,柳婧一家还不是第一个来到汝南的,最早赶来的,是柳婧的二伯父,他本来就在豫州。至于这次,是柳婧的四伯父,五伯父和七叔父要来豫州,这三大家人赶来,吃住都是大事,所以柳婧这阵子在忙着给他们张罗布置。
    柳父欣慰地笑道:“还是我儿能干。”顿了顿,柳父突然想起一事,便提醒女儿,“你三伯父说,汝南王的二个嫡子刚刚从洛阳回来,说是同行的还有几个朋友。这些郎君个个出身不凡,怕是难以侍侯,你三伯父想让你去一趟,商量一下接待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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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我们这一片停电,要到十二点以后才来。我这章是用电池中剩余的电码的,所以今天没有加更。